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都说灯下看美人，咱是真看到美人了。”张妈咋舌继续说道：“看人家这皮肤又白又细腻，怎么长的呀。”
夏小姐对张妈微笑着说：“你家chūn桃那才是美人那。”
chūn桃一听夏小姐这么说自己，羞涩的把头低下了。
chūn桃长得的确好看，柳眉杏眼，一笑两个酒涡，粗粗一条油黑的大辫子搭到胸前，一抹留海遮着瓜子脸的额头，带大襟衣服掩饰不住已经发育成凸凹有致的身材。没有任何的修饰俊美中带着纯厚和朴实。
chūn桃偷眼看夏小姐雪白的肌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深感自愧不如，她又瞧了瞧翠儿。
翠儿早就脱去了外衣，瘦弱身子还没有发育完全，看上去还有些稚嫩。模样长的不赖，眉清目秀。老是装着一副成熟的样子，但是怎么也掩饰不了满脸的稚气。说起话来京腔京调娇嫩的很，听着让人心痒。
夏小姐的娇艳让chūn桃感到了女人魅力，而对翠儿却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
夏小姐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胳臂，翠儿在帮着擦拭她的后背，夏小姐感觉文胸和内裤全都湿了，索xìng直接站在了木盆里洗了起来……。
夏小姐换上了丝绸睡衣，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
等翠儿也洗完之后，张妈和chūn桃收拾水盆时把夏小姐和翠儿换下的衣服也都按在盆里，翠儿忙说自己洗，边说边要夺过脸盆。
张妈说道：“别抢了，要是让你们自己洗的话我们会挨骂的，”这么一说翠儿也就不好意思再坚持什么了。
chūn桃在出房门的时候对送她出来的翠儿说：“茅房就在那边。”
chūn桃手里拎着家什，只能用下巴来指点东北角的方向。
夜已降临，夏小姐躺在床上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有些劳累加上洗完澡的舒适，翠儿上炕以后头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外面的蛙声起伏，月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屋里，这一缕的银雾似梦幻里的咒语一般，
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夏小姐脑海里记忆的帷幕。往事一幕一幕闪现在夏小姐的眼前。
夏小姐出生在江南名镇无锡。不记事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姨妈把她养到十二岁的时候镇子里来个戏班子，招学员的告示贴的镇里到处都是。姨妈好不犹豫地把她送到了戏班子，换了几块大洋就没了踪影。
进戏班子的第一天，班主做了收徒仪式，四个姐妹中小茜烟排行最小。分别取了艺名香菊、月菊、艳菊和倩菊。
收徒自然是摆了酒席，请来了无锡城里的三教九流，倒也是热闹非凡。酒酣时，有位在无锡城内被称为赛伯温的术士欣然开卦，对这四位弟子观像揣骨，随后送了茜烟等三位弟子每人一句偈语。并扬言说道：“如不验证从此封嘴。”众人只当是助兴，一笑了之。好事的收礼记账先生却把这偈语抄录了下来，当下送给她们四个姐妹。
小茜烟的是：金钗之年入梨园，远离故土恐难还。运到鼠遁木水处，荣华富贵得休闲。
大姐香菊的是：“一夜chūn风吹过灿烂，两载折桂难分贵贱，三羊开泰终须磨难，青灯古刹度rì无怨”。
二姐月菊的是“ju花前来ju花伴，ju花不谢ju花艳。ju花有时ju花现，ju花无时ju花倩”。
三姐艳菊偈语只有四个字“戏、赌、酒、土”。
这四姐妹年幼好奇，围着戏班里的先生让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四个人不但深深记住了自己的偈语，就是另外三的人偈语也都刻骨铭心。
四姐妹开始了梨园的生涯，唱念做打，一招一势从头学起。四个姐妹还是真能吃苦，无论chūn秋寒暑，没有一rì间断练功学戏。
小茜烟生xìng伶俐，一天天在师父师娘身边忙活的没完没了，不是干着就是干那没有停歇，又会哄人高兴，把个师父师娘喜欢的不得了。
这小茜烟在戏班如鱼得水，虽然筋骨上吃了很多苦，但心情却好的不得了。本来在演戏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但在嗓子倒仓的时候却出了问题，一次不经意的喊嗓练功，把嗓子给弄坏了。这下把师父和师娘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摇钱树要倒下了能不急吗？
这二人是找大夫请名医用尽各种方法补救都不见好转，中医偏方弄来一堆也不起什么作用，什么川贝，薄荷，胖大海，让夏小姐吃得到现在看这些东西都害怕，师父和师娘用尽了心思也无能为力。
戏班子一路北上，学员们也是边学边演，眼看着几个师姐都能登台演戏，只有小茜烟吃闲饭让师父师娘暗生急火，两个人对小茜烟的态度也渐渐的冷淡下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星移斗转这小茜烟渐渐现露出美人姿sè，师父师娘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两人暗地商量在戏班里捧不红这倩菊，只能把她培养成另一种摇钱树，那就是交际花。
两个人即刻转变态度，对她开始了严加管教，同时也呵护备至，把个小茜烟感动的更是敬重自己的师父师娘了。
师娘不但让班子里写戏文的先生教她识字，还请先生教她各种礼数。让她熟读了《烈女传》、《孝子篇》，各种风花雪月的书籍没少给她看。只是小茜烟喜欢阅读佛、道、儒教等书籍，对那些处世待人的闲书反倒看得少。
就这样她不但养成善于思考的习xìng，还培养出了敏锐的观察力。
初经人事小姑娘渐渐出落成犹如名门的大家闺秀。
在戏班子里倩菊算是吃闲饭的，由于师娘宠着也没人敢说什么。倩菊也是时常的登台扮演个没有唱腔的丫鬟宫女来展示她那婀娜的身段，在台上虽不是那么抢眼，但也有些惹蝶招蜂。无论戏社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些好sè之徒相随，虽然谈不上什么蜂围蝶阵，但也让师父师娘多少有些担心。只怕招惹麻烦，就把倩菊被雪藏了起来，再很少抛头露面。
在京城落脚这几年，大弟子小香菊找到了副市长这个靠山，这才让倩菊偶尔在富豪的家的堂会上登台亮相，这真是：“玉在奁中求善价，凤卧仙池待时飞”。
没想到这一出台就被这关副官给看上了，师娘派人打听得知，这个关副官家底薄的很，本来想狮子大开口让他知难而退，没曾想到这关副官倾家荡产也要娶倩菊，师父和师娘虽然内心是真的不舍，可一想这动荡的年月还有那五千大洋的面子上也只好忍痛割爱，但是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觉得亏了。
当师父师娘告诉夏小姐已经把她嫁了出去，夏小姐没有多想，在她认为师父师娘对自己也算是恩重如山，师父师娘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不会迟疑。更何况自己都快过了出阁年纪，嫁人是必然的选择。只是这种没有自己选择余地的婚姻，让她感觉有点前途未卜。
师父和关副官的交易一直是背着她，师娘只是与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并一个劲夸耀着关副官模样、人品和家境。使夏小姐不由的憧憬起了未来。
这样美好的心境还没有几天，关书山把翠儿领了过来。这夏小姐从翠儿嘴里套出了不少关于关副官的一些情况，这让夏小姐焦虑了起来，一想马上就要踏入一贫如洗的家，情绪是一落千丈。她突然感觉自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倔强而又聪慧的夏小姐感到无能为力，在这残酷的现实中她又能如何呀？
夏小姐辗转反侧难入梦，心里念叨着术士给她的偈语最后两句“运到鼠遁木水处，荣华富贵得休闲”。小时候因为爱听荣华富贵四个字，如同背诵护身符一样逢人便讲。现在对这个偈语却有另一种感觉。
当结婚的当rì关副官派人送信让她启程出关外来找他时候，夏小姐就想起了它，她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现在正是民国13年，岁在甲子，这甲子不就是鼠嘛！夏小姐脑子里诠释着偈语里的文字。遁为动，木水在五行里指方位东北。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今年来到东北处吗？
夏小姐越想越感惊奇，难道真是在前缘注定我要在东北生根吗？难道这家大院真能让我荣华富贵得休闲吗？
夏小姐在惊奇中疑惑，复杂的想法使她对今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想来这赫先生家大业大在当地定是富甲一方。虽然一眼就可以看出赫老六是位那纨绔子弟，但是也可以看出他有着睿智的头脑。只是年龄不算小，想必是早就有了家眷妻室，如果自己留在这里和他应该是什么样的瓜葛哪？
京城是一定不回了，当夏小姐踏上离开京城的火车就暗暗发誓。遇到了现在的情况更是不想回了，每当想起师娘劝自己出嫁的情形，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做梦都没想到师娘会那么坦然地欺骗她，让她伤心的无法面对。京城一定不回了！
想着想着夏小姐糊里糊涂的睡着了。这里真是她rì后的归属嘛？在这里又将会发生些什么样事情那？
夏小姐失眠的时候，正房里卧榻上翻来覆去的赫老六也没有睡意。
赫老六离开夏小姐的房间就去西后院找厨师老洪。要了一瓶酒和两个小菜自己端着托盘回到了东后院。把酒菜放石桌上用眼观瞧东厢房，窗帘已挂上，哗啦洗澡水的声响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点上了纱灯，回身把酒菜端了进来房来，放在榻桌上开始自斟自饮。
赫老六住的是青砖铺地三间房，客厅正中摆放着一架紫檀坐榻，榻的脊背雕刻着吉祥如意的图案。上面一小榻桌，金丝绸缎靠垫分放榻上两侧。紧挨着坐塌右边放着一条案几，案几上摆放着一台留声机，厚厚的黑sè唱片在案几上凌乱摞着。北墙上悬挂着一把龙泉宝剑。厅的南面是乐器架上面是悬挂着笙管笛萧，挨着琴架上一架古琴，一把胡琴扔在墙角。
一扇八折屏风上面绘的是八仙过海图。每折里有一仙人悠闲自得，神态迥异，各折之间海浪相嵌，云纹相衔，浑然汇成一幅巨大的画卷。云屏风后面就是卧室。一铺大炕在南，一张大床靠北，西墙靠着四门大柜漆亮照人。
东屋是书房，窗下一书案，案上摆四宝。湖笔成捆，端砚成摞，徽墨成堆，宣纸成箱。只是久无人用，被灰尘罩的严严实实。一面墙的书架，上摆《二十四史》《四库全书》整齐排列，倒是各种演义小说散落那里都是。一柄拂尘悬挂门旁，多少对满屋的尘埃有点讥讽的味道。
赫老六嘴里细品着酒香，脑海里呈现着夏小姐的容颜。他已经深深的陷入到这情sè之中。对自己能够把夏小姐挽留来家已经是非常欣慰，但要是成为自己的女人，可能要费些周折。在他的经验里如果想要征服女人必须先征服其心，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往往很自信，只有把她的自信打击掉，才会赢得她们的芳心，也只有这样才能对自己俯首贴耳。
赫老六对自己殷实的家境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一点他自己很有信心。只是夏小姐的年轻和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与之相比使自己没了多大底气。
思来想去只好说服自己要从长计议，有道是；rì久生情，只要能把夏小姐留下来就不怕没有机会结成连理！
主意已定，赫老六把小桌一推，侧卧榻上，酒意上涌，心想入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触景生情，竟然叨念起《诗经》里的《雎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反复叨念着，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