第零章:楔子(2/2)
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光景,实验室的灯光重又开始闪烁。这一次,闪烁的频率比上一次更为激烈,间或混杂着劈劈啪啪的电流声。可在场的人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如同被催眠般诡异的微笑,除了七号。
没错,七号。整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在笑,只有那个孩子,此刻脸上却是无比痛苦的表情,仿佛有个看不见的魔鬼在他的身上肆意吞噬着血肉。
忽然,男孩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眼睛睁开了,血红的瞳仁瞪到了极限,可那视线却一片茫然,似乎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身体似乎充满了力量可眼前却一片黑暗。就在那一瞬间,一种从绝顶高峰一跃而下的感觉产生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冰冷的风如同刀子一样剜在脸上,身体不断下坠,那是种丧失重力的感觉,异常速度的丧失感让人极想找到一点什么抓住,哪怕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男孩看见的似乎不是这个空间的世界,他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奇丑无比又体型巨大的怪物。有的只有一只眼睛,肚皮上却有数个魔鬼一般面目可怖的头颅浮现;有的全身皮肤散发着金属般的光芒,那妖怪的手朝着男孩抓过来,冰冷又僵硬,巨大的力量把男孩的脚捏的生疼;还有的好像科幻电影中的异型,不停流淌着黏液的大嘴里喷着令人作呕的臭气;还有更多的,鼓着血红眼睛,眦着锋利牙齿,嘴角还流露出绿sè口水的身体奇形怪状的,他们从无边的黑暗中跃然而出,每一个都伸出有着锋利爪牙的利爪,朝着男孩而来。
男孩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那没有用,他根本不用眼睛也能看到那些怪物。他害怕极了,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从来没告诉过他,出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不过,天生坚强的他眼睛只闭了一小会儿就又睁开了,因为害怕是没有意义的。
是恶梦吗?
他大声地问自己。
没有人回答。
可如果是恶梦为什么还会感觉到那些怪物在撕扯着他的身体?
隐约中有种感觉,只要战胜了这些怪物这个梦就会醒,而如果不醒他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直到死。他不想死。才活了几年?大人们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那些痛苦不堪又没完没了的试验,穿刺,电疗,他从来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样的男孩绝对不会荒唐地在梦里死去。七号这么想着,胆气徒然壮了些,那些怪物们就也不似看上去那么恐怖了。
挥拳,踢腿,冲撞,在梦的世界里,这些物理攻击显然都没有用。男孩尝试着用大人教过的方法,用念力控制周围的东西对怪物进行攻击,甚至让怪物和怪物相互攻击。耳边似乎有呼啸的风声,鼻息里也有浓稠得近乎实质的血腥味,这个梦太真实了,男孩觉得有种血脉沸腾的刺激,他简直爱上了这种战斗,近乎杀戮的战斗,看到那些怪物在他的手下一个又一个地毙命,眼前如梦似幻的画面像是网络游戏,但是触觉嗅觉却无比真实,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无与伦比。
几个回合下来他很快掌握了其中的窍门,他发现只要用法得当,自己几乎是无坚不摧的,而身体里蕴涵的能力又源源不绝。这一定就是工作人员说过的,自己体内蕴涵的潜能吧,今天竟然被唤醒了。男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怪物太多,他必须不停地战斗下去,他能感觉到那股巨大的潜能就像洪水一样倾泄而出,他只是没想到,他能拥有的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想像。不停地进攻,进攻,直至jīng疲力竭,直至四肢酸软,直至所有怪物或被腰斩或被撕裂,直到他目之所及无一不充斥着怪物五颜六sè的血和体液,还有浓烈的腥气。
他微笑了,那些貌似强大的也并不可的,刚才威风八面的他简直就像是整个世界的主宰。他有些小小的失望,如果这一切不仅仅是个梦该多好。他累极了,几乎所有能量全部都被消耗光了,就势倒在了地上。
jīng神世界的他昏了过去,现实世界中的他也没有醒过来。那是一场漫无边际的黑sè梦魇,在梦里,耗尽所有体力的他虚弱得像一根稻草漂浮在大海上,随波逐流地飘,没有白天黑夜,没有一个生灵,在那个无边的世界里他只是飘。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里。七号发现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感觉虚弱无比。
就这样躺了多久?难道是自己病了吗?
七号想找个熟悉的大人问问,可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面孔熟悉的大人。那些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大人们到哪里去了?
七号怎么想都想不出结果,于是找了个护士问。可护士看见醒过来的七号那感觉就像看见鬼了一样,首先是一声尖叫,手上的药瓶也打碎了,她目光躲躲闪闪的,像只小兔子看见大灰狼一样飞快地逃走了,更别提回答他的问题。一连找了几个护士和医生,大家看见他都是同样的表情,恐惧。不久,有大人来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带他下了两层楼回到了实验室。
自己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七号忍不住想,莫非自己背上背了个鬼?就像以前老式恐怖片一样?
可他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除了人明显瘦了不少皮肤白了很多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回到实验室后,七号被隔离了,不许再和其他孩子接触,只能一个人住在特殊的房间里。七号发现几乎所有自己熟悉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再出现了,就连昏迷前那个新来的主任也不在。新来的负责照顾七号的大人们几乎每一个都害怕和七号过多接触,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他,如果不是中心布置了任务,看他们的架势大概早就要把七号隔离致死。
那次试验的结果究竟怎样?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沉重的石头压在七号年幼的心灵上。
既然没有人会告诉自己,七号决定自己找到答案。
直他偷偷翻开了三个月前的工作纪录才知道,在他昏迷后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七号年纪还小,六岁多的孩子认识的字并不是太多,但是他看到了一张照片,一张触目惊心的实验室现场照片。
整个实验室几乎变成了一个屠宰场,不,确切地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墙壁,天花板,地板,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是零零碎碎的人体组织碎片,白sè的脑浆,红sè的血肉,圆溜溜的眼球后面还拽着些絮叨的神经组织,这些惨不忍睹的东西都充斥了整张照片。七号的神经绷紧,手微微发抖,他感觉这个场景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后面的一部分文字纪录里七号看到,那天在他打过镇静剂后大概半个小时,整栋大楼全部停电,所有监控设施都没派上用场,而后七号所在的实验室里所有工作人员全部死亡,死亡报告上的死亡原因全是不详。当天唯一的幸存者就是七号,他被发现的时候还在试验椅上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那些人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七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直被固定在试验椅上,从试验开始后就一直沉睡,一直沉睡了三个月。
那种虚弱的感觉就像在梦里出现过的真实地出现在七号身上了,他发现自己曾经能够使用的那些超能力几乎丧失殆尽,就连弯曲金属这样小儿科的把戏要做起来都要竭尽全力了。
后来有工作人员给他做了全身检查,新的能量测试结果表明,七号目前的能量值仅仅是超人类的最底水平:1024,曾经高居整个研究中心第一位的七号,目前的能量值排在倒数三名。
接下来的半年内,有人用新技术新仪器刺激和激发七号的能力,比紫薇功能更强大的机器也被用在了七号的身上,可是,不论对他怎么做,那些能量不论以何种方式一次次注入他的身体后却一点反映都没有,试验人员说,他就像一个漏了的油瓶,不论再怎么倒油进去都装不满了。
七号听到这话有些不服气,但他只是捏紧了小拳头,什么都没说。自从昏迷清醒过来后他变成了寡言少语的孩子,因为他发现,不论他说什么,总会有人露出惊恐和怀疑的眼神。
研究中心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也许这项研究真的触动了“上帝的禁区”,当人类的能力触摸到极限后势必会接受上帝的惩罚,违背自然规律的总是不健康的,不可能持续发展的,也是会被诅咒的。后来,这议论不仅仅在研究中心传扬开来,就连zhèng fǔ内部都有人传了去,一场关于是否应该研究人类的超能力讨论激烈地展开,zhèng fǔ内部分成了两大派系,接下来的两年内,研究中心的经费都被削减了三成。当然这些是后话,跟七号的相关xìng不是那么大,暂且不提。
在七号七岁那年,他曾经轰动一时的超能力如同沉在海底的一块石头,再也没有起sè,没有研究价值的他被研究中心彻底放弃了。按照惯例,他被安排去了一家孤儿院,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孤儿院。
不过,七号并不伤心,正相反,他为自己能获得zì yóu而庆幸。
走出研究中心的那天七号笑了,第一次像个七岁儿童那样开心的笑了。他再也不是一个试验品,不再需要参与那些痛苦的试验,会和普通的孩子做朋友,享受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生活。
汽车停了下来,孤儿院门口站着一位和蔼的老头,第一眼,七号就打心眼里觉得他亲切。
送七号来的大人管他叫院长,但院长周围的孩子管他叫干爹,七号也跟着叫了一声干爹,然后就惜字如金地不再说话了。
老头眯起眼睛笑着打量着七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问周围的孩子: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