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半夜起了风。
先是卷了小小的旋, 雪越下越大,巴掌大的雪片搅起灰白的漩涡。狂风肆意,尖利的呼啸声如女妖扑在窗前对人大笑, 严冬肃杀。
毛利兰一大早被工藤新一敲门叫醒,站在落地窗前目瞪口呆。
满目皆是白茫,细细的雪粒再无昨天温柔精致的模样,狂风、暴雪、酷寒……大自然无情地宣泄祂的力量,人在天地间渺小如斯。
“暴风雪。”工藤新一眼含担忧地站在毛利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停。”
“律理小姐和太宰先生还不知道暴风雪的消息吧?”毛利兰说, “我们得去告诉他们一声。”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住二楼, 山吹律理与太宰治在他们正楼上。更靠近走廊的是山吹律理的房间,毛利兰站在门口,握拳用力敲了两下。
“叩、叩。”
“咦?不在吗?”毛利兰迟疑地放下手。工藤新一耸耸肩,和毛利兰继续向前走,停在太宰治房间门口。
毛利兰抬起手欲敲门。
她尚未碰到门, 锁孔拧动的细碎声音和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独有的吱声先一步从门内响起。
山吹律理将门拉开一半,她困倦地倚在门框上, 声音懒怠:“有什么事么?”
!毛利兰脸色爆红地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捂着嘴堵住尖叫声。
半开的门扉后,山吹律理黑发凌乱,微卷的发梢扫过裸.露的肩头, 锁骨消瘦。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 下摆堪堪遮住大腿,站态随意地倚着门框, 说不出的好看。
让毛利兰脸色爆红的反倒不是山吹律理的衣着。
她脸红地看着那双慵懒的暗金色瞳眸, 真漂亮啊, 明明冷淡的不得了, 像只矜傲的猫,几乎能想象到伸手抚摸她时被狠狠抓破流血的皮肉。
可那双眼睛又透着点似有若无的纵容,懒懒散散的,让人期翼能获得她的准许,小心翼翼地揉一揉尾巴尖。
“那个,”毛利兰难得支吾地说,“今天有很大的暴风雪,请不要出门。还有,我先前去敲律理小姐的门时,房间内好像没有人……”
她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先前敲山吹律理的门时没有人应,敲太宰治的门是山吹律理来开的,那么他们……
“姐姐……门外是谁?”
拖鞋踩在地板上吧唧吧唧响,鼻音中满是浓浓困意的太宰治揉着眼睛打呵欠走到门口。
他脖颈上的绷带松松垮垮,衬衫扣子只系了两颗,袖口反卷,咕哝着把脑袋搁在山吹律理肩头,眯眼打盹。
“是来告知我们暴风雪消息的好心人。”山吹律理头也不回地勾勾太宰治的下巴,对毛利兰说,“谢谢,麻烦你们特意跑上楼一趟。”
“不、不麻烦。”毛利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节。
她的眼神从山吹律理身上挪到太宰治身上又挪回来,反复移动,如眼睛里镶了一台打字机,噼里啪啦盲打一万字不可言说的同人文。
两间房果然是掩饰吧!他们明明住在一起!还有刚刚,她听到了什么……姐姐?是爱称吗?明明只是个寻常称呼而已!毛利兰你到底在脸红些什么啊!冷静一点!
“打扰了。”女子高中生恍恍惚惚地拉着竹马告辞,“你们继续。”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山吹律理望着毛利兰神情恍惚下楼差点摔跤的背影,重新关上门。
太宰治黏在山吹律理背上被带着走,一副我好柔弱好无助要姐姐哄姐姐亲姐姐抱和姐姐贴贴的小可怜模样。
他的发烧不严重,休息一晚差不多痊愈了,现在的脚步虚浮四肢无力全是假象,是心机小白脸高超的自我修养。
“还在发热吗?”山吹律理带着太宰治在床沿边坐下。
没有体温计,她按着太宰治的后脑勺和他额头贴着额头,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呀。”
山吹律理:这不是痊愈了吗?怎么还一副病怏怏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是不是在演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宰治装病的经验和装死一样多,他怎么会让山吹律理看出他是在演她呢!
“还是难受。”太宰治可怜巴巴地说。
他常年缠着绷带,几乎什么都不做也给人以病态的感觉,很容易相信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象。
正因如此,在深入看见这人内心的黑泥、手段的暴虐、沾染的血腥时,极大的反差触目惊心,颠覆认知,让人从骨子里透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远离他!逃离他!不能被骗!
只有和他相同的怪物才会泰然自若地接受,游刃有余地应对两幅相反的面孔。
太宰治说的可怜,山吹律理又从来没发过烧,她的常识告诉她额头不发热就是痊愈了,至于痊愈后会不会难受,不在常识的范围内。
山吹律理将信将疑地给太宰治打上“病号”的标签,问他是要再睡一会儿还是下楼吃早饭。
太宰治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老老实实放弃了在床上做懒鬼米虫的诱人念头,跟在山吹律理身后下楼。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窗外白色的暴风雪模糊视野,不远处灰色的树林迷离得像一个不起眼的点,睁大眼睛也无法在风雪中捕捉它们的身影。
早饭是熬得很浓很稠的玉米胡萝卜汤、新出炉的松软白面包和巧克力草莓香草味的三色曲奇。白煮蛋放在小瓷碗里,配料盘上摆着今年夏天山庄自家熬制的苹果酱和桔子酱,以及盐瓶、黑胡椒瓶和白芝麻瓶。
太宰治慢吞吞把白面包撕碎扔进玉米胡萝卜汤里搅拌,工藤新一看着他碗里的面包疙瘩一阵胃疼。
“雪下得太大了!”出门铲雪的山庄主人的独生子艰难地从门外进来,他脱下厚厚的毛皮帽子,用力跺脚拍打身上的积雪,他歉意地对客人们说:“今天估计出不了门,我拿副扑克牌给你们解闷吧。”
太宰治喝了两口汤,嫌弃地把胡萝卜扒到一边,凑到山吹律理耳边悄悄地说:“律理酱,‘暴风雪’、‘不能出门的山庄’、‘名侦探’三个要素齐全,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在暴风雪山庄?”
暴风雪山庄,推理中常见的一种推理场景。一群人聚集在因天气和地理原因与世隔绝的封闭场所,突然有人离奇死去,凶手必然在生还者中间。
因为与世隔绝,无法用指纹、监控等科技手段破案,侦探只能纯粹凭借推理和对人心的掌控能力找出凶手。死去的人越多,嫌疑人范围越小,到最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全盘崩溃,演变成大逃杀模式也极有可能,非常刺激。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说:“谁都离不开这座山庄。按照剧情,我们会一个个死去,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为什么离不开?”山吹律理咬着白面包,不解地问,“这么点小雪而已。如果你想,我可以背着你从北海道走回横滨,也不要多长时间。”
这、么、点、小、雪、而、已。
窗外足以把一头熊吹飞的暴风雪呼啸而过,玻璃窗轰轰震响,白茫茫的雪原将视野全部剥夺,如此恶劣的环境在山吹律理口中——只是小雪而已。
太宰治:告辞,你不是人。
他蔫了吧唧地从山庄主人的儿子手里拿过一副老旧的扑克牌,扑克牌边缘发黄起毛,似乎很有些年头。
“是老物件了,我父母很早以前买回来的扑克牌。”野吕千明——兼职司机和勤劳扫雪工的山庄主人独生子挠挠头,“好像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哈哈,我记不得了。”
定情信物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客人解闷吗?工藤新一露出无语的半月眼,看着太宰治手指灵活地洗牌切牌。
“来玩抽鬼牌吧。”太宰治将扑克牌在桌面上抹开长长一条又在下一秒魔术般收拢成一叠,“最后拿到鬼牌的那个人要在其他三个人提出的要求中选一个满足,怎么样?”
抽鬼牌是一个运气、眼力、心理战兼具的游戏,和看世界一片美好的毛利兰不同,工藤新一深知太宰治的危险性和深不可测。
这是个能轻易看透人心的男人。
要通过互相欺骗互相试探的方式来一场智斗的较量吗?工藤新一莫名期待,战意燃烧!
他,以名侦探的尊严作为赌注,在这场尔虞我诈的心理战中,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很好,上钩了一个。太宰治噙着笑意看工藤新一跃跃欲试的模样。
但还不够,坑高中生侦探哪有坑女朋友好玩?太宰治故作大方地把扑克牌塞给山吹律理:“律理酱要玩吗?可以让你发牌哦,保证公平。”
山吹律理摸了摸扑克牌发黄起毛的边缘,若有所思地说:“我之前一直不信,但他能做到的事,太宰肯定没问题吧?”
他?太宰治雷达竖起:“谁?律理酱的朋友吗?”
你到底有几个好朋友?(指指点点.jpg)
“你也认识呀。”山吹律理握着扑克牌在桌上叩了叩,“魔人费奥多尔。我听说,他可以记下一副扑克牌中每一张牌背后花纹的细微不同,在赌局中战无不胜。”
“新拆封的扑克牌都能被找出不同,这种每张牌有肉眼可见瑕疵的旧牌——”
山吹律理笃定地说:“你在洗牌的时候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吧?对太宰而言,无论玩什么都是明牌游戏,我说的有错?”
工藤新一:“???”
他大为震撼!
你们mafia心机这么深的吗?连高中生都骗?!
他还傻乎乎以为是什么心理战、运气战、眼力战……人家直接透视明牌,打的就是他这个上当受骗的小傻子!
阴险!狡诈!恶毒!不要脸!
“律理小姐真的很了解太宰先生呢。”毛利兰小声说。
太宰治自己都有点懵,完全没想到山吹律理能一秒识破他的阴谋。
该死的俄罗斯人!全是他的错!活该他现在还单身!
“太宰先生也能做到这种事吗?好厉害啊!我还以为这是父亲的绝招。”野吕千明在一旁感叹。
工藤新一:“野吕先生也能记住扑克牌上每张牌的细微差别?”
怪物这么多的吗?还是说这是个可进修技能?下次去夏威夷的时候他也要学一学。
“我听母亲说的。”野吕千明挠挠头,“当初正是父亲在牌桌上大胜母亲,才有了现在的我。这副牌就是当年牌桌上那副,特意留下来作为纪念,母亲常常把玩,大概是对自己输了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吧。”
一场牌输了自己半辈子,这谁能甘心。
暴风雪封锁了室外娱乐,闲着也是闲着,野吕千明讲起了他听说的他父母的故事。
那是在法律尚不健全、mafia横行作乱的一段时期,赌场生意遍布城市脉络,一场牌桌上的较量足以决定生死。
被命运女神眷顾者靠一枚硬币在赌桌上大杀四方,被厄运亲吻者输光家产、砍断手指、被装入水泥袋沉海,荒谬又疯狂。
野吕千明的父母分别来自两个在赌场生意中占据大头的家族,他们的联姻门当户对过了头,因而产生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联姻之后,哪家占据主导权?
“他们约定用一场牌局决定。”野吕千明笑着说,“听说是一场非常盛大的赌局,全城的人都赶过来围观。虽说无论输赢也不影响他们相爱,但输本身仍然让人沮丧,我母亲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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