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撑死的烧饼(2/2)
烧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啸天哥,饺子……和肉……真好吃。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和他们说……我吃过满筐的烧饼……其实我连烧饼……什么味都不知道,等我长大了……赚了钱……买烧饼第一个先给你吃……”
龙啸天听得辛酸不已:“烧饼,等你病好了,龙大哥去赚钱,给你买好多烧饼……”
烧饼似乎在梦呓:“啸天哥,你吃过烧饼么?”
“吃过。”
烧饼说:“我爷爷也吃过,他说可好吃了,比饺子还好吃……”
龙啸天努力忍住泪:“烧饼,哥向你保证,等你病好了,哥带你去吃烧饼,咱敞开肚子吃。”
烧饼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尝一口就行,咱没钱呀……”
龙啸天哽咽着:“谁说咱没钱?咱有的是钱,你放心,哥保证让你吃够了。”
“啸天哥,我肚子不疼了,就是困,我要睡觉……”
“你睡吧,等到了医院,哥再叫你。”
救生堂,龙啸天三个人疲惫不堪地把烧饼抱进急诊室,值班医生还在值班室里睡觉,龙啸天上去敲门,医生披着衣服出来没好气地呵斥道:“有这样砸门的吗?大过年的,跟抄家似的。”
龙啸天一瞪眼:“哪儿这么多废话?赶快给孩子看病。”
医生见进来的是群乞丐,立刻满眼鄙视的目光。“看什么病,你有钱吗?”
龙啸天伸手掐住医生的脖子。“看病,不然我掐死你。”
医生脸上现出丝惊慌,很快有持无恐喊道:“不要胡来,这可是拓拔昆老爷的医院。”
龙啸天目露凶光,抬手一拳打在医生肋骨上,医生立马嚎叫着弯下腰。“你给我听着,我不管谁的医院,不给孩子看病,我敲碎你的脑袋。”龙啸天恶狠狠地说。
医生看出这人不好惹,马上闭了嘴开始做检查。他刚把听诊器放在烧饼的胸口上,突然象被火烫了一样缩回手,他抬头道:“这孩子已经死了,你们送来晚了。”
龙啸天顿时如遭雷击,他没有心理准备,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一个小时之前,烧饼还吃得狼吞虎咽,可就一转眼,这孩子就永远地走了。
耗子和映山红神sè木然地蹲在地上,脸上竟没有一滴眼泪,也许他对生活中的苦难已经习惯了。
可龙啸天却受不了了,他无法想象,生活竟然还有如此残酷的一面,他一把抱起烧饼的尸体禁不住嚎啕起来……
烧饼死于饥饿之后暴食暴饮,医生说:烧饼的胃壁已经被食物撑得薄如纸片,而且大部分胃壁已经广泛坏死,胃粘膜也糜烂坏死。
烧饼是撑死的。龙啸天忘不了这个孩子,也忘不了烧饼对他说的话——烧饼比饺子还好吃。
在上海被调到chóng qìng特训班的真真终于接到阿辉从上海带来的龙啸天来信,她兴奋地直哆嗦,手忙脚乱地撕开信封,以致于把信纸都撕破了,龙啸天的信很简单,干巴巴的不具任何感情sè彩。
夏真:你好!
我已经在卧龙寨安下家了,和讨饭的住一起,为计划成功,我没见三叔,对外一直隐藏身份。
这里的天气很冷,几乎每天下雪,积雪被人踏实,如同冰面,人走上去,一步三滑,经常摔交。
我的新家共有十几个人,都是来自各个寨子无父母的孩子,最大的十七岁,大家以前不认识,现在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有一个叫映山红的女孩还能和我交谈。
讨饭的生活很苦,基本上是每天都吃不饱,还受人欺负,前几天我带他们和兵痞打了一架,大家都头破血流,我们这方都是孩子,吃亏甚大,我也受伤了,只是皮肉。
我们目前的食物够吃到过了年,等粮食吃完,大家还要外出讨饭了,我和映山红正在商量,是不是准备些节目,比如东北二人转什么的,讨饭时还可以兼卖艺。我们这有个叫耗子的,这小子成天琢磨蒙人的招儿,一会儿说要练练吞铁球,一会儿又想弄点儿汽油练嘴里喷火,反正都是唬弄老乡的。我曾提议表演硬气功,被映山红坚决拒绝了,咱虽军校毕业,但总不能去偷,直到现在还没想出什么更富创造力的主意。
我现在和映山红学唱东北小调和二人转,映山红曾在小戏班呆过,她那嗓子唱民歌和二人转简直是一绝,好几次听得我眼泪差点儿流下来,那种特有的韵味真是令人难忘,我快迷上东北民歌小调了。总之,生活虽然苦一些,但我很快乐,尤其是每天临睡时和耗子斗嘴,其乐无穷,这家伙近来嘴皮子越来越好使了。
油灯里也快没油了,下次再写。
祝:一切顺利。龙啸天
一封干巴巴的信,没有一句问候,也没有任何感情流露和复仇计划,若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会以为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通信。不过,真真已经很知足了,她看得如醉如痴,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潸然泪下。
龙啸天的信中只有平谈的叙述,丝毫没有表现出人在苦难中忍受煎熬的心理状态,她仿佛能看见龙啸天这个活宝在苦中做乐的情景,真真很想知道他们的居住环境,他们的主食吃什么,有没有莱吃,可这些细节,信上一点儿没提。
真真突然发现,她真是很喜欢龙啸天,这个家伙身上有种很特殊的气质,既浪漫又现实,甚至还有几分无赖,几分玩世不恭,几分游戏人生的生活态度,这家伙简直是个奇妙的混合物,他严肃时面容冰冷,他放松时会感到很快乐。
真真认为,讨饭是一件既痛苦又无奈的事,一个正常人的尊严和自信心都将被屈辱所代替,而龙啸天竟然把讨饭当成了节目,还煞有介事地准备街头卖艺,真真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柔情,她把信仔细装进贴身衬杉的口袋里,心里在想,一定要抽时间给他写一封长信,但愿他别忘乎所以,把自己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