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2）

第二天，风和日丽，碧空万里无云。

莫孤烟在一株苍翠欲滴的柳树下，设了一席简单的酒菜，为龙如晨饯行。

这些天来，他每日和龙如晨共处一室，说没感情是假的―――只是他善于掩饰，所以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离别之情。

龙如晨举起一杯酒：“来，我敬你，谢谢你在这段日子里对我的照顾！”

“除了打你骂你，我可没记得照顾过你什么……”

“哈哈！君子远疱厨，如果不是你每天做饭给我吃，估计我早就饿死了！要知道，我在家里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哦，真是大少爷的生活，难怪你迫不及待要回去！”

“我不是想过那种生活才急着回中原的！”

“是吗？”莫孤烟举起酒杯，淡淡一笑。

他不笑还可，一笑起来就如春回大地，冰雪融化，一刹那间让人感到无尽暖意！

龙如晨叹道：“想不到你笑起来竟然这么有魅力！只可惜别人一生也难得看到几次，其实你应该多笑笑的……”

莫孤烟放下空杯，慢慢的道：“我很少笑，只因我觉得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事值得我笑。”

“但你今天破例笑了一次，你能不能再笑多几次给我看看？我喜欢看你的笑容……”

莫孤烟瞪他：“我又不是卖笑的，干嘛要笑给你看？”

龙如晨大笑。没想到这个冷漠的孤僻少年竟也有幽默感，他真是低估他了！

日上三竿，酒尽杯空。

龙如晨长身立起：“趁现在天气好，我要走了。”他真的很怕流沙。

莫孤烟盯着他，沉声道：“我有句话警告你：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千万莫要惹四种人！”

龙如晨折过一段柳枝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哪四种人？”

“第一、单身女子；第二、文弱书生；第三、奇装异服的人；第四、退隐山林的世外高人！”

龙如晨目光一闪：“为什么？”

“因为单身女子敢在江湖上走动，必定身怀绝技；而文弱书生未必个个都手无缚鸡之力，有时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穿着怪异的人肯定也有一技之长，你最好别去嘲笑他们；至于那些退出江湖多年的世外隐者，你更加莫要去惹！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百年前惊震武林的绝顶高手，也许其中还有一、两个嗜杀成性的大魔头，你若不小心惹了他们，说不定马上就招来杀身之祸！”

龙如晨咋舌：“难道连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功比我高强的人何其多？只是你无缘见识罢了！”莫孤烟目光一闪，“还有那个‘无名镇’上的市民，奉劝你也不要去招惹！他们全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混迹于市井之中，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招惹你！但你若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会双倍奉还！”

龙如晨吐口气：“难怪我总觉得那个镇上的人不同寻常，原来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要明白，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有些人的真面目，不是你随意可以看清的！”

龙如晨促狭地笑道：“至少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是个面冷心热、表里不一的好人！”

莫孤烟眼神一冷：“你又欠揍了是不是？”

“是，我皮痒了，你来揍我啊！”龙如晨大笑着，一个筋斗翻上半空，如大鹏展翅般掠出了绿洲，“再见了，神箭公子！为了我们的三年之约，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来时只看到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我不想和活死人打架―――”

笑声渐渐远了，他的人也掠远了。

莫孤烟望着他飘然远去的背影，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转回木屋中。

活死人？他才不是呢！只要岭儿回来，他的日子依然过得很充实！

可是，岭儿不会吹箫，不会和他合奏……

十指又抚上窗前的白玉琴，他开始呼唤已经走远的龙如晨。

悲伤的琴音响彻整个绿洲，直冲九霄，绕梁不绝。

远在十里之外的龙如晨听到琴声，不由得放慢脚步，踌躇起来。

任凭他多么不愿意承认，尽管他很畏惧莫孤烟的武功，但还是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乎兄长般的感情！

共同生活的十多天，他一直感觉到莫孤烟很可能是一个和他极亲近的人，将来会在他的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而龙岛主也曾说过莫孤烟是一个和他关系极密切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可以断定莫孤烟的父母和他非亲即故！

远离绿洲数十里，他还听到幽怨的琴音随风飘来，声声扣人心弦。

他不是傻瓜，当然听出了琴音的挽留之意―――那种难舍难分的离愁别绪，令他差点儿热泪盈眶！

原来，他在莫孤烟心目中也是有份量的，他并不输给“岭儿”那个小魔头！

龙如晨深吸口气，毅然抛掉手中的柳枝，大踏步向关内走去。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他毕竟才十五岁，“江湖”对他的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

别了，绿洲；别了，小屋；别了，大漠！

我要回到可爱的中原，去创造神话，去印证传说，去实现梦想！

――――――――

无名镇。

要入关，当然必须先经过这个南来北往的小镇。

现在，龙如晨又回到了“无名镇”。

看着忙忙碌碌的生意人往来穿梭，行色匆匆的路人和他擦肩而过，无所事事的游客含笑和他打招呼，龙如晨突然有种莫明的感动。

十多天前，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十多天后，他们见到他，却像在迎接一位远途归来的朋友！

原来平凡的生活是如此惬意，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热衷于隐居―――“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看来这些自给自足的小市民，比红尘俗世中的凡人明哲多了！

路过一间“当然”杂货店时，龙如晨无意中瞥见店里挂着一串精致小巧的竹风铃，想起莫孤烟对此物的眷恋，他便走进店里，对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道：“我要买这串风铃！”

“当然”老板娘瞪圆了一双又细又长的丹凤眼：“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咦？你挂在店里，不是卖是用来干什么的？”

“岭儿送给我的东西，我才不会卖呢！”老板娘轻轻哼了哼，“这可是无价之宝，我要留下来作纪念的！”

岭儿！她竟然也知道那个千人宠、万人爱的小恶魔！

龙如晨颇感兴趣地问：“你见过岭儿吗？”

老板娘笑得很甜：“我当然见过，岭儿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可爱的小天使！这串风铃就是他亲手做给我的，我才不会卖给你呢！”

“哦？假如我出一百两银子呢？”

老板娘撇嘴：“一千两金子我也不卖给你！”

“咳咳……假如我要硬抢呢？”

老板娘瞪眼竖眉：“你敢？不怕老娘一掌劈了你，就抢试试看！”

龙如晨笑着叹了口气：“当然不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镇上的人很难惹！”

老板娘警惕地挑了挑眉：“谁告诉你的？”

“神箭公子，莫孤烟。”

“岭儿的表哥？你跟他是朋友？”

“算是吧！怎么，他真的是岭儿的表哥吗？”

老板娘双手叉腰：“当然是真的，这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

“呃……我以为岭儿是他的私生子……”

“莫公子还没成亲，何来这么大的私生子？！”

“噢，岭儿现在去了哪里？”

“他玩够了，当然是回家啦！”老板娘眉开眼笑，她的店名叫“当然”，口头禅也成了“当然”，“这小子说他若再不回家，他表哥就会剥了他的皮，再打他屁股一顿！”

龙如晨扯扯嘴角，不以为然。

莫孤烟那么宠岭儿，舍得打他才怪！

“岭儿很喜欢离家出走，来我们镇上玩。他说绿洲太闷了，给表哥看得死死的，一点也不好玩！这次他是听到莫公子弹琴才回去的―――”

“不是吧？绿洲离‘无名镇’那么远，他还能听到莫孤烟弹琴？”

“这可能是他们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吧！莫公子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弹琴发泄，平时他碰都不会碰琴弦一下的！岭儿说他表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得赶回去哄哄，不让他表哥老是一个人在小屋里黯然神伤……”

龙如晨摸摸鼻子。他要不要告诉这老板娘：莫孤烟弹琴，其实是为了送别他？

“岭儿虽然贪玩，但却很怕他表哥，因此不敢玩得太野……往往离家大半个月，就要乖乖回去听候发落！”

龙如晨瞪大眼：“离家出走大半个月还不叫玩野，那他要疯到什么程度才叫‘野’？”害他被莫孤烟修理了半个月，这小子真是太欠扁了！

“岭儿说他不把‘无名镇’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神嚎，就算我们幸运了！你还想祈求他有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