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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似乎并不知晓臣子的祈求, 圣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也罢,朕确实有些乏了, 既然事关太子,那?便?交给太子办吧。”
“陛下, 陛下”!
几位大人的声音透着些许绝望。
圣上却充耳不闻,在?大总管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恭送陛下。”
圣上看了眼盛安郡主,见后者没有离开的打算,便?也没出声。
待走出老远, 圣上才折身看向高台上太子的身影:“太子前段时间的传闻,就是这个姑娘吧。”
大总管:“回陛下, 正?是。”
说罢,他便?想到了太子跳崖的缘由?, 忙道:“想来也只是传闻, 并非是真的。”
圣上却冷哼道:“能让他当街停銮驾, 跳悬崖的,这姑娘是第一人。”
不是真的?
他看未必。
知子莫若父,以这狗东西一身的逆骨,若不是心中在?意,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施舍,更遑论会跳崖救人。
“让人将这姑娘买凶的证据给他暗中送去。”
大总管忙应下:“是。”
“还是陛下明智, 将这铁证扣了下来。”
否则, 此案就几乎没有再审的必要了。
“不过, 陛下您也相?信魏二姑娘是被陷害的?”
圣上缓缓转身,笑叹了口气:“朕啊, 不是相?信那?姑娘,是信太子。”
“他是个有主见的, 既然选择跳崖救人,就说明这姑娘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他看中的人,自不会是什么恶人,如此,朕不介意替他护一护,让他自行?处置。”
大总管想了想,道:“那?万一,这姑娘当真不清白”
圣上驻足,嗤笑道:“那?朕乐得看戏。”
“也挫挫他那?狗脾气,栽了跟头,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总管对?这话?不认同,道:“殿下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圣上斜了他一眼。
“当然,陛下最?最?厉害!”
圣上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朕看,他现在?这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他让让的狗脾气就是你们给惯的!”
大总管也不惧,笑着讨饶。
要论惯太子,谁能跟陛下比啊。
又走了一段距离,大总管又道:“要是这姑娘当真是冤枉的,确实可怜见的,爹不疼娘不爱,也没人替她周全,不怪盛安郡主都开口替她说话?呢。”
圣上却摇头:“如霜可不是为着这个,你难道没察觉,那?姑娘有几分像兰庭?”
大总管一惊,忙道:“老奴确实有那?么一瞬觉得像,但隔着火把瞧不真切,老奴还以为是老眼昏花瞧错了!”
“唉。”圣上重重叹了口气:“过了冬,就十?七年了。”
“那?孩子若还活着,也是这般大了。”
大总管若有所?思:“那?会不会这姑娘身份有异?”
“这些年到盛安郡主府认亲的也不下百个了,多?多?少少都是像他们夫妻的。”每每提及这桩事,圣上心里?都不好受:“这孩子丢失,朕难辞其咎。”
大总管忙宽慰道:“陛下宽心,郡主与郡马自不会这般想,且这事,也实属阴差阳错。”
当时兵荒马乱,郡主得提刀杀出重围,刀剑无?眼的怕伤了孩子,也怕有人对?孩子动了心思,这才将不足月的婴儿藏到佛堂下,原本这是最?稳妥的,可谁知道那?种情况下,香山寺竟还有人潜了进去呢。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藏了这一手,那?孩子当年就没了。
那?两位打着以阆王外孙女为质的注意,争抢下有乱箭射中了襁褓,要是孩子真在?里?头,也就彻底没了念想。
眼下这样,倒还能心存希冀。
“朕心中难安,与他们怪不怪朕没有关系。”圣上悲切道:“朕倒是希望,如霜同年少时那?样,提着刀来找朕算账,拆朕的屋顶,砍朕的房门?。”
可帝王啊,终究是孤家寡人。
大总管是后来才跟在?圣上身边的,但樾州那?些事,圣上时常同他讲,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就都了然于心了,遂笑着道:“要真是这样,朝堂上就不得安宁了。”
当年圣上登基后,原本是要册封郡主为公主的,但阆王与郡主都不同意。
寻常人家上了族谱的义子或可与亲子同等,但帝王家不行?。
宋大人亦是一个道理。
后来几厢拉扯,陛下只能封阆王为外姓王,也去掉了阆王在?褚家族谱上的名字,陛下心有愧疚,又重情义,便?顶着朝臣的谏言与反对?,硬是以国为阆王封号,郡主则以年号受封。
郡主家的孩子,与太子殿下同音,也是圣上对?阆王的补偿。
走走停停间,已到了圣上帐前,圣上驻足回望向高台的方向,笑了笑:“如霜啊,就是见不得生?的与兰庭相?似的人受委屈。”
大总管眼睛一亮,接话?道:“这个老奴晓得,郡马是郡主一眼就相?中的,怕人被抢走,白天看中人,当夜就把嫁妆送到顾家,那?府外火把通明,门?敲的咚咚响,将顾家上下吓的以为来了叛军,知道缘由?后,郡马爷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立在?院里?,窘的连脖子都红了。”
“郡主一瞧,欸,比白日更俊俏了,要不是圣上和阆王及时派了人来拦着,郡主当夜就要将人抢走。”
大总管的语气格外诙谐,终于是把圣上逗乐了,抬手指了指他,笑骂了声:“你呀!”
大总管嘿嘿一笑,搀着圣上入了帐:“陛下,那?那?位姑娘,可要去查查,万一呢?”
圣上摆摆手:“不必。”
“你当如霜留在?那?儿是为何,我们都能瞧出来,她能瞧不出?”
大总管:“倒也是,是老奴愚笨了。”
“对?了,魏家唯一替那?姑娘说话?的,朕以前怎没有瞧见过?”
大总管回道:“那?是魏家五公子,是庶子,以前没有参加过宫宴,这回能来秋猎,是因他中了举人,在?名单上,魏家拦不得。”
圣上了然的点了点头-
高台上,圣上一走,褚曣便?大刀阔斧的稳坐高位,慢悠悠道:“虽孤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宋大人方才可将几位大人迫不及待给人定罪的言论听?的一清二楚。”
“宋大人,你来说说,你认为他们有没有问题?”
几位大人听?的额上冷汗直冒。
谁不知道宋大人是太子心腹!他会说半个不字?
宋淮:“有疑,可查。”
“既然宋大人觉得可疑,那?就将人暂时关押。”褚曣:“给孤好生?审上一审。”
“殿下,臣等是冤枉的殿下!”
“是啊,臣等绝无?异心!”
“殿下”
褚曣抬手打断:“若真是清白,便?也不怕查,各位大人放心,宋大人是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但也定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宋淮拱手:“臣必会秉公处理!”
“如此甚好。”褚曣。
宋淮挥手,便?有侍卫上前将几位大人押走。
喊冤声远去,场面再次寂静了下来。
这时,便?有人道:“魏二姑娘雇凶一案虽铁证如山,但既然作?为受害者的齐姑娘提出质疑,宋大人也说此案另有隐情,那?不如就按规矩交给奉京府,仔细查证。”
“如此倒也合乎情理。”
“还请殿下明断。”
魏姩紧紧抿着唇,她绝不能进奉京府!
正?在?她抬头欲开口时,便?听?太子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孤听?不懂。”
那?几位大人俱是一怔。
太子在?说什么,他们好像更听?不懂
“殿下,雇凶猎场刺杀和殿下崖底遇刺,太过巧合,这两者必有关联,臣认为,可以并案!”宋淮道。
所?有人:“”
合着太子是这个意思。
可但凡长了个脑子的就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桩案子!
江湖杀手是冲齐姑娘去的,崖底刺客是冲太子去的,这目的都不一样,并案?从何说起?
“宋大人所?言甚是啊,孤就是这么认为的。”褚曣睥睨众人语调慵懒道。
宋大人继续道:“事关储君,奉京府无?权审。”
魏姩提着的心总算落下。
褚曣:“所?以,宋大人有何高见?”
宋淮面不改色道:“回殿下,不如将此案移交至枢密院?”
众人:“”
这又是什么逻辑?
即便?奉京府无?权查,那?也还有大理寺刑部啊,怎么也交不到枢密院手上啊!
“殿下,臣前段时日听?过一道传言,是殿下与这位魏二姑娘的。”一位言官顶着众臣灼热的视线,站了出来:“殿下乃枢密院使,有此传言在?先,殿下理应避嫌。”
褚曣:“你是说,孤会徇私?”
“你心盲否?”
“她既是刺杀孤的嫌犯,孤为何对?她徇私?”
言官:“”
正?因为他心不盲,他才无?比清楚,这分明不是一桩案子!
“殿下,请三思!”
众臣遂赶紧附声。
褚曣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宋淮!”
“他们不满意,你再换一个!”
宋淮冷冷的瞧了眼众臣,沉默片刻,掀袍跪下:“臣,请查此案。”
众臣面露茫然:“?”
就说,你宋大人查和太子查有什么区别。
齐家众人始终都没有吭声。
盛安郡主也默默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裴骆安立在?裴家长辈后头,远远望着魏姩的背影,他也是那?日离开齐家后才忽地想到,她就是与太子有过传闻的魏二姑娘。
那?时以为当不得真,毕竟太子不近女色,这些无?根据的传言没人会当真。
可现在?很显然,太子要保她。
难道,传言并不为虚?
其实,在?容锦开口时他也想上前求情,但被父亲拉住了。
好在?最?后盛安郡主开了口,太子殿下也到了。
既然东宫要护,她就必然无?虞了。
“殿下三思,此案如何也轮不到御史?台啊。”言官安静了片刻,终于找到了破绽。
“但孤觉得可行?。”褚曣道:“与魏姑娘有传言的是孤,又不是宋大人,他无?需避嫌,更何况,宋大人的名声想必诸位都清楚吧。”
众臣默默垂首。
那?可真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心黑!手黑!哪哪儿都黑!
“你们可认为宋大人会徇私枉法?”
褚曣又道:“亦或者,宋大人手底下有过冤案?”
众臣继续沉默。
不是他们想沉默,是在?这点上,他们实在?找不到可抨击之处。
“既然没人反对?,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褚曣不容置疑道:“宋淮,人交给你了,务必给孤查个水落石出!”
宋淮应下:“是。”
“还有,之前抓的那?个那?个什么江湖杀手,也一并提到御史?台去,凡与此案有关者,皆交于宋大人。”褚曣说罢,便?缓缓站起身:“孤有伤在?身,就不陪诸位掰扯了。”
有言官还欲继续开口,就被身边人拽住了。
对?于他们这位储君,谏言有一有二不可有三,除非自己想找不痛快。
“啊,对?了,既然魏二嫌疑未清,那?魏家人也都关起来吧。”褚曣的视线在?魏家父子二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魏裎身上:“孤记得,你是今科举人?”
魏裎回道:“回殿下,正?是。”
“如今朝堂缺人,等不到来年春闱,朝中欲先用举人顶缺。”褚曣:“任职书不日就要下来,你回府等着吧。”
魏裎一怔后,忙磕头谢恩:“遵旨。”
众臣:“”
魏家父子一个是侍郎,一个是翰林,朝廷缺人不一样重要?怎这还未分官的举人倒比他们紧要了?
不就是因为方才,魏家只有这位举人为魏二姑娘求了情么。
事已至此,即便?是心盲的也看出来了。
东宫就是要保人!
且保的明目张胆!
可他们即便?心知肚明却不敢继续反驳,因为他们这位储君行?事向来不按章法,你再多?说,将他惹毛了,免不得要不痛快一阵,最?后不过是委屈巴巴给圣上递折子,但这种折子向来是有去无?回的!
唉,罢了!
往好了想,太子也是他们北阆的定海神针,疯点就疯点,脾气大点就大点吧!
“孤乏了,诸位自便?。”
“恭送太子殿下。”
盛安郡主这时也起身:“臣妇送送殿下。”
褚曣挑眉:“那?就有劳郡主。”
走出高台,褚曣便?道:“姑姑有话?问我?”
私底下,褚曣仍和在?樾州一样,唤卫如霜姑姑。
卫如霜轻笑了笑:“殿下英明。”
褚曣:“哦。”
卫如霜:“”
“好吧,我就是想问你,打算如何处置魏姑娘。”
褚曣闻言微讶:“姑姑在?意她?”
卫如霜没打算说出心中的怀疑,毕竟这样的怀疑有过太多?太多?了,在?还未有定论前,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我只是随口问问,你真要将她送到御史?台?”
褚曣驻足,似笑非笑道:“御史?台有间地牢中,有地道。”
卫如霜便?明了了。
她笑着摇摇头:“我就说,你既然要护,怎会这么容易就妥协。”
“那?你打算将她放到何处?”
褚曣听?出来了,卫如霜对?魏姩真的很感兴趣,他不由?想到,方才顾容锦为魏姩求过情,且二人在?是在?齐家赏花宴上相?识,难道
想到卫如霜半夜送嫁妆的壮举,褚曣神色淡了几分:“孤还没想好,待孤想好,派人告知姑姑?”
卫如霜笑道:“倒也不必。”
她只需要知道她是安全的就行?-
魏姩当夜就被送下了山,宋淮亲自将她押进御史?台。
但魏姩才进牢房,人就被迷晕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
“姑娘醒了。”
金帐被掀开,床榻边站着的是还算一个眼熟的宫女。
魏姩愣了愣,她隐约记得,她曾在?香山别院见过她。
那?这里?是?
魏姩坐起身环视四周,这一瞧,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寝房的装饰布置,若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金碧辉煌!
金色帐子,珍宝架上的黄金摆件,就连那?桌子上放的茶盏,都是金的!
魏姩目瞪口呆:“这是哪里??”
她不是进了御史?台吗?
御史?台的地牢可不长这样!
宫女恭敬回道:“回姑娘,此处是香山别院。”
魏姩瞪大眼茫然的看着她:“香山别院?”
她进过太子在?这里?的寝房,不是这样的。
宫女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殿下让人连夜为姑娘布置的,姑娘可还喜欢?”
魏姩唇角抽了抽:“”
她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褚曣这是想做什么?
宫女见魏姩不答,疑惑道:“姑娘不喜欢?可殿下说姑娘喜欢黄金的啊。”
魏姩:“”
她缓缓垂首将脸埋在?双手中。
她喜欢黄金没错。
但她喜欢黄金,不应该直接给她黄金吗,布置成这样,他这是在?‘金屋藏娇’?
“殿下吩咐了,姑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期间姑娘一应物件都得是最?最?好的。”宫女继续转达太子殿下的命令:“不过,姑娘的尺寸今晨才送过去,衣物要过几日才能送来,十?八姑娘今晨去魏家拿了些姑娘的衣裳首饰,这几日姑娘便?先委屈穿着。”
魏姩:“”
她之前用埋尸挣来的钱做的衣裳都还不错,不算委屈吧?
直到几日后,她看见宫女捧进来的金光灿灿,才知道宫女所?说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奴婢叫芍菊,这段时日由?奴婢贴身伺候姑娘,姑娘有任何需求都可吩咐奴婢。”宫女接着道。
魏姩温和的道了谢后,才想起了什么,问:“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芍菊道:“殿下说,记得喂狼。”
魏姩:“”
果然是这样。
她沉默半晌后,问:“殿下可有说何时会来?”
也不知道案子进展如何了?
那?人手段缜密,不知宋淮这一次能挖出来多?少。
芍菊摇摇头:“殿下没说。”
“对?了,殿下说,两位魏大人也关进御史?台了,让姑娘放心,会特别关照。”芍菊:“但若姑娘不忍心,那?就作?罢。”
魏姩极力压制,都还是没能压下向上弯的唇角。
她问:“如何关照的?”
芍菊原话?答了:“猎场雇凶一案,既然姑娘有嫌疑,那?自然是要审问魏大人的,毕竟比起姑娘,魏大人更有能力雇凶,亦或是姑娘背后是魏大人指使。”
“至于刺客供出的姑娘为情杀人这点,御史?台提审了沈公子,沈公子称从未见过魏姑娘,纯属子虚乌有!欲加之罪!”
芍菊说到这里?,顿了顿,试探的看向魏姩。
魏姩知她想问什么,笑着指了指这间富贵逼人的寝房:“太子殿下如此阔绰,我能看上旁的人?”
芍菊抿唇一笑,上前伺候她穿衣:“姑娘说的是,殿下是顶顶好的!”
“不过沈公子可是京中许多?贵女最?想嫁的人,那?贼人用此来陷害姑娘,几乎没人会起疑。”
魏姩对?此自然是清楚的。
前世就是这样,那?所?谓的情书一出来,就彻底钉死了她的罪名。
不过这一次,竟没有情书这茬?
对?了,上一世是她的贴身丫鬟拿出来的,可这一次她身边密不透风,没人背叛她,魏凝也无?法将情书塞到她房里?,这种关键性证据,若是出现的时机地点不恰当,可能会反噬,这大概就是这一世,没有出现‘情书’的原因吧。
但她总觉得不对?劲,按照上一世他们的缜密手法,应该还有一个最?关键的,能直接将她定罪的实证才对?。
比如,她买凶的实证
银票无?法确定是出自她的手,所?以更有可能的,应该有她给杀手的‘亲笔信’?
可为何没有出现这样的证据?
魏姩一时想不明白,只能等见到褚曣再问他了。
“对?了,御史?台审案与奉京狱比,如何?”
芍菊眨眨眼:“应该说,宋大人审案与奉京狱有何不同。”
“不过,还得看姑娘的意思,也可以换个人审问两位魏大人,姑娘认为可需要宋大人审?”
毕竟,他们是姑娘的血亲。
魏姩当即就明白了。
她长长出了口气!
恶气!
“要!”
“怎么不要!”
魏姩坐在?梳妆台前,笑容灿烂:“既有刺杀储君的嫌疑,自然该宋大人审。”
她知晓太子是为了保她才强行?并案。
因为这确实是两桩案子。
猎场的杀手是冲着盛安郡主府和齐家来的,而崖底的刺客是冲着储君来的,后者只是得知太子落崖才策划的刺杀,与猎场的江湖杀手,不是一路的。
若她是雇凶杀齐云涵,就该进奉京狱,进了奉京狱,她就得脱层皮。
前世她已经尝过那?种滋味了,如今该让魏家人好好尝尝。
让他们知道,被冤枉刺杀储君是怎样的滋味。
不过,他们倒也不算太冤。
猎场杀手是他们布的局,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后头的坠崖,是他们给了西雩人机会,刺杀北阆储君。
如此,走一趟御史?台,还真算不得冤。
只可惜,魏凝没进去。
魏姩很有些遗憾。
“我记得当时崖顶有几位目击证人?”
芍菊边替她梳妆,边回道:“奴婢并不是很清楚细节。”
魏姩哦了声,看向她,眨眨眼道:“既然有证人,那?是不是该去正?经的提供证词?”
芍菊一愣。
哪有上赶着给自己定罪的?
“我记得当时那?位大人说,证人里?有我家三妹妹,可能将她唤去,让她去御史?台写份证词?”魏姩眼睛亮晶晶道。
芍菊怔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魏姩的意思。
她道:“奴婢明白了,稍后就让人给殿下递话?。”
虽然她不明白姑娘为何会与自家人这么大仇恨,但宋大人说了,殿下有口谕,但凡姑娘的要求,必须转达。
而且,她也并不认为姑娘是什么蛇蝎心肠的女子,倒不是她信任姑娘,而是她信任殿下。
殿下是绝不会被人蒙骗的!
所?以,魏姑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第48章 第 48 章
东宫
“殿下, 人招了。”
宋淮声音冷冽,身上携着一股潮湿的腥味,袖口处还有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褚曣半倚在软塌上, 手抵着额头,闻言眼眸微睁。
“据那?几?个江湖杀手所?述, 与他们做交易的是一个男子,璘州口音。”宋淮瞥了眼不?远处案上放着的契约书,继续道:“这?封契约书交到他们手上时上头只有魏二?姑娘的名字,其他内容都是由?他们补上。”
“那?根簪子也确实在猎场捡到的。”
褚曣眯起眼:“璘州口音?”
宋淮:“是。”
“暂时关押的四位大人中, 只有梁大人是璘州人。”
褚曣:“审问了?”
宋淮沉默了片刻。
褚曣抬眸看向他,后者垂首:“死了。”
褚曣蹙眉:“你把人弄死了?”
“臣从杀手口中撬出璘州的线索后, 便欲提审梁大人,但这?时底下的人来报, 梁裕自戕了, 在墙上留下血书, 对秋雾山一案供认不?讳。”宋淮沉声道:“梁裕任职于政事堂,顶头上官是高家人。”
褚曣挑眉:“你该不?会告诉孤,雇凶一案是中宫做的?”
宋淮又是一阵沉默后,道:“所?有线索到这?里都断了。”
他顿了顿, 才又道:“崖底刺杀殿下的并非同一批人,除了西雩人, 还有中宫的手笔。”
褚曣不?屑的笑了笑:“不?是孤瞧不?起老二?, 便是孤将东宫之?位拱手相让, 他也坐不?稳,整日蹦跶这?么高, 也不?怕摔死自个儿。”
讽刺完人,太子继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秋雾山雇凶的人知道中宫派人刺杀孤,将计就计将雇凶的罪名也一并推过去?”
宋淮没有否认:“中宫只想争储,没有理由?对齐家动手。”
“更何况就算中宫要动齐家,也不?应该是朝齐姑娘下手。”
褚曣皱眉闭了闭眼。
“秋雾山的案子没有找到任何与魏家有关的证据。”宋淮继续道:“魏家父子一口咬定不?知情。”
“臣亲自审的。”
北阆几?处刑审机构,都清楚没有宋淮撬不?开的嘴,魏家父子骨头这?般硬,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他们真的没有掺和此事,要么,就是他们非常笃定宋淮绝对找不?到证据。
‘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会有危险,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你怀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一直没有证据’
‘而且,她?没有本?事在猎场布局,也没有能力动那?么大手笔’
褚曣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说,她?怀疑魏三,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魏三,就像槐山亭,他一听便能猜到魏三为她?准备了陷阱,可至今却没有一丝实证,证明魏三做了局。
不?论是半路埋伏的人,还是槐山亭逃走的那?人,他们都与魏凝没有任何关系。
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这?般本?事?
褚曣不?信。
她?的背后一定有人。
且这?个人心思缜密,还有一定的势力。
至于梁大人,不?过是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这?也说明那?个人的权势远高于梁大人。
“你说,如果秋雾山计划成功,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宋淮微微拧眉:“齐家与魏家门?庭悬殊太大,激化这?二?者的矛盾,很没有必要,况且魏家人对魏二?姑娘并不?重视,就算计划成功,他们必然?是站出来大义灭亲,根本?不?会因此同齐家结仇。”
“所?以?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一个直接受益者。”
也就是说,魏家没有动机。
就在这?时,长福进?殿立在屏风外?道:“殿下,香山别院传来消息。”
褚曣嗯了声,长福便禀报:“魏二?姑娘问,若御史台传证人魏三姑娘提供证词,是否合乎法理。”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后,褚曣才嗤笑了声:“孤知道了。”
她?倒是越来越会借他的势了。
长福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欲言又止。
“说。”
长福清了清嗓子,道:“倒也不?是要事,只是魏二?姑娘与宫女的闲聊,传话的一并传来了。”
“嗯?”褚曣抬眸。
“魏二?姑娘同宫女说,殿下出手阔绰,除了殿下,再也看不?上旁人。”长福憋着笑道。
太子闻言唇角下意识弯了弯。
看来是很喜欢他给?她?布置的金屋了,果然?是在觊觎他的金山堆堆。
看不?上旁人?
是因为旁人没有金山堆堆吧。
褚曣摆摆手,长福恭敬退下。
宋淮将太子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默默地想,殿下好像真的栽在魏二?姑娘手里了。
褚曣察觉到他复杂的眼神?,正经咳了声:“孤问你,若姊妹或是闺友反目成仇,会是什么原因?”
宋淮收回?思绪,想了想,回?道:“若抛开家族不?谈,很有可能是为情。”
爱情,亲情,友情,都有可能。
“为情。”褚曣喃喃道。
魏姩魏三不?合是因为亲情,因魏家偏心;那?么魏三要杀齐云涵最有可能的是因
片刻后,太子缓缓坐起身,唇角微微上扬:“秋雾山这?桩案子,说不?定还真是为情杀人。”
宋淮这?回?没听太明白,不?解问:“殿下的意思是?”
褚曣眯起眼,缓缓道:“若为情杀人的不?是魏姩,而是魏三呢?”
“抛开你我这?个变数,秋雾山的计划若成,既能除了齐云涵,又能将自己摘干净,只需要魏姩一人伏诛,只要魏家大义灭亲,就全然?不?会牵连魏家。”
宋淮一愣。
若是按这?个方向推断
褚曣伸手将一旁案上的契约书拿起,视线落在‘魏姩’二?字上:“谁最有可能让她?毫无防备的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宋淮咬咬牙,沉声道:“魏家人。”
“不?错,魏家人。”
褚曣眼底划过一丝暗光:“槐山亭相约由?魏三一手促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魏三的计划就是杀了齐云涵,嫁祸给?魏姩。”
“且孤记得,她?那?个丫鬟在临死前,一口否认那?日相约的人中,没有魏三,只是魏姩约了齐云涵相见。”
宋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敢撒这?个谎,就说明在计划中,魏二?姑娘与齐姑娘都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
褚曣抬眸看向他:“亦或者,魏姩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会信,若槐山亭计划成,魏三有不?在场证明?”
宋淮摇头:“当时槐山亭还有齐姑娘的丫鬟护卫在,他们都清楚的看见了魏三,魏三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不?在场证明,不?过魏三明知齐云涵的丫鬟护卫会看见她?,为何魏家的丫鬟却一口咬定魏三没有赴约?”
推论凝滞,无法再向前。
二?人双双沉默了下来。
不?久后,褚曣嘶了声,揉了揉脑袋:“这?个女子有如此大能耐?”
宋淮突然?抬起头:“殿下,有没有可能,是利用了时间差?”
褚曣眯起眼:“如何说?”
“若当时魏二?姑娘当时按照约定时间去了槐山亭,魏三或许就会避开齐姑娘的丫鬟护卫。”宋淮道:“槐山亭有一个轻功卓越之?人,想要避开丫鬟护卫杀人易如反掌,届时待魏二?姑娘到了亭中,魏三便会在那?人的帮助下离开香山,如此一来,除了被害的齐姑娘,没人知道魏三姑娘来过。”
“只是后来魏二?姑娘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魏三怕事情有变引来怀疑,才不?得不?现身。”
褚曣短暂的沉默后,道:“这?好像是很接近真相的推断,但是”
宋淮:“没有证据。”
就和这?次秋雾山雇凶案一样,没有任何指向魏三的证据。
“你觉得帮助魏三的那?个人,会是谁?”
宋淮沉思片刻后,摇头:“臣不?知。”
“沈凌提审过了?”
“是。”宋淮:“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臣第一时间就已提审,他声称对此全然?不?知。”
褚曣若有所?思:“全然?不?知?”
“奉京城爱慕沈凌的姑娘众多,他不?知也说的过去。”宋淮顿了顿,道:“殿下怀疑他?”
“若真是他,齐云涵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褚曣不?答反问:“总不?能是他也喜欢魏凝?联手害死未婚妻?”
这?话说出来,太子自己都不?信。
齐云涵与魏凝,一个是天之?娇女,心性纯良,且还是青梅竹马,另一个心思深沉,估计连面都没见过几?面,但凡沈凌长了脑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若魏二?姑娘是杀人犯,那?么魏家姑娘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魏三即便将自己摘干净了,也嫁不?了沈凌。”宋淮。
娶杀自己未婚妻凶犯的嫡亲妹妹,沈凌是得有多大的毛病?
先不?提齐家如何,就光外?界这?关他都过不?了!
不?被文官的唾沫给?淹死,也能被天下人戳的直不?起腰。
而对于魏三来说,就算她?因为沈凌要杀齐云涵,她?完全可以?栽赃给?别人,为何一定是自己的嫡亲姐姐,这?与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这?也是目前最让人疑惑不?解的一点?。
褚曣颇为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借提供证词的理由?把人提到御史台,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另外?,找人暗中跟着沈凌。”
宋淮恭敬应下:“是。”
“梁大人自戕的事先压下来,就说没有任何进?展,魏家人没有洗脱嫌疑,先把人扣着。”
宋淮:“扣多久?”
“半个月。”
“是。”
“还有,你下次过来先把自己收拾干净,血淋淋的,孤瞧着头疼。”褚曣万分嫌弃道。
宋淮眸光复杂的看了眼太子,才恭声告退。
出了殿,宋淮恰好碰见苏妗。
苏妗屈膝:“宋大人。”
宋淮颔首还礼,压低声音道:“苏妗姑娘,借一步说话。”
二?人行至园中,宋淮才问:“殿下如何?”
苏妗面色不?佳的摇了摇头。
“殿下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能就寝,半个时辰前受不?住就服了药,但宋大人也看见了,如今药也已经有些不?管用了,到现在还未能入睡。”
宋淮重重一叹,回?眸看向寝殿:“在崖底,殿下也一夜没睡。”
阆王在四年前一战中受了重伤,如今虽性命无虞,但提不?了刀,上不?了战场了。
原本?这?是不?能为外?界所?知的,可不?知为何消息几?年前突然?走漏,奉京出现了各国的探子,就在这?时,殿下为了保护阆王,放出他在那?一战中留下旧疾的消息。
作为重创西雩的北阆储君,太子的价值盖过了阆王,于是顺理成章转移了火力,引来数不?尽的刺杀。
倒不?是西雩人傻,而是他们知道太子在那?一战中是真的出过事。
太子中过西雩的一种毒。
此毒不?会立刻毙命,但会叫人无法安睡,直到身体再也撑不?住时,暴毙而亡。
当时他单枪匹马杀进?西雩皇宫太医署,抢来了解药,可那?时太子中毒已有三日,即便解了毒也留下了旧疾。
那?就是不?好安眠。
尤其夜深人静时便跑出来作祟,搅得人不?得安宁。
但也并不?是每日如此,有时候也是能在夜里睡着的,但这?种情况极少,大多时候都是熬到快天明,才能勉强昏昏沉沉睡去。
人一旦睡眠不?好,脾性就免不?了暴躁些,日积月累,太子的名声愈发可怖,可储君的弱点?又岂能广而告之?,于是,只能这?样认下来。
而但凡身体欠佳,或是受了重伤,这?种情况便要更加明显。
就像现在这?样整日整夜睡不?了,任何助眠香薰,药物都不?管用。
“关医师可有些消息了?”
苏妗摇头:“没有。”
太医院对太子的旧疾束手无策,宋淮便给?关家去了信,关家有一脉专攻医术,派了嫡长子过来给?太子瞧病,养了一年虽然?有些成效,但并不?显著,就在今年初春,关医师得知极北有药材能治此余毒,当夜便启程去了,可这?么久过去,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宋淮还欲说什么,却见殿内传来了动静。
褚曣一身墨金色长袍,头发半散着,拿着契约书风风火火走出了寝殿。
二?人忙迎上去:“殿下。”
“孤去趟别院。”
宋淮皱眉:“殿下,您现在不?适合舟车”
“闭嘴!”
褚曣烦躁的斥了声:“走地宫。”
宋淮心知劝不?住,只能顺着他:“臣送殿下。”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地宫入口,褚曣却突然?驻足,看着宋淮。
宋淮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太子语气慵懒道:“阿兄。”
“孤已许久未眠,不?适合跋涉。”
宋淮深吸一口后,默默的走到太子面前,弯下腰:“臣背殿下。”
太子挑眉:“有劳阿兄。”-
天边余晖未散,魏姩白着脸离开狼圈。
不?过,虽然?还是恐惧,但要比之?前好许多了,至少,她?方才还敢偷偷往下看一眼。
“姑娘,可要奴婢带你四处转转?”芍菊这?时道。
魏姩想了想,点?头:“好。”
她?来香山别院这?么多次,却至今还不?知别院到底有多大。
太子虽不?在别院,但还是有侍卫值守,见着魏姩,都会恭恭敬敬唤一声姑娘。
魏姩这?时才突然?想起风十八,便问芍菊:“殿下的暗卫可都还好?”
这?话可把芍菊问住了,她?回?道:“大人们都是跟在殿下身边的,奴婢并不?知晓。”
魏姩便没再继续问。
那?天在河边,她?只是远远看了风十八一眼,小姑娘身上鲜血淋漓的,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姑娘,再往前边是马场了。”芍菊道。
魏姩抬眸看去,下意识问:“小风可在这?里?”
芍菊自然?是知道太子坐骑的,道:“在呢,昨夜送回?来的。”
魏姩心中一动:“我能否去骑马?”
芍菊眨眨眼,沉思片刻后点?头:“能,殿下口谕,只要不?犯法,答应姑娘一切要求。”
魏姩闻言不?由?莞尔。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好像待她?愈发好了。
芍菊上前与平日照料小风的马夫说了几?句,马夫便到魏姩跟前见了礼,恭敬道:“姑娘稍等,奴才这?就去将小风牵来。”
魏姩颔首,温和道:“有劳。”
小风还认得魏姩,跑过来时还撒欢似的蹭了蹭她?。
一回?生二?回?熟,魏姩现在已经敢扬鞭了。
马蹄声疾驰,耳畔风声呼啸。
魏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河边看到的阆军。
她?想,如果她?长在郡主府,骁勇善战的外?祖父会不?会自小就教她?骑马射箭,她?或许也应该同苏晚棠那?样,英姿飒爽,骑射俱佳。
只可惜
魏姩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很快便消失。
能重来一次,就已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和恩赐,她?最不?应该的就是自怨自艾,她?要好好活着,让一切回?到正轨。
当她?站在亲人面前时,是让他们感到骄傲的,而不?是软软弱弱一无是处,如此,才不?辜负上一世他们为她?拼的鱼死网破。
且,她?的外?祖父是北阆英雄,她?的娘亲也曾提刀上过战场,她?的父亲出身书香门?第,作为他们的血脉,就算遭人算计打压多年,也不?能弯了脊梁骨,不?能停止向前的步伐。
魏姩今日穿的是一件新做的石榴红裙装,是时下最新的样式,袖边与裙摆绣着几?朵山茶花,策马奔腾时红袖迎风飞舞,发丝轻扬,环佩叮当。
任是谁瞧了,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句,好一位意气风发的绝色女郎。
芍菊与周围的侍卫,马夫都看的挪不?开眼,便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太子殿下正朝马场而来。
宋淮将太子送到别院便离开了。
褚曣进?了‘金屋’没瞧见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去了马场,他拒绝侍卫去传唤,自己大刀阔斧的寻了来。
他远远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在马背上热烈张扬的她?,与在崖底立在一地尸身中,被鲜血染红的她?格外?相近,好像,她?生来就该是这?样,恣意爽快,鲜衣怒马。
褚曣立在马场边看着策马扬鞭欢快愉悦的姑娘,眼底有着他自己都还未察觉的温情。
就在这?时,魏姩也发现了他。
她?抬眸便触及到太子眼底的柔和,她?心中猛地一跳,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便又扬起更灿烂的笑容,朝太子奔去。
天边最后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石榴红像镀了层光似的,耀眼至极。
褚曣便站在那?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朝他奔来。
“吁!”
马儿在太子几?步之?外?停下,发出一声嘶鸣,魏姩还算利落的翻身下马,小跑几?步到了太子的跟前。
“殿下来了。”
二?人立在一处,墨色与红色相得益彰,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褚曣淡淡嗯了声。
他道:“孤的人替你东奔西跑,你倒是在这?里过的逍遥自在。”
口中挑刺,但他的语气却不?自觉的放轻了。
魏姩自然?听出他并没有怪罪之?意,讨好的笑着道了谢后,问:“殿下伤势如何了?”
“算你有点?良心。”褚曣冷哼了声,转身往回?走。
魏姩将马鞭递给?芍菊,忙追了上去。
重生一次后,她?很豁得出去。
讨好,取悦,诱哄,她?都会!
且还很识好歹!
太子几?次三番救她?,她?岂能不?领情。
便是他脾气大些,她?也乐意哄。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事求他,更要好生哄一哄!
“殿下您怎么来了啊?可有用晚饭?”魏姩跟在太子身侧,语气温柔软和。
褚曣个子高,饶是魏姩在女子中身高不?算矮,也只到他的肩膀。
他居高临下斜着眼看她?:“孤的别院,孤来不?得?”
“怎么,你要给?孤做晚膳,你会做吗,做的能吃吗?会不?会把孤的厨房点?了?”
魏姩:“”
她?明白了,这?是心情不?好,故意找她?茬。
“臣女不?会做饭,不?过殿下想吃的话,臣女可以?学的,殿下平日都喜欢吃什么呢,正好臣女这?段日子都在别院闲着无事,只要殿下喜欢的菜,臣女都去学来。”魏姩无比乖巧道。
褚曣挑了挑眉,看向明显在讨好他的女子,一一将人怼了回?去:“你不?在别院的时候,就没闲着?”
“孤的膳食自有御厨做,为何要想吃你做的?”
“你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御厨的手艺?”
又被怼了回?来,魏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且选择性回?答:“不?会的啊。”
“臣女在杏和院,有很多事要忙的,看看书,练练字,只可惜,杏和院没有马场,不?然?臣女还能练练骑射。”
褚曣顿住脚步,眼眸深邃的望着别有居心的女子:“嗯?”
第49章 第 49 章
太子俯首盯着魏姩:“说?人话。”
魏姩:“臣女想继续学骑射。”
褚曣哦了声?, 抬脚继续往前走。
魏姩忙跟上去?,却没再?继续求,因为她看见了太子眼底的疲惫。
她悄悄偏头打量太子, 他该不会自回来后一直没有睡觉吧?
“看什么?”
褚曣拿眼觑她。
魏姩还没开口,便又?听他道:“扶着孤。”
魏姩垂眸看向太子垂在?身侧的手, 心念一动,试探的伸手勾住,果然,下一刻, 他就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魏姩忍不住弯了唇角。
分明就是想牵她的手, 还偏要别扭的找个借口。
二人就这么携手回了主院,路过她的‘金屋’时太子没有放手, 径直将她带到了他的寝殿。
褚曣自然而然带着她坐在?软塌上, 不等她开口, 就拍给她一纸契约书:“自个儿?瞧,好生瞧!”
魏姩一只手仍被他握住,只能用另一只手在?腿上抚平契约书。
看清上头的内容后,魏姩眼神一沉。
她猜的果然没错, 这一次也有能将她罪名直接钉死的‘实证’。
“殿下”
魏姩抬眸看向褚曣,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若非他将契约书扣下来, 她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孤以往觉着你是有几分聪明的, 怎会做出如此蠢事?”褚曣伸出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 轻轻晃了晃靠近她:“孤听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魏姩:“”
她又?长见识了, 太子不止脾气疯,嘴也厉害得很, 简直半点不饶人!
“来跟孤说?说?,是谁怎么骗你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名字的?”褚曣嘲讽道:“让孤看看,你还有没有得救。”
遇上太子,占理也要退三分,更别说?魏姩现在?一点理都不占,她只能乖巧的拉着太子的手,蹭蹭他,可?怜兮兮道:“臣女隐约能想起这应该是去?岁写下的,臣女在?没有察觉到魏凝有心加害臣女时,对她全?然不设防,那日好像是因为她说?臣女的字好看,让臣女教教她,又?说?想写臣女的名字,臣女没有防备,应她的要求写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注意她何?时换了空白的纸,如今想来,很可?能是那时候她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的。”
可?这只是属于她与魏凝的记忆,就算以此辩证也无用,毕竟是她亲手签下的字。
顶着太子嫌弃的视线,魏姩的声?音越来越弱。
那时候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晓,一心一意想讨魏家?人欢心,与魏凝也是姐妹情深,自然不会防备她,但被太子这么看着,她还是有些心虚。
“这种东西还有多少??”褚曣。
魏姩摇头:“臣女只写过这一回。”
褚曣脸色这才稍霁:“最好如此。”
“你还有什么留在?外头的把柄,一并同孤说?了,免得哪天又?把自己玩进去?了,孤都不知道去?哪里捞人。”
他边说?着边从?魏姩手中扯过契约书,起身放到烛火上。
掌控生死的‘罪证’就这么缓缓便化为灰烬。
此情此景,魏姩心中难免动容。
这封契约书与前世的情书何?其相似,好在?这一次,有这样一个人为她挡了下来。
褚曣见她久久不语,皱眉:“说?话。”
魏姩回神,忙摇头:“应是没有了。”
重?生后她万分谨慎,早早除去?了乔氏的眼线,如今的杏和院虽算不得铁墙铜壁,但也绝对是干净的。
褚曣嗯了声?,又?扯着她坐了回去?,语调懒散道:“这一次,你打算怎么谢孤。”
怎么谢?
她属实没想好。
这一次的恩情太大了,她完全?不知该要如何?报答。
但他现在?这么说?,应是同以往一样是在?暗示?
半晌后,魏姩缓缓凑近太子。
但,在?她的唇离太子只有一拳之距时,被他用一根手指拦住了。
此情此景,像极了她欲对太子图谋不轨,被拒绝了。
魏姩眨眨眼,耳朵一片通红:“”
“休想如此糊弄孤。”
褚曣睥睨着她,道。
魏姩面?红耳赤的退了回去?,声?若蚊蝇:“臣女听殿下的。”
他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她又?误会了?!
褚曣突然拉着她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魏姩一惊,瞳孔蓦地放大。
他难道是要
“伺候孤就寝。”
魏姩闻言心中一松,忙应下:“是。”
褚曣停在?床榻前,闭上眼微微张开双手,面?上难掩疲乏,魏姩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宽衣。
终于把太子伺候上了床,魏姩才落下帐子就被太子拽住手拉了进去?,她不由惊呼了声?:“殿下。”
“你留下。”
魏姩摔在?弥漫着龙涎香的帐中,心砰砰跳的飞快。
留下,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细想,人就被太子塞进了被窝,他的手紧紧捁住她的腰,将她摁在?他的怀中。
那一瞬间,魏姩吓的连呼吸都停滞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他并没有她以为的下一步动作。
“可?会唱小曲?”褚曣突然道。
魏姩一怔,什么小曲?
“孤睡不着。”太子又?道。
魏姩此时才终于有些明白太子留她的用意了。
他想要她哄他睡觉。
但她有些不解,他瞧着已很是困乏了,为何?会睡不着,不过她没有问出来,而是轻声?道:“臣女不会,讲故事可?以吗?”
褚曣淡淡嗯了声?。
魏姩便大着胆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开始编造故事。
是的,编造。
她自小就是一个人睡,那时候倒也有个嬷嬷照顾她,不过从?她记事起,嬷嬷就好像没有哄过她睡觉,到了就寝的时辰,给她洗漱完就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初时也是害怕的,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默默流泪,后来慢慢地的就习惯了。
所以,她自然就不会唱什么睡前小曲,或是故事。
但太子要求,她可?以编。
毕竟她看了不少?书,看过许多奇闻异事,可?以糅杂后给他编出个故事来。
“那天,边陲小镇迎来了初雪,大人孩童都跑出门来看雪,镇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声?,可?这就在?这时,有人发现,镇上最偏僻的那处无人居住的宅子隐被红雾包裹,有胆子大的过去?瞧,竟发现那处上空落下的雪竟是红色,那人吓的慌忙奔走相告,说?是妖怪临世”
“魏姩。”
褚曣睁开眼:“你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姩眨眨眼:“殿下不喜欢,那臣女换一个。”
“话说?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又?是某个边陲小镇,打更人路过一座空置已久的宅院时,突听里头有哭声?传来,打更人壮着胆子进去?瞧,却什么也没有,可?他一出宅子,哭声?又?起,打更人当?即吓的抱头逃窜,并大声?喊道,闹鬼了”
褚曣忍无可?忍,掐了把魏姩的腰:“你成心的?”
饶是太子见多识广,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哄睡讲鬼故事的。
魏姩痛呼一声?,仰起头委屈道:“殿下误会了。”
褚曣咬牙:“你幼时就是听这些故事睡觉的?”
“不是。”魏姩道:“幼时睡前,没人给臣女讲故事。”
褚曣皱了皱眉,半晌没再?吭声?。
魏姩便小心翼翼道:“那殿下想听江湖恩怨吗?”
好一会儿?,褚曣才不耐的嗯了声?。
魏姩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睁着眼望着帐顶,她想了想,大着胆子伸出手覆在?他的双眼上:“殿下闭着眼睛,很快就能睡着了。”
女子的手上带着好闻的清香,手掌温暖而柔软,褚曣刚要出口的斥责不知为何?就咽了回去?。
魏姩寻了个听起来不那么怪异的江湖故事,语气也更加和缓。
这一次,太子久久没有出声?,就在?魏姩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停下来时,却听他呢喃一句:“蠢货。”
魏姩:“?”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骂的是故事里的主人公。
“可?想学防身的功夫?”太子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困倦。
魏姩不由抬起头看他。
他的双眼被她捂住,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堪称完美的唇,大概是走了神,她下意识问:“能和殿下一样厉害吗?”
太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喃道:“做梦,或许能。”
魏姩:“”
“顶多被追杀时,会死的慢一点。”
魏姩看着那一张一合吐出无情的字的唇,突然有种冲动,想将它堵住!
鬼使神差的,她还真就那么做了,等回过神来,她慌忙抽身,脸颊红的发烫。
然许久过去?,太子却没有反应,魏姩才轻声?道:“臣女想学。”
哪怕只慢一息,也能多添一分生机。
褚曣仍旧没有回她。
难捱的寂静中,渐渐传来太子均匀的呼吸声?。
魏姩闭上眼缓缓松了口气。
他睡着了。
所以,方才,他应该是不知晓的吧。
魏姩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
她本想等太子熟睡后便起身离开,可?他实在?抱的太紧,她不敢强行将他扯开,只能就这么捱着,慢慢地,也就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次日再?醒来,天才刚刚亮。
魏姩感受到身边的温暖,意识逐渐回笼。
她竟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
魏姩红着脸慢慢地从?太子怀里抽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寝殿。
她想,此刻还早,这时候出去?应当?不会被人瞧见,可?她才出寝殿,就与外头守着的芍菊大眼瞪小眼。
芍菊对魏姩在?太子寝殿睡一宿这件事,表现的一点也不惊讶,只无声?的问她太子醒了没。
魏姩大约看明白她的意思后,摇摇头。
随后,二人无声?的离开太子寝殿。
到了魏姩的‘金屋’,魏姩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廊下的风十?八,对方也瞧见了她,跳下来迎了过来:“姑娘。”
“十?八,你来了。”
魏姩忙问起她的伤势,风十?八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事,养段时间就好了。”
二人之后一边用早饭一边寒暄,当?然也提及了那日的刺杀。
相互说?了经历过的惊险后,魏姩才换了话题,问她:“殿下的睡眠是不是不大好?”
风十?八闻言放下碗筷,低叹了声?:“对啊。”
而她接下来的话让魏姩久久都没有回神。
“殿下打仗那会儿?,不慎中过西雩的毒,虽后来宋大人闯西雩太医署抢来了解药,但还是留有余毒,这种毒不要命,但很熬人,发作时叫人很难入睡,尤其是深夜。”
“若是再?受了重?伤,那就更难捱了,磨的人几日几夜睡不了。”
魏姩的手无意识的握紧筷子,眼底闪现多种情绪,最多的,是愧疚和心疼。
“没有办法治吗?”
过了很久,魏姩才出声?问。
风十?八:“说?来话长。”
“先皇后母族有一脉专攻医术,之前派了天赋最高的嫡长子过来为殿下调理,但去?岁他听说?有药材能清余毒赶过去?了,至今未有消息。”
说?到这里,风十?八稍微停顿,看向魏姩好奇道:“宋大人说?殿下从?跳崖后受了伤就一直没有睡过觉,遂连夜将所有暗卫从?东宫调了出来,还备了一个太医,说?实在?不行就扎针,可?我们来时,竟然发现殿下已经睡着了,姑娘怎么做到的?”
魏姩:“”
她说?她给他讲鬼故事她信吗?
“我给殿下讲了些故事,没多久就睡着了。”
风十?八瞪大眼若有所思半晌,得出了一个结论:“难道殿下以前毒发作时睡不着是因为没人给殿下讲故事?”
魏姩:“”
她飞快转移了话题:“十?八会留下吗?”
风十?八点头:“嗯,殿下没有下新的命令前,我还是跟在?姑娘身边。”
魏姩对此自然欢喜的。
午时
魏姩正想着要过去?瞧瞧太子有没有醒,芍菊便过来请她去?饭厅用饭。
魏姩便以为太子也在?,可?过去?时只看见了等在?廊下的风十?八。
“殿下还没醒吗?”
魏姩问道。
不待芍菊回话,风十?八便道:“殿下已经回东宫了。”
魏姩一愣后,随口问了句:“何?时回的?”
“半个时辰前。”风十?八想了想,加了句:“殿下有很多政务要处理,等忙完会再?来看姑娘的。”
魏姩脸一红,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她也没反驳,提着裙摆踏进了饭厅。
用完午饭,风十?八才告诉魏姩:“殿下吩咐,从?明日起由我教姑娘一些防身的功夫和骑射。”
魏姩眼神一亮。
他竟还记得。
他那时半梦半醒,她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魏姩抿了抿唇,心中发虚。
也不知道她亲他时他是不是已经沉睡了。
然后,她便听风十?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殿下还说?,下次不许再?趁殿下睡着时轻薄殿下。”
魏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种话他怎让风十?八来传!
“姑娘,你怎么轻薄的?”风十?八万分好奇道。
魏姩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风十?八却似没听见似的,凑近她,继续道:“殿下现在?已经给姑娘布置金屋了,姑娘再?努努力,肯定能分来一座金山!要是将来再?有个娃娃,那就是殿下的嫡长,至少?能继承大半金山堆堆!”
魏姩涨红一张脸:“”
她又?羞又?恼的瞪着风十?八,这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啊!
“我,我们昨夜没有”
风十?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没说?昨夜啊。”
“我知道昨夜没有啊。”
芍菊也在?旁边的点点头,但她没有风十?八脸皮厚,只小小声?解释道:“昨夜没叫水。”
魏姩被两?个人弄的羞臊不已,气的跺了跺脚,伸手去?拍风十?八:“风十?八!你再?胡说?!”
风十?八一个闪身躲开:“嘿,打不着。”
魏姩气的提着裙就追了上去?。
芍菊也忙跟上,时不时道:“姑娘小心些。”
“十?八|大人你别伤着姑娘了。”
姑娘们银铃般的笑?闹声?在?院中久久回荡,惹的院外值守的侍卫纷纷忍不住抬头张望。
静谧了多日的别院,前所未有的生机勃勃-
天还没亮,菜农挑着菜从?宅院后门进入,到了后院,他放下菜筐,熟练的拐进一条小路,可?见身形矫健,正值壮年,并无方才挑菜时年过半百的佝偻。
不多时,他就到了一处精贵的院落,才到院门,就有人迎上来,将他领进了正房。
屋里的主子正在?更衣,准备上朝,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是位长身玉立的公子。
“公子。”
他恭声?行礼问安。
“嗯。”
公子淡淡应了声?。
过了小半刻,屏风后的人才缓缓走出里间。
公子容貌隽秀,气质温和,暗红官服似还为他添了几分贵气。
此人正是沈家?长子,沈凌。
“公子,梁大人已经认罪自戕,但御史台仍将案子扣着。”来人恭敬禀报道。
沈凌瞥他一眼,语气淡淡:“无妨。”
“既然案子到了御史台,就定然不会轻松,还有的查。”
来人皱了皱眉,请示道:“公子,接下来该如何?。”
沈凌眼神阴郁:“按兵不动。”
“依宋淮的性子,不挖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的,近日御史台必然还会查我,你去?早市,让探子挂灯笼,没有新的命令前,所有人私下不得有任何?来往。”
“属下明白了。”来人迟疑片刻,又?道:“那魏家??”
沈凌面?色微沉。
原本以为的水到渠成,却因太子与宋淮功亏一窥不说?,还折了一个梁裕。
“魏家?还有大用。”许久后,沈凌徐徐道:“他们不会招的。”
魏家?父子不傻,他们很清楚宋淮找不到证据,说?了只有死,不说?才能从?御史台出来。
魏家?父子没有沾手雇凶一案,宋淮在?没有实证前,不会做的太狠,顶多就是让魏家?父子吃些苦头。
“那,魏三姑娘?”
昨夜御史台连夜将魏三姑娘带走,说?是让她提供证词,可?至今人还没有放出来。
沈凌眉心微蹙,片刻后,道:“她向来聪慧,能过这关。”
“若是万一”那人道。
毕竟,那可?是宋淮!
沈凌眼神微沉:“没有万一,受些苦无妨,但必须保住她的命。”
那人欲言又?止后,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魏姩早早就被风十?八从?被窝里薅起来操练。
说?是操练,但魏姩毕竟只是个在?后院养了多年的闺阁姑娘,身娇体弱的,自然不能跟自小习武的人相比,她已经过了拉筋骨最好的年纪,只能勉强学些防身的拳脚功夫。
但正如太子所说?,这点拳脚功夫,在?刺客面?前顶多就是跑的快点,死的晚一点。
可?即便是这样,学起来也很不容易。
前面?几日都是打基础,以锻炼体魄为主。
跑步,扎马步是每日必备的。
在?开始之前,魏姩信心十?足!
她曾在?奉京狱的那一月遭受了万般折磨,到后来,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她感觉自己对痛觉都没那么敏锐了,所以她想,那样的痛她都忍下来了,便也一定能吃习武的苦。
可?第一天后,她什么信心也没了!
让她坚持下去?的,仅剩心中那点儿?执念。
不论是跑步,还是扎马步,都快要了她半条命。
而风十?八做起老师来,一点儿?也不含糊,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少?半刻都不行!
就这样过了大约五六日,魏姩从?马场回来瘫在?软塌上,像是挨了一顿痛揍一样,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芍菊在?一旁给她按揉着。
风十?八|大大咧咧坐在?一旁,毫无心理负担的啃苹果。
“这才只是开始呢,往后会更辛苦的,但时间越久,就越没有现在?这样痛了。”
“不过姑娘的骑射进步很快哦,假以时日,必定能小有所成!”
魏姩连回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了,殿下的生辰要到了。”
魏姩抬眸,总算来了点精神:“还有多久?”
风十?八:“年跟前。”
魏姩算了算日子,那确实快了。
“你知道殿下喜欢什么吗?”魏姩明目张胆的打探。
风十?八想了想:“殿下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毕竟,目前为止还没有殿下想要却得不到的。”
魏姩:“”
所以,这一对比,好像她送什么都拿不出手。
魏姩冥思苦想下,想到了那日夕阳下的对话。
对太子而言,再?贵重?的礼物他也不稀罕,最主要是,她送不出什么贵重?的。
“你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吗?”
风十?八一点就通:“姑娘想亲手给殿下做菜?”
魏姩有些犹豫:“可?以吗?”
好像诚意不大够。
风十?八却道:“我觉得可?以啊。”
“殿下最喜欢吃许大厨做的凉菜,陈大厨做的小炒,钱大厨熬的汤,王大厨做的点心”
魏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所以呢?”
“我去?把他们偷来,姑娘跟他们学一学,待殿下生辰那日,再?将这些做给殿下吃,殿下一定会很喜欢的。”风十?八循循善诱道。
魏姩唇角一抽:“偷来?”
这对话好像似曾相识。
“对啊,这样才能给殿下惊喜啊,一天偷一个,不下十?日,姑娘就能全?学会了。”风十?八一脸正经道。
魏姩大约真的累的狠了,一时间竟觉得风十?八说?的有道理,被她套了进去?。
直到次日,她看着桌上的饭菜陷入了沉思。
她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姑娘快尝尝,昨夜偷来的是陈大厨,他做的炒菜简直是人间美味!”风十?八殷勤的给魏姩夹着菜,期待的看着她。
魏姩犹犹豫豫尝了口,眼睛一亮。
果真是难得的美味!
与此同时
东宫
褚曣用膳用到一半,突然抬头,问长福:“今日的菜换人了?”
长福一惊,赶紧让人去?御膳司问了。
不多时,人就回来了,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着话:“据御膳司的人说?,昨夜丢了一位御厨。”
太子抬眸:“?”
长福失声?道:“什么?!”
这是能丢的吗?
“后来问了值守侍卫,说?,说?是殿下的暗卫连夜把人带走的。”小太监道:“都知晓殿下的暗卫是听殿下指令,所以才没有禀报。”
长福下意识看向褚曣。
褚曣冷冷觑他一眼。
傻子!他难不成还能自己偷自己的厨子?
长福大概也觉得自己犯了傻,忙收回视线。
所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把人带走的?
褚曣一言不发的用完膳,咬咬牙:“晚膳不用备,孤去?别院用。”
顺便算算,第一次闯进他梦里的妖魔鬼怪的账!
长福忙道:“是,要带上哪位御厨?”
殿下的嘴特别挑,只要在?别院用膳,大多时候都是要带上御厨的。
褚曣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
长福:“”
虽然殿下没说?话,但他觉得殿下在?骂他蠢。
直到过去?好半晌,长福才猛地一拍脑袋!
他怕是真的蠢!
除了那跟在?魏姑娘身边的风十?八,谁干得出来这种事!
第50章 第 50 章
褚曣没让人通知别院, 晚膳时带上?长福就直接闯到?了饭厅。
彼时,魏姩与风十八吃的正欢。
“姑娘你尝尝这盘麻辣兔,超好吃的。”风十八双眼?放光, 忙的不亦乐乎:“这道炒青笋,唔唔, 太好吃了!”
魏姩倒是?没空说话?,默默地吃着?风十八时不时给她布的菜,她很少吃这么重?口味的菜,唇被辣的红艳而不自知。
但不得不说味道是?极好的, 无可挑剔!难怪风十八一直惦记着?太子的御厨。
咦,一直?
魏姩动作一顿, 终于想起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上?次风十八便诓她偷太子的御厨,后来她不慎摔了信号弹, 烧了宋淮的衣袖, 太子找她赔五百两黄金, 她没有,不得不答应太子‘丧权辱国’的条件!
魏姩夹着?一块兔肉,心跳突然加速。
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孤的御厨用的可还满意?”
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魏姩一个激灵, 筷子上?的兔肉掉进碗里。
她僵硬的抬头望去,见一身官服的太子殿下携着?余晖而来。
深邃的眼?眸, 唇角上?扬的弧度, 无不在告诉魏姩, 太子这是?算账来了!
魏姩下意识看向风十八,却见座位上?早空无一人, 连碗筷都撤干净了,她半转过身才找到?不知何时已经安静立在她身后的暗卫。
魏姩唇角一抽:“”
很显然, 她又被风十八坑了!
魏姩深吸一口气,拿起帕子擦了嘴,恭恭敬敬行?礼:“殿下。”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风十八说的不会被太子发现!
褚曣走?到?她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问:“好吃吗?”
魏姩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吭声。
长福吩咐完宫人叫厨房加菜,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他没好气的瞪了眼?装鹌鹑的风十八,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
半夜偷人不是?,偷御厨时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说话?。”
魏姩抿了抿唇,垂首点头:“嗯。”
就是?突然觉得好丢人!
偷太子的厨子还被发现了,好像她多贪吃似的。
褚曣轻而易举就看穿姑娘家的心思,嗤道:“偷的时候就不觉得丢人了?”
魏姩动了动唇,欲辩解。
但又发现好像辩无可辩。
虽然她的初衷是?想学几道菜作为他的生辰礼,但实?际上?她不仅什么也没学到?,还大快朵颐了两顿。
她偷偷抬眸看了眼?太子,对上?对方深邃的眼?神,又快速垂首:“臣女?错了。”
褚曣盯着?她半晌后,道:“过来。”
魏姩小碎步似的往他跟前挪了挪。
然后,她的额头就被太子用手指戳了戳:“魏姩,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次偷孤的厨子,下次该偷什么了?你是?要上?天吗?”
魏姩羞的脸颊微烫,但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认错!
“臣女?不敢了。”
“不敢?孤看你敢的很呀!”褚曣觑着?她冷哼道:“你真?是?让孤开了眼?了,放眼?天下,敢从东宫偷御厨的,你还是?头一个!”
魏姩头越垂越低。
她再相信风十八她名字倒过来写!
“睡前给孤讲鬼故事的,你也是?第一人!”
褚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托你的福,孤有生以来,第一次梦见妖魔鬼怪!”
风十八偷偷瞪大眼?。
长福一脸凌乱。
姑娘给殿下讲鬼故事?
这是?什么闺房乐趣?
在这点上?魏姩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听搅了太子的清梦,她难免有些无地自容了。
但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她看过的故事多是?有些离奇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眼?下只有一条路。
认错,哄他!
魏姩悄悄往太子跟前挪了两步,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殿下,臣女?错了。”
褚曣哼了声,偏过头没理?她。
他再不震慑震慑她,她下次就敢上?房揭瓦了!
长福很有眼?力见,悄然上?前将风十八拉出了饭厅。
宫人退下,魏姩就越没有顾忌了,拉太子衣袖的动作改成拉着?他的胳膊,声音也愈发柔软:“臣女?知道错了,殿下怎么罚臣女?臣女?都认,殿下不生气了好不好?”
跟太子相处越久,魏姩就愈发相信苏妗曾说过的话?,太子吃软不吃硬,只要好生哄,就或许能化危为安。
说几句软话?就能逃过一劫,她很乐意。
魏姩突然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能屈能伸了。
果然,太子的脸色稍微有所?松动。
魏姩赶紧趁热打铁,继续道:“殿下,臣女?再也不敢了,殿下便饶了臣女?这一次好不好?”
她的最后一个字才落下,腰就被掐着?,人一个转身就坐到?了太子腿上?。
这种事发生的多了,魏姩也就习惯了,她熟练的攀着?太子的肩让自己保持平衡。
褚曣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撒娇就撒娇,喘什么喘?”
魏姩瞪大眼?,她喘什么了?
她哪个字喘了?
可还没容她辩解,就被摁在桌沿吻住了。
魏姩吓的浑身紧绷,这可是?在饭厅,外头还有宫人!
她慌忙用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试图反抗,但那点儿微乎其微的力道在太子跟前完全没用。
他来势汹涌,像是?要将她吃了似的。
好在并没有太久,他就放开了她,用手摩挲着?她的唇,声音微哑:“勾引孤也不看看场合?”
魏姩简直冤枉的不行?。
她根本没有这么想过!
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白被他啃一口,干脆顺势道:“殿下宽宥臣女?了?”
褚曣又在她唇上?辗转片刻,才道:“下不为例。”
魏姩唇角轻轻一弯:“谢殿下。”
她突然觉得,她现在好像魅主?的狐狸精。
她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可又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排斥这种堕落。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齿,但,这种滋味还挺不错的。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厨房送菜过来了。
褚曣放开魏姩,让她自己在旁边的位置上?坐好,才唤了宫人进来。
浇灭了太子的火,这顿饭用的其乐融融。
饭后消食,天色昏暗下二人携手悠悠漫步,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直到?,走?到?了练武场。
魏姩眼?睛一亮:“小风怎么在这里?”
褚曣看了眼?长福,后者颔首而去。
不多时,长福领着?侍卫拿来了弓箭。
褚曣这才朝魏姩道:“让孤看看你这几日的成效。”
魏姩见箭头上?都裹着?布包,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拿起弓,似笑?非笑?道:“虽然裹住了箭头,但被孤击中免不得要痛上?一阵。”
“一共十支箭,能躲过多少就看你的本事。”
魏姩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他这是?发哪门子疯?
她怎么可能躲得过他的箭?!
褚曣无视她的震惊慌乱,继续道:“看到?那里那条黄线了么,你在那条线外,孤就站在这里,这个距离,足够了吧?”
魏姩白着?脸望向百米外那条隐约可见的黄线。
她还有小风,按理?说这个距离能击中她的可能性极小。
可他是?褚曣!
“还磨蹭什么,孤的时间?很宝贵的。”太子拉起弓不耐的催促道。
好像她再不动,他手中的箭就会朝她射来。
魏姩咬着?唇握紧双拳。
她收回刚才的话?,她不是?一个狠成功的狐狸精!
应该没有哪个被魅惑了的君主?,会将箭对准狐狸精!
魏姩深吸一口气,走?向小风。
她翻身上?马,赌气似的,没有再看褚曣一眼?,直接扬鞭往百米外而去。
看着?衣袂飘飘,已隐显几分英姿飒爽的女?子,褚曣便想起了第一次,她在马背上?的惶恐不安。
马蹄已过黄线,褚曣收起笑?,拉起了弓。
还远远不够,她还要变得更强,更坚韧。
她背后无人,要自己立起来。
而且,乱世中的储妃,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魏姩刚偏过头,便见裹着?红布的箭飞快朝她而来,她压下惊惧猛地拽了拽缰绳,同时向前趴下,那一瞬,箭从她的背上?疾驰而过,带起了几捋发丝。
第一箭,便躲过了。
可魏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箭已经要到?身前,电光火石间?,她本能的往后一仰,箭从她的眼?前划过。
但因她的动作太过迅猛,差点儿就从马背上?跌落,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及时直起身调整了位置。
“驾!”
接下来,箭越来越快,魏姩躲的愈发吃力。
有好几次,箭头都是?从她衣裳上?划过,若是?没有裹布,她现在已是?衣衫褴褛。
长福紧张的张望着?,狠狠替魏姩捏了把汗。
而风十八却悠闲的看热闹,好似半点也不担忧。
长福忍不住道:“十八啊,你有没有点良心?”
风十八白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殿下留手了?”
要动真?的,姑娘第一箭就被击落了。
长福:“”
他还真?看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风十八面色一变。
最后一箭,姑娘躲不过了!
还不待她有动作,一道墨色身影已疾驰掠去。
彼时,魏姩正在心中算着?,还有最后一箭了。
她只要躲过这一箭
魏姩瞳孔蓦地放大。
眼?眸中倒映着?的箭越来越近。
太快了!
小风还在疾驰奔跑,她根本来不及调转方向,只能赶紧拉紧缰绳:“吁!”
可还是?太迟了!
小风骤然被叫停,发出一声嘶鸣。
与此同时,那支箭击中魏姩的肩膀,她痛呼一声,从马背跌落。
魏姩紧紧闭上?眼?。
这不比猎场那主?动一跃,且有青草铺垫,这一摔下去怕是?有她受的。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这才恍然想起,方才随着?最后一箭一同掠来的,还有一道黑影,只是?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箭上?,将其忽略了。
所?以,他从射出这一箭时,就知道她躲不过。
那是?不是?说明,先前九箭他都留有余地。
魏姩心中的那点窃喜顿时荡然无存。
她还以为,她真?的躲过了褚曣的箭。
也是?,她怎么可能躲过他的箭。
别说才练几日,便是?几年?,几十年?,也不可能躲得了。
“还算不错。”
突然,头顶上?传来太子的声音。
魏姩猛地睁眼?抬头望去,眼?里带着?些错愕。
褚曣放开她,音色淡淡:“你在骑射上?,的确很有天赋。”
魏姩眼?睛一亮:“真?的?”
褚曣皱眉:“孤至于骗你?”
魏姩飞快摇头,笑?弯了一双眼?。
太子是?不屑说谎的,所?以,他是?真?的认可她。
“但想要有所?成,不可懈怠。”褚曣戳了戳她的额头,冷漠无情道。
魏姩认真?点头:“多谢殿下教诲,臣女?定会勤学苦练。”
最开始她确实?是?慌乱无措的,但当她越过黄线的那一瞬,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不是?对她的惩罚,而是?训练。
魏姩想起了苏妗曾说过,十九个暗卫皆是?太子一手教导的,那时她还在想,太子行?事毫无章法,为何能教出像风十八,风十九这样讨喜的性子,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太子真?的是?位很好的老师,
褚曣瞥了她一眼?,无声勾了勾唇。
“政事堂的梁大人认了秋雾山雇凶的罪,在墙上?留下血书自戕了。”
魏姩心头的愉悦蓦地散去,她忙追上?去:“梁大人?”
“在猎场,着?急给你定罪的人之一。”褚曣顿了顿,加了句:“高家的人。”
魏姩心头一颤。
高家,皇后娘娘的母族。
难道,魏凝背后的势力是?皇后娘娘?
“崖底的刺客中,有皇后的人。”褚曣没头没尾道了句。
魏姩紧锁眉头。
这两者有什么牵连?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太子再开口,魏姩福至心灵,太子这是?给她出了个题?
于是?她静下心来,慢慢地想。
那个人手段缜密,即便是?要保魏家,也不应该这么容易暴露自己。
魏姩深思片刻,抬眸道:“梁大人是?推出来顶罪的?”
那个人知道崖底的刺客中有皇后的人,所?以将雇凶案也一并推到?了中宫头上?。
所?以,梁大人看似是?中宫的人,实?际上?并不是?。
褚曣勾唇:“还不算太笨。”
他继续道:“魏三在御史台留了三日。”
魏姩眼?神微亮,看向太子。
“她作为证人不得用刑,只安排了人不间?断的问了三天三夜,出御史台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虽然没有让她现在尝一尝她曾受过折磨,但就当讨个利息了。
魏姩心情万分舒畅,感觉肩膀都没那么疼了。
“宋淮每日都会提审魏家父子,但始终没有问出什么,毕竟没有实?证,不能真?的下死?手。”褚曣继续道:“这两日,梁大人自戕认罪的消息透了出来,言官已上?了折子,过几日御史台就要放人了。”
“届时,宋淮会来接你去御史台,一并释放。”
魏姩听出了褚曣的言外之意。
不能下死?手,但是?,下了狠手。
她唇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弧度,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魏家父子的惨状了。
她伸手勾住太子的手指,温声道:“多谢殿下。”
褚曣低头瞧了眼?,无声笑?了笑?,将她的手握住。
她好像越来越知道如何讨他欢心了。
东宫还有政务处理?,褚曣没留多久便离开了,但在离开前,给暗卫改了名字。
风,换成了兔。
风十八苦着?脸拉着?魏姩的衣袖,兔十八,听着?一点都不威风啊!
魏姩对此表示无能为力。
风,哦不,兔十八仰天长叹:“我再也不吃兔兔了!”
魏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默了默:“在殿下改掉这个名字前!”
当天夜里,香山别院无比热闹!
得知改成‘兔’是?因为风十八而起,十八个暗卫几乎都来了趟别院。
最先来的是?老二,她抗着?一把大刀气势汹汹的吼道:“兔十八给老娘滚出来!”
天知道当她正威风凌凌的在练武场打下去几十个侍卫,却得知名字被改成了兔二时,是?怎样的心情!
取笑?她的侍卫已经被揍过了,但她若不将这个罪魁祸首揍一顿,心中实?在难平!
十八干不过她,挨了顿打,还没得到?喘息,下一个又来了。
一直持续到?半夜,魏姩都能听到?外头的刀剑声。
她不由担忧道:“不会出事吧。”
勺菊早已见怪不怪:“姑娘放心,大人们每过段时间?就会切磋的,无碍。”
魏姩还是?不放心。
今夜很难称得上?切磋,这是?一对十八个!
但她到?底没出去,因为勺菊说,大人们私下这些事太子默认自己处理?的。
魏姩就明白了。
这是?太子对十八的惩罚-
接下来的几日,魏姩想着?回到?杏和院便不能再练骑射,所?以她这几日将重?心都放在了骑射上?,肉眼?可见的长进了许多。
要是?苏晚棠看见,免不得又要惊叹一番。
这日,她才用了早饭,宋淮便传了消息过来,魏姩依依不舍的随风十八从地宫回到?了御史台的牢房中。
在离开别院时,她换上?了在秋雾山坠崖时穿的那套衣裳,没有洗过,上?头还沾了很多早已干涸的血迹,又问风十八要了一种药,服用后让人看起来精神不振,身体虚弱。
宋淮已等在牢房中,见到?她此番模样眼?神微变,问风十八:“魏姑娘怎么了?”
魏姩忙解释道:“我无事,只是?问十八要了一种药,他们都受了刑,若只有我全身而退,难免叫人闲话?,给殿下与宋大人添麻烦。”
宋淮闻言顿了顿后,轻轻颔首:“姑娘有心了。”
虽然他跟殿下都不在意这些闲话?,但她能为殿下着?想,殿下知道应是?会开心的。
“魏家父子有人送出去了,姑娘请。”
魏姩颔首谢过,便随宋淮一道离开了御史台。
御史台石阶下,停着?几辆马车,是?乔氏和魏凝来接他们。
魏姩出来时,乔氏和魏凝正搀扶着?魏文鸿与魏恒下石阶,听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魏姩。
魏文鸿一身狼狈,被磨的面上?无半点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瞧着?还有些佝偻;魏恒再无昔日的文质彬彬,此时衣衫褴褛,眼?底泛着?乌青,显然这半个月很不好过。
魏姩与他们对视了一眼?,便淡淡的别开视线,看向朝她走?来的魏裎和冬尽。
“二姐姐,可还好?”
魏裎见她面无血色,脚步虚浮,向来淡漠的脸上?也添了几丝忧虑。
魏姩朝他摇摇头:“无碍。”
冬尽也在此时走?到?她身侧,搀着?她,眼?里泛着?泪光:“姑娘。”
魏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无碍,先回去吧。”
冬尽抹了抹泪,哽咽着?点头。
魏姩在二人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石阶。
此时,魏家其他人已经到?了马车跟前,脸上?各有各的精彩,但乔氏还是?打着?笑?脸上?前道:“姩姩可还好?”
魏姩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乔氏面色一僵。
魏文鸿眼?神一冷,正欲开口训斥,便听魏姩道:“父亲与长兄既在陛下跟前大义灭亲,想必也是?不在意我的生死?,既如此,那我们此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魏凝正扶着?魏恒,手不自觉的紧紧掐着?魏恒的胳膊。
她在御史台受的那番非人的折磨,不就是?东宫对她的报复么,她还想要怎样!
她真?是?想不明白,魏姩这幅讨厌的性子,到?底是?如何勾得东宫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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