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广庭玉树,朱门绣户(下)(1/2)
“今日不要墨绿把我那件黑色的拿来。”
“殿下醒了?”听到身后年轻亲王丝毫不显凡人初醒时分惯有沙哑的声音水涵整理袍服的手上略略顿了一顿随即继续动作也不回头“今日行程沿途没有官员拜见之类殿下着一身黑色正装未免太过深重了。”
见贴身侍从将熨烫平整的墨绿袍服捧到床前风司冥心中暗叹一声随即从床上翻身而起。披过长袍伸开双臂任水涵仔细打理风司冥随口道:“水涵什么时辰了?”
“寅时二刻才过。草原地偏东南这时刻天便已经大亮了。”水涵抚平风司冥袍角站直身又细细打量一遍衣着这才看向亲王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庞“殿下昨夜歇得晚些还好没搅了睡梦。”
看水涵脸上露出极浅淡的庆幸之色风司冥忍不住一阵好笑:“水涵你当我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王公少爷几年战场都白过来了么?忙的时候就是几日不睡也无关碍京里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小心地过分了。”
“不能提醒主上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或者看着主上劳累却不能为之分忧无论哪一项都是下人的失职没有伺候好主子。战场上的事情关乎军国大政瞬息万变属下们无法跟随照应也就罢了。但到了京城平日都在王府之中殿下还不能妥善照顾好自己是王府上下都不能脱了罪责。”见风司冥伸手取过压在枕边的青冥剑。虽然一眼望见时有些微微地惊讶但一怔之后水涵便即平复了心情帮着风司冥将青冥剑在腰间系好一边恭恭敬敬说道。“再说此处到底不比承安京:若是在他国的领域上让殿下感觉半点不适进而影响了出使的大事那就是没法弥补的罪过了。出门的时候王妃一句一句嘱咐得清清楚楚水涵怎么敢不小心?”
“好好好……听王妃的嘱咐小心些总是对的。”头脑里闪过秋原佩兰温和宁静的面容和永远信任地双眸。风司冥忍不住苦笑一下。终于对自己这个行事处处谨慎但求周密无误地贴身侍从低头退却。
水涵脸上却是丝毫不为年轻亲王所动地恭敬依然。手里一径为风司冥整理腰带。仔细调整好玉佩还有青冥剑柄上淡色剑穗令其自然垂顺贴合年轻男子身体水涵这才退后一步道:“东炎江副相和太傅大人已经等在花厅。”顿一顿“只是池郡王殿下好像酒意还未完全过去。”
风司冥黑眸光芒一闪随即嘴角微扬:“五皇兄原本便有些晏起的毛病何况昨日又多饮了几杯。看来今天这渚南的早市却是要错过了。”
“是有些可惜。不过虽然错过了玩闹乐趣不往那些人多眼众之处去也就不会生出旁余枝节。池郡王一来身体原本不如殿下二来这一次身为使团主持身上担的干系重大。驿馆里有使团随行照顾让池王殿下养足精神再开始今日行程比起急忙忙观看途中城邑早市导致更多的疲乏。应该是要更好一些。”微微笑一笑。水涵随即端过桌上托盘里漱口的茶水双手奉给风司冥。
定定看水涵一眼见一贯恭敬小心的双眼透出了然默契地眼神。年轻亲王不由顿时微笑起来。接过茶杯略略漱过口风司冥向水涵点一点头随即走出门去。
驿馆花厅里柳青梵与江枢正在交谈。虽然分了上下座但两人身体都向对方略略前倾话语之间神情看起来也颇是亲近。见一身墨绿色长袍的年轻亲王踏入厅中两人顿时停下说话江枢更是急忙起身向风司冥行礼。风司冥颔回礼随即向柳青梵微微欠身喊一声“太傅”这才笑着说道:“司冥……似乎搅扰了两位谈兴?”
目光在年轻亲王腰间短剑上极快掠过青梵微微笑一笑道:“江大人不凡于两国邦交利弊关节乃至当今大6局势都很有一番见地。殿下可是来得晚了没有听到有些可惜呢。”
“哦?如此这几日司冥可要好生向江大人讨教了。”一边说着风司冥一边笑着向江枢欠下身去“只是我久处行伍见识有限但愿江大人不要嫌司冥粗鲁愚钝就好。”
听柳青梵说话江枢已是连连陪笑摆手此刻见风司冥竟一本正经行下礼来更是一迭声地连说“不敢”。“靖王爷文武双全声名大6谁人不知。柳太傅抬爱谬奖一句外臣又怎敢自负托大只一点不成器的见识教导王爷?便是因为知道自己学浅才疏今次被我陛下钦点了奉迎使一职这才刻意强记了许多好叫与王爷、柳太傅议论的时候不至于不能对答令王爷、柳大人失望也令我主陛下脸上无光。其实方才与柳大人的议论柳大人对东炎民俗风物的了解知详之深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江枢为东道今日也只仗着生长居住之久为王爷还有柳大人聊作国中引导稍尽地主之谊了。”
东炎渚南以马市闻名大6但班都尔王旗繁荣显然远非仅此一项。“东方不夜”欢闹喧嚣不论日夜皆是一派繁华景象“焚膏继”一词在这里却是膏尽自然日升以继了。何况渚南是北洛使节团进入东炎境内后第一大城虽然行程紧凑不能多作停留但是无论柳青梵、风司冥还是江枢乃至鸿逵帝本人都十分乐意让使团成员亲眼见到东炎的富庶。如此雁子楼与城中早市便绝不能错过。见江枢说着便伸手向外做出导引的姿势青梵略一颔然后从椅中站起身来向江枢含笑拱手道:“江大人实在太过客气。为我一时兴致屈尊。却是着实烦劳了。”随即又转向风司冥“江大人诚恳我们不
主人一片心意才是。”
“这个自然。”风司冥顿时欠身轻笑跟上两步“有劳江大人。”
不像承安京地四方布局平坦草原上依水而建地渚南形状更似一个喇叭:王旗督府占据东南顶点扇形的开口则面对西北国门方向迎纳各方宾客。城市西北聚集了大量客栈和集市西南城门的通宵不闭。更是使出入毫无障碍——渚南马市地兴盛。其中有不少得益于人们能够自由往来雁砀草原这片比赛试验的良好草场。但风司冥自然知道。论到真正能够体现城中百姓生活实景的并非这些闻名大6的市场。位于城市中部驿馆门外十字交叉的两条主要街道早起人们日常地生意经营才是自己真正要注意观察地地方。虽然时间略显紧迫还是与柳青梵在江枢一路引导下从容游走观看末了甚至干脆在街边一家茶食铺子坐了下来。认真享用起草原人家最常吃地奶茶和酥).
与那铺子老板随口说笑两句青梵取过一碗奶茶稍稍抿了一口随即托在手中。目光瞥过今早尚未用过早餐因此吃得十分香甜的风司冥青梵嘴角不由扬起一丝温和笑意。但视线转过落在一旁江枢身上见他虽然努力控制却仍然显出十分的紧张与不自在与风司冥的平静从容、泰然自若恰成鲜明对比青梵心中暗暗轻叹一声。唇边笑意却是越深了——
虽然出使的背景、情势、目的皆尽不同。但只要身为使者言行便代表一国风范的基本道理不会改变。而身为主人招待他国使臣。所采用地礼仪规格、整体过程的安排布置都无一例外地体现出作为主人的礼节和气度。可以说对于宾主双方这都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血腥但重要和残酷程度都丝毫不下于白刃相交的战争:种种导致双方不对等的因素都可以在这一场比试争斗中或生产或消弭;谈判场上争取来的利益可以扭转战败带来的不利改变国家所处地位局势甚至进而决定整个大6的走势格局——远到百五十年前君离尘主导地三大国地和约近到两年前北洛西陵的“太宁会盟”都是最充分有力的例证。在三大国中有两国暂成合约同盟之际鸿逵帝借册立太子遍邀各国使臣任何稍具心智之人都能看出这不是一场普通地太子册封礼。各国无不派出朝廷要人作为使臣出使兕宁便是为了看清这动荡而晦明不定的时局在保存自身的基础上尽可能谋求最大的利益。三大国之一的北洛不存在小国的依附选择的为难但相比于传承千年的神之西陵和立国七百余载的东炎开创王朝不过两百年的风氏王族虽然励精图治使北洛迅与两国分庭抗礼但深究国力根基北洛终是略显下风。只不过国运日隆自两年前战事休止越蒸蒸而上才让人深有平而等之的错觉。
身为朝堂真正运转执掌之人无论风胥然抑或风司冥都不会看错各国真实景况;彼此实力对比的种种差异像烙铁一样烙在各人心里。御华焰有心创造一个天下共倾的恢宏盛典炫示国力国威那么身为使者的第一要义便是绝不在此堕了赫赫北洛的声名。风司冥虽只是池郡王风司琪随行的副使但以“冥王“战无不胜的声威和靖宁亲王的行事传说盛名之下自然将旁人一切风头掩过。无论风司琪表现得是否平凡庸碌丝毫不符六月间河工弊案的精明强干人们都不会因他“似乎并无多少实际才能”而轻视了北洛。何况风司琪不但没有真正失仪失礼这些天在江枢以及一众东炎臣子面前的表现无不遵循了一国皇子、使臣的行止规范。一刚一柔、文武并济的主副使臣搭配是先声夺人也是绵里藏针让北洛更显出尊荣有礼、不卑不亢的大邦气度;当着御华焰刻意安排下的种种人和事不曾落过半点下风。
只不过虽说有两年前“太宁会盟”的前事可鉴可法但也无须将各种具体行事都学得一点不落吧?
看风司冥饮食举动从容自若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旁江枢的紧张戒备。青梵便忍不住暗暗叹息同时又有三分好笑。作为奉迎使自边境迎到使团直至使团最后离开国境全部过程都要安排照顾妥善。其中且不说具体地行程安排各地官驿关口、朝廷相关部门府衙的联系招呼先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要保障使节团在本国境内的安全不受任何伤害。大6局势繁复微妙无比。牵一而动全身。在“纵使两国相争。使者也当畅行”的传统礼仪约束下这种安全警戒的问题自然是头等要务:既不能公然挑衅破坏共同的认识也不能留给任何人借机生事嫁祸的机会。所以身为使臣尽可以将自身安危交给出使国费心保全。两年前西陵念安帝上方未神之所以敢假借定王上方雅臣身份进入承安亲自参与太宁会盟最初地协商争论将战败地西陵之于北洛地劣势一一尽力扭转凭借的也正是这一条大6各国共遵的规矩。当年与念安帝一番心照不宣的激烈争斗。对于自战场初回朝堂的年轻亲王而言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影响也不可谓不深远。此刻当着江枢做出的种种举动正是念安帝曾经使出令他多方为难头痛不已的手段。
只是当年蝴蝶谷一战胜败结果既定太宁会盟两国情势对比分明因而上方未神地镇定如恒从容自若以及不卑不亢甚至时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才为处于明显劣势的西陵争取了尽可能多的利益。而此刻。东炎北洛面上并无冲突御华焰又通过江枢向北洛使团一行处处示好。虽说鸿逵帝心意并不纯正面上行事到底还算雍容大度。从这一点看。风司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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