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章四 昨夜雨疏风骤(二)(1/2)
站在门前,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给你一个时辰,否则,就等着替她接客吧。”
金老板的声音在耳旁缭绕不散,像是催命阴魂。我深吸一口气,看见有软软的昏黄光晕从房内透出,映在窗纸上。小心将耳朵贴在门上,似乎有女子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菁菁站在不远处,双手叉腰冲我摆手:“快进去呀,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看她一眼,撇了撇嘴。突然背后一重,一只手将我向前推去。身后是陌生女子的轻声嘲笑。我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两扇门便在背后合上了。只听得菁菁和谁在说话:
“哎呀哎呀,佩红,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新来的呢?”
“哪有啊,我这是帮她,你都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可不能太过分哦……”
我沉默地站在屋内,忽然觉得这个叫做柳叶的女人,是不是没事找事?
四下环视一周,房中倒是简单,并无多余的装饰。窗帘帐子一应为轻软的粉色,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味,这倒是与堂中刺鼻的浓香不同。正对着我的就是一张雕花大床,帐子放了下来。嘤嘤的哭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柳……”
“出去!都给我出去!”
刚开口憋出一个字来。帐中地女人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吼。“我不吃!死也不吃!”
我点着嘴唇。有些委屈地道:“死也不吃?可你还没死啊。”
“听不懂话?你脑子是不是给驴踢过啊!本小姐叫你滚!滚啊!”
本小姐……这三个字。像是针尖一样狠狠地扎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自称本小姐。这女人果真是比我还不解世事。
“你才被驴踢过呢。”我开口道,“自命清高?给卖进妓院的女人,哪一个还有资格自命清高?所谓形势比人强,你有没有脑子啊?”
帐子里的哭声停了一停,我接着说:“无依无靠的女人,本就很难活下去了。”
“你难道觉得我该庆幸被卖进这个地方?!”帐子忽然被掀开,露出一个女子的脸来。她鬓发凌乱,脸蛋略显浮肿,脸上布满晶亮的泪痕。
见到我,她愣了一愣。
“难道不该庆幸么?至少还能活下去。”我歪着脑袋看她。
她眨眨眼,将散下的乱发拢至耳后,眼中柔和了许多。
“喂,你是新来的?……几岁?”她垂着眼问。
“对啊,新来的。上个月方才及笄。”我顿了顿,又道:“你呢?”
“我十七了。你看上去好小,也是被卖来这里的?”她问。
原来是觉得我小啊……才会有这种怜悯的眼神?我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厌恶,眉头微蹙:“是有如何?不过是被人扔掉,想要活下去罢了。”
她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真可怜,才刚及笄便要到这种地方来。”
“我说,你到底吃不吃饭啊?”这一次,我气势汹汹地叉起腰,“你不吃饭的话,我就要被她们抓去顶替你的位置了,知道么?你撒撒气就过去了的事,要让我恨一辈子。”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脸色更苍白一分。“你是来逼我吃饭的?”
“是,你再不吃饭,我就要遭殃了。”
“顶替我不好么?早痛晚痛,都是要痛的。”她幽幽说道,“你已经进了这儿,开苞什么的,是迟早的事。”
我脸上微微发烫。从未听人这么直接地提起这些隐秘之事,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又是一笑,“你知道她们要我吃饭做什么吗?我什么时候吃了饭,什么时候就给我开苞……我的身子,是被人买下了,要拿去送人的。”
我略略一缩,恐惧像是小蛇一般沿着脚踝攀上。
“小姑娘,无论如何,我们二人中,今晚总有一个,是要去接客的。”她抬手扶住床柱,手腕细瘦,肤色如玉。细细看去,她的眉眼清决如水,似是有一汪哀愁荡漾在眸底,流转缠绵,挥之不去。
她缓缓从榻上起身。大约是因着多日未曾进食,有些站立不稳。我上前要扶她,却被她摇头阻止。扣在床柱上的指甲饱满圆润,微光下若有珠色流淌,指节也未生茧子。若是做活的女人,手上是不会这样干净匀称的。我心下有些明了——这个柳叶,也该是大家出身的小姐。
“你……要吃饭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看我一眼,在梳妆台前坐下,嘴角上始终凝着决然的微笑。“好啊,我吃。”
我猛地怔住。你就这么答应了?意思是,我不用替你去……?
“你叫什么?”她打散长发,拾起台上的木梳,轻轻梳起头来。
“……杜俪兮。”
她握着木梳的手一紧,转过头来:“杜俪兮?你是那晖州刺史的女儿?”
我大惊:“你认识我爹?”
“说不上认识,却是听说过的……你忘了么,晖州长史是姓柳的啊。”她笑道,“我是长史柳散仁的女儿。”
晖州长史柳散仁,因意图揭发州牧买卖私盐的罪行,被州牧诬告其以下犯上,最后悄悄将之折磨致死。我微微眯起眼。想不到在这个花间阁,竟然可以遇到柳散仁的女儿。
我抬眸,见柳叶的脸颊上滚落大颗大颗泪珠子,她却是笑着的。
“柳叶……”我讷讷地出声唤她,“别哭。”
她摇摇头,“你会梳头么?过来替我梳头吧,要不怎么去见人呢?”
我心下竟是狠狠地一痛。她又道,“若是不会,便叫个人进来替我梳。另外,也让他们把饭菜端来吧,咱们一起吃。”
“柳叶……姐姐。”我下意识这样唤她,“你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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