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漳州风云(2/2)
但是还是没有救出,痛惜弟弟之死,方俊竟然悲伤的晕倒数次,要星夜赶回京师禀报父亲方明谦这个噩耗,可是漳州知府张华那里敢让他走,几乎是跪着乞求方俊留在漳州城主持大局。
近几年来,东宫的势力虽然薄弱,无权干涉地方官的政务、民务等等,所以有很多地方知府只是表面上尊重东宫,但却不怎么惧怕,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出现布政使压制的例子,可是漳州知府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而近二十年来,方让乃是非自然死亡的京师大员中人唯一的一个。怎么能不让张华害怕。
同时,福建右布政使裘庆听说这个消息,禀报了当地的大明水师都司之后,也连夜往漳州府赶了过来,太平很久的大明出现了如此事情,那是惊天动地的。
方俊怜悯地方官员,强忍悲痛留在了漳州,同时起草奏折,由自己、漳州知府、福建右布政使等人的联名印鉴加盖,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师飞报。
奏折写的天衣无缝,声泪俱下。
奏折中,首先肯定了方让对于剿灭白莲教的功劳,将金刚奴被诛杀的事情全部推在了方让的身上,后来剿灭残匪若干,捣毁异教神坛若干,基本上已经清除了白莲教在漳州等地的根基。
可是白莲欲孽林三,以鱼死网破之举,趁着大军休整,纠集漏网之鱼一千余人,趁着月黑风高,杀入漳州府衙意图报复,率领护卫军殊死作战,不辜太祖遗风,力尽而亡,而方俊在写到自己时,只是说了一句救援不及,请求赐罪等等……。
后来在奏折中提及方让无子嗣诞下,所以在漳州知府的请求下,暂时留在漳州城内,办理方让后事兼代管、修建漳州府衙,请求皇上尽快选择官员接手,方俊好回京领罪……。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封奏折到了京师之后,无论是宗人府还是内阁都会主张由方俊继任的位置,而皇上多半也会同意,眼前的这个方俊成为新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再加上从京师之中带来的军队威慑,所以漳州城内所有的官员和士绅对其极为恭敬,极尽奉承之能。
因为漳州商贾云集,需要尽快的恢复正常秩序,需要安稳的经商条件,也需要有震慑力的藩王存在,漳州知府张华在他们眼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威信,这次方让遇刺,无论追究与否,漳州知府也不会继续留任了。所以他们还能抓住谁来依靠,当然是即将赴任的新了。
很快的,洪武三十年已经结束了,这是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初的一个深夜。寒风在夜空中呼啸着,猛烈地推搡着门窗。屋里生着木炭火。都是些劣质木炭,没烧成的炭木头,冒着浓浓的黑烟。黑烟在屋里弥漫着。发出浓烈的呛人的气味。让人咳嗽不止,涕泪俱流。坐在桌案边的曲建受不住了,忙起身推开一扇窗户。
冷风见隙扑了进来,将屋里的烟,吹得更是黑烟翻滚了。桌上的那盏油灯,哪经得住风的狂虐,“卟”的一下,熄灭了。正在生火的亲随虎头,忙摸黑走过来将窗户关好。
“老爷,外面刮大风。屋里的烟。是出不去的。等小的将炭架好了。现明火了,就没烟了。”虎头这么说着,才又忙着到炭火盆边来料理。
曲建默然无声地在桌边站着,心里还在想着虎头的话。可不是。既然窗外有大风,窗子一开,烟又怎能出得去呢?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好好的一个幕僚不做,现在流落在这穷乡僻野的四百岭,慢慢的都变愚钝了。现在还没有虎头清醒。这使他心头浮动着一种淡淡的不安。陡然之间,他想起《论语?子路第十三》中的一段话:“樊迟请学稼。
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先师孔老夫子回答是坦然而毫无愧意的。他老先生说得何其对呀:“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些吹火之类的事,本来就是虎头他们去做的,又何须明白呢?这么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案边,等待着虎头将炭火烧着,将灯点亮。
当他几案上的纸墨上罩着一圈红黄色的灯影的时候,屋子里的烟雾也渐渐淡了,成了白灰色了,也不那么呛人了。而那炭火盆中,已经袅起几丝红红的火焰。
“老爷,你该歇息了吧?”侍候一旁的虎头这么问。
曲建说:“火已着了,屋子里也暖和了,你也累了,且先去歇息。我还要等唐赛儿和曾阿牛打探消息回来。”
是的,曲建是在等着唐赛儿和曾阿牛等人的求证归来。
大家都没有猜错,方俊顺利的继承了的藩地,无论是出于保留一系的血脉,还是方俊在此时处理的的当上,都得到了宗人府和内阁的肯定,再加上朝廷如果再选新人就任漳州,时间又要拖上一段时日,对于漳州的海港经商地位会造成一定打击的,所以方俊成了不二的人选。
方让被赐侯爵,就地安葬在漳州西山南麓,倒是和金刚奴做了一对亡命的邻居。
方俊稳定了漳州的局势后,漳州知府张华的结局也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被迁任印度一个新建的府县就职,估计今生今世要想回到中原不用再想了,除非他能做出惊天动地的政绩,让皇上感到值得,但是他有这个机会吗?估计十分渺茫。
新上任的知府光熟悉地方政务就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已经足够方俊布置了。
曲建成了失踪人口,在呈报中,曲建是随着漳州府衙的被围攻死在了乱军之中,而方俊当上了之后,曲建就拿着金刚奴所留下的遗书,来四百岭企图接管剩下的白莲教弟子,并被授予全权改造四百岭的白莲教。
曾阿牛虽是一介莽夫,而唐赛儿虽然有了丧夫之痛,但依旧不是曲建能轻易迷惑的,而且,海阳陈家、林家等都避难到了四百岭之内,免得受到朝廷的牵连,无形中增加了一些智囊型的人物。
他们对于金刚奴和林三的突然遭遇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再也不肯轻易的相信朝廷的官员,就算是曲建拿出金刚奴亲手所写并画押的遗书,他们依旧不敢轻易接纳曲建和虎头主仆两人。
现在四百岭上已经聚集了一千六百余人的白莲教徒和家眷,这点人马再也经不起朝廷的折腾了,失去了这个据点,失去了唐赛儿白莲圣母的名号,那散布在天下的白莲教徒就马上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再也没有办法捏合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必须谨慎,派出了多股忠于白莲教的弟子出去印证曲建上山后的描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回来之时,就是决定是否相信曲建的关键。
“不知道唐赛儿还有什么底蕴,这么有把握可以找出真相?”
曲建原来毕竟只算是白莲教的外围成员,金刚奴有很多棋子他都不知道,曲建不怕印证,因为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没有任何破绽,当局者都已经死了,方俊为了能够完成智光交与的任务,也绝对不会暴露他……。
他正在脑子里这么思虑着,突然感到屋里有一股风,是门开了扑进来的风。心里不由一阵高兴,以为是唐赛儿回来了。举目一看,进来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瘦老太太。这是房主阿婆。
“老人家,还没睡?”曲建站起来关切地问道。
颤巍巍的老人慈祥地笑着,走到桌案边,将一个枯荷叶小包摆在案上,说:“曲先生,你太劳累了,还在熬夜。我给你煨了几个山芋,做宵夜吧!”
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瘦骨伶仃的老人,和从枯茶荷包里滚出来的几个香喷喷的小山芋,曲建默默地拿起一颗,还滚烫烫的。他放在手里轻轻搓揉着,连整个心都热了。
“老大娘,谢谢你了。”他这么嗫嚅着。这里的白莲教家眷有不少人都成了孤寡,大半都是他所造成的,面前的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老太太的儿子正是参加攻击漳州府衙的白莲教徒,虽然不是他杀死的,却是受了他的蛊惑,在方俊刻意的安排下被杀的。
现在还对他这么好,不由的让曲建心里有些不好受。
“曲先生倒客气起来了。几个小山芋,算得什么?不是林三他们那么莽撞,把事情弄乱成这副样子,就是用山珍海味请曲先生来这穷山沟,也是难得请来你的呀。家里穷了,拿不出好东西了,就几个山芋,实在不成意思。”
老人这么说着,一边颠颠簸簸地走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曲建禁不住地两眼有些湿润。从这个瘦小的背影,他很自然地想起自己母亲。心里想,她老人家是不是也是这么瘦小了?是不是也是变得这么瘦骨伶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