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横生枝节(1)青手(2/2)
方孔炤道:“看来阿继兄弟不太清楚,那我就跟你讲讲,青手最早是苏松那边起来的。原本多是些市井无赖,成群结为打行,这些恶徒聚众殴人,一人不逞,就呼集同类报复,不伤残对头决不罢休。据说打人的功夫都是内部传授,秘不告人。他们打人,或胸、或肋,或下腹,或腰背,可以做到定期收买人命。或打后三月,或打后半年,一年,大致不会出现差错。时间一久,如果有人以杀人告官,早不干事,拿谁抵命去?所以青手胆敢跳梁市集中,旁人无奈只得摇手避之。左七郎,我说的没错吧?”
左光先脸色已经不那么横了,缓缓道:“说得没错,还有的青手替人抗打,比如三郎与阿继有仇,打算报复,三郎贿赂打行青手,约好某日,在阿继所在的地方,专门找茬,故意挑衅。如果阿继反抗,青手就一哄而上,扭打间青手中会有人故意折断手脚,他们便以此诬陷三郎,以同党作证把三郎扭送衙门。如果三郎不解释清楚,在衙门里免不了挨一顿打,更有黑心者会买通胥吏,使黑手一棒打死了。”
阿继听得心惊肉跳,这不就是古时的黑社会吗?方孔炤继续说道:“听说嘉靖年间,应天巡抚翁公大立在任时曾大力清扫打行青手。逼迫苏松打行向四面逃窜,因而扩散到了整个南直隶。他们现在已经收敛了许多,像少东家这种事已经很少了。但他们现在专门玩撞六市,碰到乡下人入城做买卖,就设计诓骗,到僻静处,或骗或明抢;还有炒盐豆,他们在地方上偷盗,被人识破,扭送衙门,同党必然半路截杀,同党趁机逃脱,反而扭送者会遭侮虐。”
左光先道:“说起来,他们最近又有新花样,叫扎火囤。找有几分颜色的暗娼为饵,引诱少年上当,等成了好事,一伙光棍便打将进来,诈苦主一个小富贵。”阿继听着怎么那么耳熟,过去那辈子的“仙人跳”不就是这个路数吗?特别是一些不法之徒,经常利用网络交友实施的诈骗方法,原来都是模仿老祖宗来的。
方孔炤道:“那黄一川便是桐城周遭打行的老大,你们想啊,黄一川的姐夫是阮大钦的家仆,他要是使黄一川对你们不利,你们又能如何自保?”左光先脸色有些难看,是啊,一个富商的儿子,还是生员身份,都着了道暴亡,他们两个半大少年还能有什么法子保命?
阿继心里暗忖,左光先家族势力大,流氓未必会找他麻烦,但自己不过是乡里小地主,岂不是弄死也白弄?但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只能见步走步,阿继拍拍左光先道:“七郎你怕了?”
左光先鼻子里出气,“怕?七郎长这么大。除了怕过大兄,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阿继看着左七郎,他的脸有些红润,目光有些游移,左手食指伸进嘴里使劲地咬着,右手攥成拳头,使劲地握着。
阿继嘿嘿一笑,拍拍左光先的肩膀,“淡定啊,淡定,这点小事有什么了。我看他阮大钦敢这么玩,那咱就让他有来无回。”
左光先瞥了阿继一眼,随口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阿继仿佛胸有成竹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张开,做了个深呼吸,能有什么好办法,但总不能先乱了阵脚啊,“七郎,你就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方孔炤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互相打气,说道:“要是实在不行我做个中人,说合说合?左家、方家、阮家都是一县大族,不至于下死手啊。”
“不!”阿继和左光先几乎同时摇头,看着对方的反应,两人相视一笑。左光先挺起胸膛道:“那日是他先惹的我,要是我认栽了,以后还怎么在桐城这个地面混?”
阿继摇摇头,“认栽是不可能的,但不是七郎说的这个理。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方孔炤叹了口气,都搬出圣人了,还有什么办法,只能道:“那你们俩就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