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万历新年（3）守岁（1/2）

阿继眼睛又绿了，那时候的女人，天天呆在家里啥事都不干，天天只琢磨这点破事。阿继连忙说道：“娘，你就别搀和了，不然二娘她会不高兴的。”这是在警告母亲，自己现在名义上是二房的继子，这种事自然由二娘拿大主意。废话，成亲生子这种事，绝绝对对是一家的大事，亲娘要是染指，二娘肯定觉得是对她大大的冒犯。

母亲也感到自己有些问题，连忙岔开话题，“娘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媳妇当然要二嫂给选，只是，只是别耽误了时日。”阿继再度无语，十五岁不成亲也叫耽误时日？但他只能理解，在古代就是这样的理，一到成年就得婚配，就得传宗接代，这才是孝道之首。

聊着天，阿继注意到家里多了两台纺纱机，就问道：“娘，这机子是干嘛用的？”

母亲道：“现在村里所有女人都在纺纱，一匹纱能卖五分银子，这个织机可不便宜，一架得十两银子，咱家买不起，前村孙家把这个租给咱们，一架每个月得一钱的月钱。”

阿继顿时明白，在苏松流行的织工已经蔓延到南直隶其他地方，家里的女人已经成了雇佣工人。这个就是所谓的苏南地区资本主义萌芽啊。家里的确辛苦，只能受雇吭哧吭哧织布，收获一点点银子，每个月得生产至少三匹布方能给得出月钱，阿继看看母亲和大嫂，心中升起一股同情心，日后有钱了一定要让这家人过上好日子。

阿继在家里吃了晚饭，也不再停留，回到了前村家里，二娘看他一天就回来了，也没有住，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其实现在阿继还不能算合法的养子，至少族里不承认，但在二娘心目中，这就是她的命根子。

到了腊月二十八，雪还是没有融化的意思，但过年气氛愈加浓厚。今日是乡里大祭的日子，一大早，阿继又被从床上拎了起来，然后在二娘和八易的操纵下完成祭祀。说实话，面对众多的祭礼，阿继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有八易老仆在一旁支应着，献上三牲，献上红豆米糕，糯米饭、糖霜，还有一条活鱼等等。

阿继上香点烛，给在堂的列祖列宗献祭。阿继恭恭敬敬地干着属于自己的活计，心中默念，“列祖列宗，保佑家宅平安，顺利考学。”他心中忐忑，真不知道上天之灵是否知道自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不保佑也就算了，万一给他下点绊子如何是好？

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3年最后一天到了，家里张灯结彩，八易，闰生，唐妈甚至琴儿整日忙上忙下，一大早八易和闰生就贴起了门钱，所谓门钱就是五色纸写着一些福寿、宜春之类的祝福语，贴于门屏或贴于门廊之上，以求来年的家宅幸福。

到了晚上，桐城的旧风俗是吃年夜饭，一家人围坐在炭炉边，长辈给晚辈分酒，这叫分岁酒，以分福禄寿之意。而一家人还要一直守岁到五更。家里人本来就少，只有二娘和阿继，二娘便和阿继一同守岁，两人聊着这半年来的林林种种。

二娘喝了点酒，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感慨万千地说道：“儿啊，咱们娘俩命苦啊。本来想跟你做一场母子，可是没想到却要被大伯这般欺负。你先听我说，娘心里苦啊。娘也听说了，社学里的修自得怎样得了大伯的好处，不教你读书。大伯他为了点家财就把孝悌丢在一边苦苦相逼……”

厅堂中烧着个炭盆，上面架着个茶壶，阿继倒了点开水递给二娘，安慰道：“娘，天无绝人之路，这不还有叶先生吗？儿子这半年学了过来，心中也有数。”

二娘苦笑着：“为娘知道你天资聪颖，这半年来，用心苦读，也有小成。为娘不担心你日后考不上学，只是想着你那狠辣的大伯说不准还有什么坏心等在那里，所以越是邻近考学你越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