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不知从何而生,来不知从何而来(1/2)
花亦侬的震惊,惊了明月,惊了清风,惊了花架,那风吹过河道,将落在河里的月光剪碎,将窗沿的花架吹起。伴随着花瓣飞舞过来的还有几只萤火,那萤火虫仿佛噬魂虫般绕在曲萦竹身畔,花亦侬就想起了这些年来无数个在深山里的无眠夜。
山里的夜色浓烈,黑的看不见底,每每睡不着时,花亦侬都细细琢磨,想着不知道离这苍天近一些是不是就能看得明快一些。花亦侬也曾想跟绿槐商议商议,能不能让他在她头顶搭个树屋,也好让他跟天挨得近些,但绿槐那脾气,说不定哪日里话不投机,就把他甩了下来。
绿槐……想到绿槐,花亦侬眼又眺望进了禺山,眼里又似起了雾,花亦侬看不清禺山。曲萦竹见他眺望远方,也凑上去跟着远眺,却怎么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绿葱葱的山头白雾皑皑。
看了一会儿,索然无味,曲萦竹起了身,离了窗沿,顺手从窗边的座椅上拿了一件褙子穿在身上,褙子上身,遮了大片的雪白肌肤,曲萦竹整个人都端庄秀丽起来。
曲萦竹撩撩头发,向墙边的柜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仙人,可要进屋来换件衣裳?”花亦侬依然看着禺山没有动弹,曲萦竹又说“仙人再不进屋,被人看见,可是要被抓了去的。”
进千不还居所之前的感觉又回来了,进鬼门关之前,花亦侬觉得自己从此再也不是一个逍遥散仙了,现在亦然,花亦侬觉得自己的双脚只要一沾了曲萦竹的地板,就仿佛离禺山远了一些,禺山啊,再也不是那座禺山了。
即使如此,花亦侬还是将脚落了下来,跟着他一同进屋的还有两只萤火虫,在摇摇曳曳的烛火中显得静谧祥和。曲萦竹上下打量站在屋内的花亦侬,嘴角泛起一丝笑来,随后去开柜门,想要给花亦侬找件合适替换的衣裳。
“姑娘知道我会来找你?”
曲萦竹手扶在柜门上,回了半个身子,侧了脸问“仙人为何如此说?”说这话的时候,曲萦竹嘴角上扬,起得笑带着挑逗,花亦侬心底就似被风吹了。
花亦侬抬头行礼,说“深夜唐突姑娘,花亦侬深感抱歉,但也实属无奈,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前言不搭后语,曲萦竹觉得这个仙人真是有意思。曲萦竹从柜子里抖了两件衣裳出来,递予花亦侬,说“仙人可要把这湿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花亦侬微微躲着,说“不用了,我取了东西就走。”
曲萦竹看着他甚是好笑,问“仙人,要取什么?”
“你酿的酒。”
曲萦竹眉头轻皱,问他“为何要取这东西?”
花亦侬再次抬手行礼,说“我有求于令郎千不还,是他差我来的。”
曲萦竹轻轻笑起,笑得如风轻柔,又将衣服扔到他的身上说“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忙,这天马上就要亮了,仙人若是此时取了东西回去定会被人看见。这幻化村内,四处都是仙人的画像,若是被人看见抓了去,可就不好了。”花亦侬将衣裳从身上拿下,就见跟千不还穿的样式相仿,想着这应该是他的。曲萦竹见他看那衣裳,又是笑了,说“仙人大可放心,我这里虽是做生意的地界,但这屋是我内宅,无人来访,仙人大可安心待着,等到明日夜里,我自会准备好仙人要的东西,送你出村。”
“姑娘不问问我要这东西作何吗?”
曲萦竹眼追着飞进屋内的萤火,等萤火虫落在她的指尖,曲萦竹说“千不还要它定是有些用处的,既然是仙人来取,应也是为了仙人之事。仙人还会回来吧?”花亦侬点点头,曲萦竹终于问了句“他还好吗?”
花亦侬想这个“他”应该指的是千不还,虽然相处不多,也就一夜一天,但从这一夜一天的相处来看,花亦侬觉得千不还应该还算可以,就回了句“还好。”
曲萦竹将萤火放出窗外,说“那孩子啊,从小长得怪异,生下来就满头白发,父母也不像个样子,虽然我已用心教导,但终归教导的不成体统,若是有什么冒犯仙人的地方,还请仙人莫要责怪。”说着,曲萦竹就将窗关了。曲萦竹关窗之前,街上已起了人声,人们似乎已经开始起身活动了。
曲萦竹回身就见花亦侬正在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不解,曲萦竹莞尔一笑,问“仙人是不是觉得我不像给人做过母亲的?”
花亦侬点头,再次抬手行礼,说“姑娘确实不像。”曲萦竹再次淡淡笑着,起身出了房间,徒留花亦侬一人在房内歇息。
曲萦竹出了房间,将门掩了,花亦侬才稍微放松下来,将衣裳放在窗边座椅上,细细打量这屋内装饰。只见屋内极是简单,简单的床褥,床单的座椅,简单的梳妆,梳妆台上除了一把木梳,只有一枚木头发簪。
花亦侬将衣裳换了,刚刚换完,门被敲响,花亦侬就去开了门,曲萦竹端着一些吃食、酒肴进来。曲萦竹见他换了衣裳,嘴角又泛起笑意,说着“倒是合身。”曲萦竹笑得温婉,花亦侬心里又吊了起来。
曲萦竹将东西放下,说“仙人大可放心在屋里待着,等日头升起,楼下即使吵闹,也是正经生意往来,无需理会,安心等着晚间我送仙人出村。”
花亦侬连忙否决,说“不用了,姑娘将东西备好,我独自带走即可。”曲萦竹再次满脸笑意,笑盈盈地问“千不还要的,可不止一瓶两瓶,仙人如何拿走?”说完,曲萦竹又看了看花亦侬,问“您应该跟您那两位弟弟一样,下了山就没有术法了吧?”
“姑娘认识他们?”
曲萦竹微微欠身,点了点头,说“幻化村大当家的娶了那么两位貌美夫人,谁又不认得呢?”此话一出,花亦侬脸上怒气再起,曲萦竹就用袖子遮了口鼻,轻笑起来。
曲萦竹说“仙人莫要恼怒,那两位夫人也时时挂念兄长,日日盼着您来呢。”花亦侬不明这是何意,曲萦竹又说“您那胞弟,现在是大当家的府上最掌权的夫人,得力能干,从我这买了不少好酒。”
“他们还能行动自由?”
花亦侬这话问得蹊跷,曲萦竹脸上就有了俏皮,随后又是笑着说“仙人这是何种表情,大当家的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圈禁不能外出,您那弟弟当然是行动自如。”花亦侬心中生恨,想着能行动自如怎么不知道回禺山回家去呢。
曲萦竹见他脸上似有不悦,又轻轻笑着,说“仙人还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我也该准备着开店做生意了。”说完,曲萦竹拿了他换下了的湿衣又出了房门,将门掩了。
花亦侬自是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房中踱步,连那地板都发出吱呀声响,再听街上熙熙攘攘,倒好似平常市集般热闹。花亦侬轻轻将窗户打开一角,窥了一窥街上景象,人来人往,和气宁静,谁又能想得到这里竟是藏污纳垢之地呢。一想到这幻化村的由来,花亦侬心中又不禁寻思,这曲萦竹到底是犯了何罪才逃到此处,她这等容颜又是如何给千不还做养母的。
虽是思索着这些,但一整日里,花亦侬再也没见过曲萦竹,曲萦竹留他一人在屋内,再也没有归来,楼下确实时不时的就会传来迎来送往的声音,但声音里没有一个是曲萦竹的。在那连续不断的应酬声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喷嚏,就听有人问“婆婆你怎么了?”苍老的声音起了,回着“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竟有点不大舒服。”
婆婆……花亦侬想要开门查看,又恐真的引了众人注意,给曲萦竹惹来麻烦,人在屋内按捺心性,等了又等。花亦侬想,这婆婆莫不会就是廊芜口中的婆婆?赤陵口中似乎也出现过这么一个婆婆,是不是同一个人呢?千不还问廊芜在幻化村可否认识一人,廊芜说有位婆婆,千不还竟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不是在笑廊芜认人不清?是廊芜搞错了,还是曲萦竹就是那位婆婆?如果曲萦竹是那位婆婆,可她身形、样貌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位婆婆,难怪她也不是寻常人吗?
华灯再起,明月爬上窗前,店内人似乎少了一些,按捺一日,花亦侬终是掩不住满心好奇,趁着安静开门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花亦侬蹑脚向前,恐怕惊了前厅的人,可前厅堂内空无一人,除了桌上狼藉酒瓶翻着,再也没有其他景象。花亦侬心里稍宽,步子也放轻松了一些,走至前厅查看,就见墙上果然贴着一张都泛了黄的纸张,那纸上画的正是廊芜脚上的镇魂铃。
花亦侬正站在画前观看,一佝偻老妪进来,手里还拿着他换下来的衣裳。看到老妪,花亦侬刚要闪躲,老妪却开了口。老妪说“仙人不用惊慌。”说着又是打了一个喷嚏,随后将衣裳递予了花亦侬。
妇人将衣裳递给他,又去搬门上的板子,做了关门的架势。花亦侬看她背都驼了,手也干枯,满头白发,想要去帮,老妪却阻止了他,让他不要前来,怕被人看见。花亦侬就那么看着老妪颤颤悠悠地将一块块板子合上,待到屋内没了一丝光亮,老妪又开了口。
老妪一边从怀里掏出引火的火折子,一边说“这仙人啊,没了术法当真是毫无用处。”花亦侬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就在星火燃起之前,花亦侬再次看到了曲萦竹的脸。
花亦侬瞠目结舌,刚要询问,曲萦竹又打了一个喷嚏,那喷嚏毫不避讳地喷在了花亦侬脸上,花亦侬就似被染了口水一般,皱起了眉头。
曲萦竹以袖掩面,满脸惊讶,随后竟用袖来擦花亦侬的脸,一边擦着还一边嗔怪,“都是你这衣裳的缘故,你可有养猫?”
“姑娘猫毛过敏?”花亦侬想,廊芜曾说过,她口中的婆婆猫毛过敏,一碰就打喷嚏,所以才无法收养她。
曲萦竹点了点头,用袖再次掩了口鼻,说“这村子里已经许久没有猫来了。”说着,曲萦竹再次看向墙壁画报,说“我啊,曾遇过一只小猫,小巧可爱,可是后来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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