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刺客（1/2）

聂士成看着已交到他手中的上谕，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如今被朝廷高调宣传的所谓“韶关大捷”都象是一场儿戏。

事实证明聂士成当时没有赌错。正追剿广东境内残余清军的革命军并没有太多余力与他在南岭决战。第一师的一万多官兵虽说战力强大，但要控制广东全境，从人数上说毕竟单薄了些。韶关毕竟战略位置重要，因此丁铁仍电令当时在清远附近的三团二营昼夜兼程向北抢占韶关。双方的遭遇战就发生在丹霞山一带。

由于有侦察飞机助阵，三团二营的800多官兵在敌情判断上握有先机，与武毅军瑞字六营4000多官兵接火时已构筑了完备的防御体系，依靠自动步枪、重机枪和轻迫击炮给清军以较大杀伤。但武毅军的顽强战斗意志显然也出乎革命军的预料，二营的官兵也承受了较大伤亡。双方一度在几个阵地上出现残酷肉搏的白刃战。苦战一个白天后，随着清军后续的湖南勇营从两翼威胁革命军阵地，二营指挥官果断指挥部队趁夜色掩护撤出了战斗。

是役，革命军伤亡300多人，而清军伤亡1000多人，还阵亡了一个游击、重伤了一个副将。但清军总算占领了韶关，稳定了风雨飘摇的广东战局。战报报上去后，这样一场惨烈的小胜遂被朝廷包装成了“韶关大捷”大肆宣扬，聂士成也被授予太子少保的头衔，可谓恩宠已极。

战局就此进入了僵持。聂士成自信，要守住南岭一线还是没有问题的，当年在摩天岭聂士成硬是坚守数月没让zhan有优势的日军前进一步，如今在优势兵力和战力过硬的武毅军的支持下，暂时扼守住南岭把革命军限制在广东境内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要他再进一步进入广东腹地“剿匪”，聂士成绝不敢如此托大了。前锋部队已经领教了革命军的强大战斗力，对手一个满编营800多人就能够和他4000劲卒硬扛一天，火力之强大让经历过战斗的士兵们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而如今广东战局基本平息，革命军主力集结虎视眈眈，要双方拉开架势对决，聂士成几乎可以肯定他的两万人马不是对面一万革命军的对手。

聂士成心中暗叹：“要是早来一个月，断不至于让革命党如此坐大。”正因如此，他心中更是惶恐，再过几个月，出现在他对面的革命军还会强大到地步呢？他面对的是一个动态的对手，背后却是一个静态的朝廷。朝廷的新军会越打越少，而对面的革命军却会越打越多。丁香不是凡人，她有强大的财政支持和根据地民心的拥护，而朝廷有呢？

皇上开始维新了，可是改革政治和改革军制都是缓不济急，更何况，皇上还年轻，斗得过那帮混成了精的老臣们吗？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是在广东，而不是在天津。他宁愿在和革命军的战斗中战死，也比在那京畿是非之地好多了。他只是个军人。

他又想到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困扰他的问题：如果皇上和荣禄大人分别给他来了一道相反的命令，他应该听谁的？名义上大清军队都忠于皇上，可是谁会真的忠于皇上呢？……

丁香并不知道战场对面的聂士成此时正面临着毕生的人生观、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痛苦时刻，她此时正安慰面色凝重的丁铁。

丁铁觉得很郁闷。他的部队被武毅军打下来了。不管怎么说，他把这看成是革命军的耻辱，是他丁铁的耻辱。

“铁子，别郁闷了。武毅军是大清最精锐的军队，800打4000，打成这样已经够对手胆寒的了。韶关本来就不在‘台风计划’的范围之内，我们本来的战略目标就是在聂士成占领韶关之前光复除粤北以外的广东腹地，为迎战聂士成做好准备。如今战略目标已经达成，还在聂士成到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算是计划外的收获了。贪多嚼不烂，聂士成占领韶关是必然的。别把对手想的太松包了。这是一位让人尊敬的对手。”丁香对丁铁柔声说道。

“报告总司令，我丁铁还不至于这样看不开胜负。”丁铁表情严肃的说道，“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从二营长的报告中，我看到，革命军在和对手拼刺刀的过程中吃了不小的亏，很多新兵就是在白刃战中伤亡的，有些士兵被吓坏了丢下自己的战友逃跑。总司令曾说过，现代战争虽然讲究火力配合，但一支不敢于刺刀见红的部队是没有灵魂的，也将是没有前途的。”

对于武毅军的官兵如此勇悍，丁香也是多少有些意外。丁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建军思想不知不觉的受到了后世美军的很多影响，她的军队有美军的优点——强大优势的火力、良好的通讯组织和诸兵种协同作战，也不知不觉的沾染了美军的缺点——不善于近战、混战、尤其是害怕刺刀见红。原本的内华达老兵部队在丁香独特的铁血气质的磨练下倒没这些问题，但随着部队新兵越来越多，训练时日也不长，这个问题就在丹霞山战斗中暴露出来了。

当然，一支铁血军队的形成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第一师能磨合到如今的程度已经令她比较满意，所以她拍了拍丁铁的肩膀说道：“铁子，这个问题现在暴露出来是好事。苏沃洛夫元帅曾经说过——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请把这句话转告战士们，告诉他们，革命军不要懦夫，能加入革命军的都是好汉！我们要的就是一支敢打硬仗、敢于刺刀见红的英雄部队！你和廖仲恺政委商量一下，就丹霞山战斗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全军教育整风，并在近一阶段的休整练兵中对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和格斗能力进行强化培训。另外请记住，铁子，一支铁军不是一两个月能练成的，所以，不要太自责了。”

丁铁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肃然敬礼，转身离去。

丁香想象着，在这个沉默的背影之后，自己的士兵又将遭受一番怎么样的折腾，嘴角不觉挂出了一丝笑容。在内华达，铁子他们十条大汉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那一幕又浮上了她的心头。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丁香信步走出总督府的大门，她要去迎接孙文和陆皓东。两广革命政府的先头人员已经于三天前到了广州，出于安全考虑，丁香把孙文和陆皓东安排在了第二批。

门口的士兵正在与一个女子交涉。那女子正和卫兵死磨，要求他们放她进去见丁总司令，卫兵自然不为所动。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书生，一语不发。

丁香走上前去。卫兵见到她后急忙持枪敬礼，报告说：“报告总司令，这个女子已经在这里缠了我们半天了，说是大老远赶来就是来投奔丁总司令的，一定要见您。”

“您就是丁总司令啊！”那女子欣喜的叫道，仿佛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元宝，“我叫秋瑾，是从湘潭来投奔革命的。我……”

丁香脑子里轰了一声。她之后滔滔不绝说的话都没听进去。秋瑾？秋瑾！你就是秋瑾？鉴湖女侠？绍兴？湘潭？丁香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是她却突然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普通人所不具备的特殊感觉，丁香也说不清那是一种感觉，就仿佛是野兽对于危险的天然嗅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对了，是在拉斯维加斯萨克森赌场的地下停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