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蓝山咖啡(2/2)
米小伟懒懒地侧卧在床上,可以看得出,她今晚化了淡妆,虽然她已经病入膏肓,但居然还是那么迷人。
张楚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那只被米小伟叫做“松松”的松狮犬正伏在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去到外面玩。”米小伟轻轻拍拍松松的脑袋,然后轻推了它一把。
松松跟着她已有三年,甚通人性,乖乖地跳下床,友好地在张楚脚边蹭了一下,然后跑出卧室。
很快,保姆送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蓝山咖啡,一盘开心果,还有一盘精致的甜点。这些东西和上次在那家咖啡店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人和地点有了变化。
人还是两个人,只不过,其中的女主角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朝气。
米小伟强打着精神,试图坐起来,然而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张楚知趣地伸手相扶,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离得很近。
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想说的,在电话里都已经说过,当然,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东西。
米小伟用力的呼吸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这两杯咖啡,是在小天堂酒吧订来的。”
张楚听闻之下心中一阵难过,他知道,这个女如果没得这个不治之症,或许两个人永远只是“认识”,下意识地将米小伟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米小伟的手动了一下,或许她想抓他的手,或许只是动一动而已。
明亮的灯光下斜眼看去,她的手依然光嫩柔滑,细如婴儿肌肤。目光移回到她的脸上,张楚的心中想起一个词蛇蝎美人——可惜是病人。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张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到了她的床边,他在想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即可惜又可恨。
米小伟的眼睛向床对面的石英钟上望了望。
张楚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连石英钟都是瑞士的名牌——欧米茄。卧室里非常安静,那只钟也安静得出奇,无论怎么听也听不到一丝声音,无声无息的秒针均速前进,估计它应该相当精确。
“你笑话我么?”米小伟略有发干的嘴唇动了一下,隐隐可见她那整齐洁白的玉齿。
“没有,看到你个样子,没有人笑得出。”张楚说的是实话,对于老天已经宣判死亡的人,谁还有心思笑得出?
即使那个人万恶不赦,临死前,他也是会让人感觉到可怜的。
所以人需要理智,在法律面前保持理智。
“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米小伟的话语突然变得冷冰冰,连她自己都发觉,这个声音如同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冻土——既阴冷,又无情。
她是在对自己无情?
张楚不以为然地笑了,绝对不是嘲笑。
那是一种同情的笑,他确实是在同情米小伟。
原因有两个一是她太过于漂亮,而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走到这一步,绝对会让所有人感到惋惜;二是因为她的身份,遥不可即,远如夜空中的星星。
能坐在这样的女人身边,是很多男人的梦想,且不说米小伟犯过什么罪,做过什么坏事,就以她的自身条件,足以让每个男人同情她。
然而她需要的不是同情,幻想一下的话,应该是爱情。
半响,张楚才收回笑容“小伟,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是在可怜你,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不是么?”
米小伟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是的,她笑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她的头发依然如同黑色的大波浪,深不见底,却为她带来了一种欧式女人的美。
“我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朋友。”米小伟看着他认真地说,目光里,显露出许许多多的无奈,顿了顿,她解释道“站在我这个位置,你说,有几个人是来真心和你处朋友的?”
张楚摇摇头“不会有,绝不会有。”
“那你呢?”米小伟的表情变得天真无邪。
“我?一个垃圾而已,垃圾说的话是不值得深究的。不过……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
“我要喝咖啡。”米小伟的眼睛看了看那两只精致的杯子。
天蓝色,带着银边的杯子,上面隐隐飘着几朵白云。
张楚端过杯子,平稳地送到米小伟那依然风采不减的红唇前,试探性地问了句“我喂你?”
米小伟点点头,轻呷了一口“嗯,味道还是那么好。”
“再喝一口吧。”张楚搞不懂咖啡到底有什么好,在他看来,咖啡只不过是种饮料。
米小伟顺从地张开嘴,顺便,她深情地看了张楚一眼,心想如果……
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人生都可以重来。
重生,只是小说中的一种幻想,远离现实的幻想。
“好啦,一会儿再喝……”米小伟靠在了床头上,面部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其实,我自己能喝。”
张楚一愣。
“怎么了?我现在还没那么严重,我什么都能做,就是容易累——我的日子不多了。”米小伟的话语里对余生充满了希望,又写满了害怕。
如果她有亲人,如果她有爱人,那将会是怎样的痛苦场面?人总是要死的,不管是谁,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米小伟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此时,她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木讷的感觉,仿佛她变成了一座冰雕。
晶莹剔透,冷若冰霜。
“我相信你会没事的。”张楚看着她那美丽的眼睛,动情地说。
“不,不可能会出现奇迹。”米小伟否定了他的话,她永远是个唯物主义者,她坚信科学的力量,但从不相信幻想,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换个话题吧,你给我说点有趣的事。”
“好,这样,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是伤感的么?”
“是。”
“那,你可不能让我哭出来。”
“没那么严重,故事发生在一九九七年,就在香港回归那年的秋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张楚坐正了身子,目光似乎飞到了一九九七年,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