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两人又各自点了一扎啤酒,慢慢喝。
当当当当……酒吧里的三块光屏都停止了比赛转播,画面切换为日出播报。此时,北京市的所有光屏都在播放相同的一幕,而且每天早上准时播放。光屏里,一位年长的男主持人说:“观众朋友们,现在是北京时间6时12分,今日日出时间是6时42分,请各位在30分钟之内迅速找到地下遮蔽场所。再提示一遍,请各位在30分钟之内迅速找到地下遮蔽场所。再提示一遍……”
反复提示了十几遍,光屏终于切换为NBA比赛。
毛川把最后一口啤酒喝下去,站起来,把手在T恤上胡乱擦了擦,对王翔说:“兄弟,我住三里屯幸福村,离这儿也不远。等有时间了,去我家做客。”
王翔感谢道:“好,一定一定!”
日出播报刚一结束,酒吧里的人们几乎都站了起来,穿戴整齐,朝门口走去。
王翔掏出60块钱,放在桌子上,拿起书,晃晃悠悠地走上门口。他已有一丝丝地醉意了。
王翔住在朝阳公园九区。
王翔是河南人,6年前考到北京师范大学计算机专业,2年前毕业。因为大学成绩十分糟糕,所以王翔最终应聘至一家小广告公司----蓝色黎明广告公司。
作为一个小白领,王翔的工资只够他的基本花销。并非因为他挣钱少,而是他的生活很随意。比如,买纸质书,这在正常人眼中无异于奇葩。
而且,最大的原因是,王翔生性喜欢旅游。周五下班后,经常直接去机场乘坐SpaceX6。SpaceX6是唯一一种能在1小时内绕地球一圈的客运飞机,机票自然不菲。王翔的月薪,一半用于SpaceX6。
起初工作的一年半,王翔利用周末游遍了北半球的名胜之地。在王翔准备开始南半球旅游计划时,“**!太阳耀斑大爆炸!炸到地球来了!”半年前王翔的这句话宣告了他将在北京中“囚禁”半年。
王翔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他和一男一女合租。男的叫李开明,在证劵公司做经纪人。女的叫张月月,新闻记者。王翔这种工薪阶层,不吃不喝攒10年,才能够在朝阳公园九区买一套两居室。所以王翔从来就没有买房的打算。
王翔走进九区的大门。电子扫描眼自动读取了他的身高、动作、虹膜三项数据,并确认无误。
整个九区的建筑物,都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防晒油漆。油漆是绿颜色的。而八区是粉色,十区是蓝色。整个朝阳公园居住区,都被涂上了不同颜色的防晒油漆。即使在生死攸关的灾难面前,人们还是满怀“爱美之心”,为这个城市涂上了五颜六色的防晒油漆。在半空中俯视,就能看到很多图案,好像调皮的孩子在为这个城市涂鸦。
王翔向7号楼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王翔正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手机却自动报警了:离日出还有60秒,请马上寻找可靠的遮蔽物。
王翔抬头看东方的天际。红灿灿的地平线处,火光一片,放佛是炼钢厂的车间。一分钟后,那颗甩着甩着耀斑的大太阳就要跳出来了。唉,王翔叹口气,好久没有看到一片鱼肚白的黎明了,王翔很想念以前的日子,尤其想念在SpaceX6上观赏到的日出和日落,那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景致。王翔只盼着这种黑白颠倒的日子尽快到头。在这严酷的半年中,地球上有多少物种消失了,有多少名胜古迹已经抹去了,有多少花花草草枯萎了。王翔计划在地球恢复正常后,马上请假一个月,去世界各地看一看,去帮助非洲的人们重建家园。
王翔走向7号楼的大门。在距离10米时,摄像头用1秒钟完成了对王翔的确认流程。王翔走到大门前,玻璃门自动打开了。王翔踏进大厅之后,玻璃门外降下了一层厚厚的防晒玻璃。
王翔的手机还在倒计时:7、6、5、4、3、2、1,祝您好运,王翔。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蹦出来。7号楼的正门朝北,所以王翔只能从门前洒落的刺眼的阳光,猜测日出东方的壮观景致。
在大厅的贝塔咖啡馆里,7、8位居民正在光屏前查阅新闻,或者喝咖啡聊天。王翔认识其中一位女士,叫做明明,住在王翔家的对面。
暧昧地说,王翔最初还暗恋明明。有本书上写过:每个男人,对于新搬来的单身适龄女性邻居,都会产生一种不由大脑控制的好感。王翔在杂志上看过这句话,所以当这句话在自己身上应验时,王翔并没有调动理性来压倒感性,而是放开自己的心绪来投入到人类渺小的感情中去。
罗素说过:“三种单纯然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王翔也看过这句话。在这个万年一遇的特殊时期,2056暴怒的太阳神也许不会就此放过这个世界。那为何不和这个姑娘聊一聊呢?
王翔走向明明,他要和明明聊一聊。
在走过去的时候,王翔才想起,他和明明聊天的次数不超过5次。但王翔对于聊天这种事儿,是永远都不会胆怯的。
王翔径自走到明明面前,才发现明明对面还坐着一位男士。方才被柱子挡住,所以王翔以为明明独自在喝咖啡。走近来,才发现真相,然而为时已晚。
王翔自然真诚地笑道:“明明。”
明明听到了,抬头冲着王翔笑了笑。
王翔笑道:“喝咖啡啊?”
明明说:“嗯,喝咖啡。”
王翔一脸谦逊地问:“这位是?”
明明说:“这是我男朋友,刘震。”
“您好,您好!”王翔亲切地和刘震握手。
明明问:“你也来喝咖啡?”
王翔说:“啊,不。我看你坐这儿,本想过来和你聊聊呢,疏忽了,没看到刘先生。”王翔有个坏习惯,不说谎话。而王翔发现,在一些本该说谎话来加以掩饰的场合,如果自然恳切地把真话讲出来,结果反而更好。
明明笑了,笑起来很甜美,两个小虎牙露出来。她对王翔的冒失而忍不住发笑,但这种笑却是善意而亲近的。
王翔说:“你们聊,我上楼去了。”
明明和王翔相互点点头。王翔转身穿过大厅,走进电梯,然后在吹了一声长口哨。
“***!***!***!”王翔自言自语:“真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电梯升至层。
王翔开门,走进卧室,脱下所有的衣服,只换上了一层薄薄的丝绸睡衣。然后往胶囊咖啡机里放入一颗睡眠胶囊,半分钟后,一杯咖啡泡好了。
王翔坐在床前,打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晨曦。他的身影在斜映在背后的墙壁上,拉得长长的。王翔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右手端着咖啡杯,一口接一口喝咖啡。
王翔看着脚下的世界,也许在思考些什么,也许脑袋里空空如也。但他的样子却像个思想家。
月月穿越浴袍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王翔的背影,说:“哎呀,又开着窗帘,王翔,你干嘛天天早上都看着窗外发呆?”
王翔说:“说了你也不懂,月月。”
“哼。”月月气鼓鼓地回卧室了。
喝完了咖啡,王翔站起来,拉上窗帘,把咖啡杯扔进垃圾箱。又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回卧室,躺在床上,读了十几页“乌合之众2”,渐渐脑袋昏沉,于是关灯放下书,睡着了。
地球的白天,再次降临了。这天是2056年11月17日,天气十分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