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bsp;&bsp;&bsp;&bsp;他策着马,安静胡同里穿来穿去,后停了一个精巧四合院门前。开门来老仆妇一见是他,忙赶着给请安,陪笑道:“十三爷怎没事先派人来说一声呢?姑娘现正见客!我这就去给姑娘通报,让她赶紧打了人过来。”十三道:“不用了,今日只是借你这地方和朋友喝喝酒,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就可以了!”那老妇偷着看了我一眼,见我衣容华贵,又正瞅着她,忙低头应是。
&bsp;&bsp;&bsp;&bsp;十三对这个四合院很是熟悉,领着我进了一个布置极其素雅屋子。屋中简单摆了几件梨木桌椅,其余一概装饰俱无,只靠窗案上供着个白瓷瓶,中间随意插了几杆翠竹。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随着十三落座。笑问:“红颜知己?”他一笑说道:“平常烦闷时经常过来喝几杯酒,能说得上话。”我点点头,心想这里住姑娘应该是个雅妓,等闲之人是绝对不会见。
&bsp;&bsp;&bsp;&bsp;不一会,那老妇带着两个丫头,端了酒菜进来。安置停当后,退了出去。我和十三这才开始饮酒吃菜。
&bsp;&bsp;&bsp;&bsp;几杯酒下肚后,两人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宫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浩瀚漠北谈到烟雨江南,从山水诗词聊到古今贤士。后现两人竟然都是嵇康和阮籍推崇者,本就已经觉得十分投契,这下是相见恨晚。我心里是十二分激动。
&bsp;&bsp;&bsp;&bsp;中国几千年思想文化展中,儒家思想中三纲五常,象一张巨大网,把独立个体牢牢束缚以皇权为中心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展不出完整个人主义。但生逢乱世嵇康可以说是一个意外,象一道闪电划过黑夜天空,虽短暂但亮丽。他传世名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阐述了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原则。他“非汤、武而薄周、孔”,认为儒家所推崇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个体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幸福。可以说嵇康思想和现代社会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有很大共同点。
&bsp;&bsp;&bsp;&bsp;我虽早已知道十三是不羁,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推崇嵇康,特别是他作为皇室子弟,身处统治阶级金字塔尖。这份从天而降意外之喜和觉得这个古代社会终于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内心深处想法感觉让我狂喜,不禁越高谈阔论。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这个儒家文化盛行时代,碰到我这样女子,毕竟连男子也少有对儒家思想敢提出质疑。他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我一块侃侃而谈。
&bsp;&bsp;&bsp;&bsp;还记得后说得兴起时,我端着酒杯说:“其实我这么喜欢嵇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原因。”他以为我又有奇谈妙论,忙凝神细听。我半眯着眼睛,面带微笑地道:“中国古代历史上美男子虽很多,如宋玉潘安之流,可总带着一股子阴柔美。可嵇康却是不同,他是阳刚,健康,是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云杉。”说完后,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神往样子。十三越听眼睛越直,听我说完后,看着我表情半天没有声音,后叹道:“真名士自风流!”……
&bsp;&bsp;&bsp;&bsp;不可否认刚开始和十三结交时,我是存着私心。毕竟从表面上看我是八爷这边人,姐姐是八阿哥侧福晋,而历史却是四爷和十三获得了这场战争终胜利,我虽然不可能扭转历史,但我可以力给自己留条退路。但后来交心畅谈,我却真认为他是我知己了。毕竟这里谁会认为本质上每个人生来就是平等?谁会认为即使是天子也没有权利让所有人都遵照他要求?虽然十三只是因为推崇嵇康而对现存文化体制有所质疑困惑,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bsp;&bsp;&bsp;&bsp;正沉浸昨晚这个时代中也能找到一个知己喜悦中,帐外丫头叫道:“小姐,贝勒爷打人来叫你过去。”我一听,忙翻身坐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收拾停当后,忙随候外面太监而去。
&bsp;&bsp;&bsp;&bsp;到了书房门前,李福正立门口,替我推开门,让我进去。他留门外拉上了门。随着“嘎嗒”一声关门声,我强自冷静了半天心终是开始狂跳。
&bsp;&bsp;&bsp;&bsp;八阿哥一身月白长袍,正立一个半人高青瓷瓮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听我进来,他没什么反应,仍旧姿态闲雅地看着窗外。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侧脸。阳光透过六棱格窗户打进来,照他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表情。
&bsp;&bsp;&bsp;&bsp;我不知道昨晚十三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敢吭声,只能呆立门口。过了半天,他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微笑,问:“你昨天和十三弟干什么去了?”我想了想,问:“十三阿哥没有和你说吗?”他道:“我现问你!”我心乱如麻,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日虽说有些出格,但毕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遂坦然凝视着他双眼道:“十三阿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喝酒了。”
&bsp;&bsp;&bsp;&bsp;他听完我话,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还是那永恒微笑,只是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眼睛,似乎想透过它们直接看到我内心深处去。我坦然和他对视了一会,终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转回头,假装要找位子坐下,走离了他视线。刚坐下,他却轻声说:“过来!”我抬头疑问地看着他,他温和地一笑,仍轻声道:“过来!”
&bsp;&bsp;&bsp;&bsp;我确定他是很认真,只得慢慢站起,低着头,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到他身边三步远时候,我就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水磨石地板。
&bsp;&bsp;&bsp;&bsp;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轻声说:“我就那么可怕?”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了两步。
&bsp;&bsp;&bsp;&bsp;我现,每次只要和他站近,我就有压迫感,觉得心也慌,脑也蒙,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轻轻把我手挽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缩手,他紧了紧手,道:“别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碧绿,当中有一道殷红似血细线玉镯,往我手上套去。
&bsp;&bsp;&bsp;&bsp;镯子有些紧,他套得时候,我觉得有些疼,皱了皱眉头。他安慰道:“忍一下,很就好。”他一点点,慢慢地把镯子推到我腕上。然后拿着我手,看了几眼后,放开了我,走回桌边坐下。他离我远了,我觉得我脑子又变得清楚起来。开始琢磨,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是来听训话吗?正琢磨,听他柔声道:“吏部姚侍郎还要过来。你先回去吧!”
&bsp;&bsp;&bsp;&bsp;我怔怔‘哦!’了一声,做了福退出来。门外李福见我出来,忙给我躬身请安,我只顾着自己琢磨,没有理他,自去了。
&bsp;&bsp;&bsp;&bsp;回来后,姐姐见我一脸茫然,大概以为我被八阿哥训话了,微微笑了一下,淡淡说:“是该立立规矩。”我没有吭声,自回了自己屋子。
&bsp;&bsp;&bsp;&bsp;晚上吃饭时候,姐姐瞅到我腕上镯子,一愣,问:“哪来?”我一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犯愁,姐姐却点了点头,道:“十三弟出手真是大方!这可是罕见凤血玉。”看来姐姐是误会了。不过反正我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让十三先白担这个虚名。
&bsp;&bsp;&bsp;&bsp;用完膳,茶都喝了半盅,姐姐冷不丁地说:“既然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不如永远不要动念头。”我端着茶,楞那里,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后没头没尾地回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