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
&bsp;&bsp;&bsp;&bsp;这个姐姐呀!可真象我老妈!前几年唯恐我喜欢人,后来又担心我为何还没有男朋友。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受,面上却未露分毫,嘻嘻笑着问:“前几年,姐姐不是说让我别乱动心思吗?”姐姐笑瞪了我一眼,说道:“前几年你要入宫,谁知道皇阿玛会不会挑中你,或者又会把你赐给哪家公子哥。有了心思也是白有,又何苦自苦呢?”说完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可现你已经这么大了,又是皇阿玛看重人,皇阿玛前也能为自己说得上话,总得为自己谋算谋算,总不能做一辈子宫女吧?”我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bsp;&bsp;&bsp;&bsp;姐姐拿起我手,看着我手上镯子道:“还带着呢!”我心里一紧,忙抽了手回来。姐姐也没有意,静静想了一会,说:“你若真喜欢十三弟,就让十三弟去求皇阿玛要了你。”顿了顿,又接着说:“可我看十弟也还惦记着你,跟他也未尝不可。不过十福晋……”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轻笑着说:“那倒也不怕,你性子还能让她占了便宜去?”我默默听着,想到让我为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同一个屋檐下,钩心斗角过一辈子,这需要多少爱才可以支撑?
&bsp;&bsp;&bsp;&bsp;过了一会,姐姐又说:“我看十四弟对你也不错。”我忍不住开始笑起来,笑问:“这么多呀?还有没有?”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姐姐却看着我认真地说:“爷对你也很好。”我笑意脸上僵了僵,自侧转头,强笑着说:“姐姐再这么说下去,简直个个阿哥都对我很好了。我竟不知自个何时成了香饽饽了。”姐姐微微一笑。我望着前方,幽幽说道:“我若要嫁一个人,他须要全心全意地待我。姐姐,你懂!”姐姐静默了下来。
&bsp;&bsp;&bsp;&bsp;我静了静,又转回头,一面想着姐姐竟真对八阿哥一点心思也没动,一面看着姐姐柔声问:“别光说我,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虽有见面,可从未有机会亲口问问。”姐姐听后,目光低垂,注视着桌上我绘好梨,淡淡道:“还不是老样子!”我一听,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可以遗忘?”姐姐身子一硬,过了半天,才淡淡道:“想忘却绝不能忘!”我深吸口气,说:“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呢?”姐姐猛然抬头看着我,我直勾勾地回看着她,我俩对视了一会,她凄然一笑,转过了头,说道:“我虽不恨他,可我也不能原谅他!若不是他派人去打听,那……怎么会……死呢?”姐姐语带哽咽,声音颤抖,没有再往下说。我长叹了口气,无力地辩解道:“可他是无心。”姐姐却再不肯说话。
&bsp;&bsp;&bsp;&bsp;我心中哀伤,只觉得我们这些人就象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我们都有自己执念,宁肯孤独地守着,也决不肯放。即使代价是孤寂一生。看了姐姐好一会,忍不住又提起笔,静静画了一株恣意怒放着欧石楠,画完后,才觉得心中哀伤宣泄了出来一些。
&bsp;&bsp;&bsp;&bsp;墨迹刚干,彩琴正好进来,笑问道:“姑娘可绘好了?”我笑着说好了,一面把样交给彩琴,和姐姐一块进了正厅。
&bsp;&bsp;&bsp;&bsp;良妃接过样,边看边说道:“这是梨,不过倒是少见人绣绢子上。”我忙笑回道:“是化自丘处机《无俗念·灵虚宫梨词》”良妃微微一笑道:“‘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浩气清英,仙材卓荦’,我可不敢当。”接着看下一张,一面看着,一面说:“这是什么,我倒从未见过。”
&bsp;&bsp;&bsp;&bsp;我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好。当时光想着欧石楠语是‘孤独’,一时情绪激荡就画了出来,竟然忘了这是生苏格兰荒野上,没仔细思量过现中国是否有这样。愣了一愣,才慢慢回道:“这是杜鹃一种,”想着欧石楠属杜鹃科,不算撒谎。“一般生悬崖峭壁上,平常不得见。奴婢也是从西北进京路上,偶然看到过一次。”良妃点点头,看着样说道:“是有遗世独立风韵。”看完,笑看着我说:“倒真是个七窍玲珑心人!”
&bsp;&bsp;&bsp;&bsp;我看已经得偿所愿,就请安告退,姐姐朝我微微一笑,我也回了一笑。然后自转身退出。
&bsp;&bsp;&bsp;&bsp;默默走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我竟走到了太和殿外,隐墙角,遥遥目视着殿门。也不知站了多久,散朝了,大小官员纷纷而出,看到一个熟悉身着官袍身影缓缓走了出来,身子似乎加单薄瘦削了,可气度却是一贯雍华优雅,虽因为隔得远,看不清脸容,可我觉得能感觉到他那微微笑着脸,和没有丝毫笑意眼睛。
&bsp;&bsp;&bsp;&bsp;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定定望着他走下了台阶,又看着他走过殿前广场,周围虽还有其他人相伴,却只是觉得他是那么孤单寂寞,正午阳光虽然照了他身上,却照不进他心。正如那苏格兰荒野上欧石楠,表面极绚烂,却无法掩盖那寂寥灵魂。
&bsp;&bsp;&bsp;&bsp;他猛然顿住身形,转回头朝我藏身方向看来。我一惊,缩回了脑袋,背脊紧紧靠墙上,只觉得心突突地乱跳。过了一会,终是没有忍住,又悄悄探出脑袋,看去,却只看见他背影。他渐渐越行越远,慢慢消失大门外,我忍不住沿着汉白玉侧廊步小跑起来,立着太监侍卫虽有些诧异,可都知道我是谁,只是多看了两眼。
&bsp;&bsp;&bsp;&bsp;想着清朝规定平日文武大臣出入午门左侧门,而宗室王公出入右侧门。沿近道跑到高处,隐廊柱后看去,果然右面只有王爷阿哥们走着了,我从高处看过去,仍是他背影,与身边人一面谈笑着,一面缓缓走着。
&bsp;&bsp;&bsp;&bsp;渐渐到了午门,临出门前他又突然顿住身形,转回身子,仰头向我藏身方向看来。我紧贴着廊柱站着,脑袋抵柱子后,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等我再探出脑袋时,下面已空无一人,只有午后阳光洒地面上,白地反射回来,刺得我眼睛生生地疼。我凝望着下面,背贴着柱子,一点一点地慢慢滑倒,坐倒了地上。
&bsp;&bsp;&bsp;&bsp;我感叹姐姐守着自己执念不肯放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我不是念念不忘那个终结局,勇敢一些,是不是会好一些呢?如果我不那么狷介,要求少一些,能接受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是不是会好一些?如果我单纯一些,肯简单地相信他是爱着我,是不是又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