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女似鹿拓跋楚(下)(2/2)
想到这里,曹云的眼神突然坚毅起来,彷佛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挺起脊梁,傲然注视着蓄势待发的拓跋楚,空气中顿时杀机盈溢!
此刻就见拓跋楚突然娇咤一声,掌心中漂浮的短剑嗖地消失,随即又出现在其身侧。缓缓地,拓跋楚抬手、伸指,轻点,猛然间好似一道闪电凭空出现,拓跋楚连人带剑迅疾飞向曹云,精光四溢的古朴短剑距离拓跋楚指尖不到两尺距离,说不清是人御剑还是剑引人,这一人一剑仿若合一般以势不可挡之威直刺向站立不动的曹云。
眼见那柄短剑就要刺中曹云前胸之际,拓跋楚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手指稍稍偏了偏。随着这个动作,在她前方飞刺的短剑也微微地动了一下,原本正对曹云心脏方向疾速而去,这一刻却偏了几分,正好错过致命的要害位置。
拓跋楚心里想到,以这“小贼”的武技,想必就算挡不住这一剑也不至于受创过重,倘若真伤了他,待会给他一粒“回春丹”便是了。
刚刚想到这里,拓跋楚突然发觉眼前那个小贼消失了,很突兀地就那么没了。这情况一出现把她吓了一跳,心道不知那个“狠心的小贼”又要使出什么歹毒招数,于是赶忙刹住身形,一抖手,前飞的短剑瞬间回到拓跋楚手中。她持剑而立,正要凝神扫视四周,却发觉自己的大腿被什么东西抱住,低头看去,就见那小贼坐在地下,紧紧搂住自己的双腿。
两人互相凝视着,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拓跋楚脑中一片空白,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愣神,总之不晓得应该做出什么反映,正在这时,就见曹云一咧嘴,放声大哭起来:
“女侠饶命啊!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您杀我一人等于杀我全家啊……”
拓跋楚彻底懵了。曹云的形象转变太快,由趾高气昂至痛哭流涕只在一瞬间,令拓跋楚的思维一下子短路,愣在原地半晌。
曹云哭得很惨烈,声音大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外加口水横流,蹭得拓跋楚的裙子上到处都是。
“你……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呀……”眼见两条鼻涕青虫从曹云的鼻孔里流出,出溜到自己的裙子上,拓跋楚头皮一阵发麻,想要移步,双腿却被曹云抱得愈发紧,同时更多的“混合物”又蹭了上来。
“你……你先别哭,到底是什么回事呀?你先说明白了……”拓跋楚委实无奈至极,这条裙子算是毁了,不过眼下那可恶的小贼总抱着自己不放也不是回事,想要出手揍他,但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为何,拓跋楚心里一软,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女侠啊……请听小的一一道来……”曹云也不松手,一声泪一声悲地说了起来,“小的我今天是猪油蒙了心,这才偷了您的玉佩。不过女侠啊,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要说这天下如此之大,却无我一路可走,现在这世道难啊……我一家五口,双亲年迈,瘫痪在床;娶个了傻子媳妇,终日里疯疯癫癫;还有那未懂人事的幼女,嗷嗷待哺,一家大小全靠我一人支撑。家里那个穷啊,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家人挤在五平米的破窝棚,睡觉时翻个身都能踹出去仨;夏天漏雨冬天漏雪就不提了,一到刮风天房顶就没了;一条裤子换着穿,今天我出门,全家都裸奔。您说,面对此情此景,我一个大男人,情何以堪呐!世道艰难啊!如今找份工作难于登天,满大街硕士做家禽MBA卖猪肉,可怜我小学都未毕业时,便已辍学回家伺候父母,我是既无毕业证又无暂住证,因为没有房子,连身份证都办不了,彻底是个三无人员啊!为了生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为了一家老小,我什么苦都愿意吃,可当洗菜的都要本科学历时,俺的心是拔凉拔凉呐……不过还好,俺有把子力气,去工地给人抗水泥搬砖头,也能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不是?谁曾想一辛苦年下来分文未得,找老板要钱,屎屎差点被打出来!我当时真可谓悲愤欲绝,痛不欲生,我……我要自杀以明志,我要以自己的生命来控诉那压榨穷苦百姓血汗的无良奸商,于是我最终走上了跳楼讨薪的道路……”
“啊!怎么会这样?”拓跋楚听得眼睛都直了,曹云描述的惨景完全把她的同情心挑拨起来,以至于都忘了两人刚刚还在大打出手,“那后来呢?”拓跋楚见曹云停下不说,连忙问道。
“后来……后来钱没要到,被城管罚了五十块,说是太多人看我跳楼,有碍交通。”说到这里曹云突然再次放声大嚎,仿若见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拓跋楚的大腿,“那可是五十块啊……他们太狠啦,我家一年的菜钱就这么没啦……呜呜呜……女侠啊,实不相瞒,我已有三天没吃东西,现在是前胸贴后背,见到什么都像鸡腿……不过这都不算啥,可我那一家老小也得吃饭啊,饿得实在没法,把附近的草都啃没了,邻居现在都叫我们是蝗虫游击队。女侠,今天我偷您玉佩,也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只想拿玉佩换俩钱,也好让女儿吃上一顿饱饭。我那可怜的娃儿,从降世起就没吃饱过,如今三岁了,话都不利索,只会说一个字——‘饿’啊……女侠啊,我不该偷您的玉佩,我罪该万死,罪无可恕,但看在我上有老下有老的份上,就求您放我一条生路,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就全家死翘翘了啊……”
随着曹云的哭诉,拓跋楚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不知哪一句打动了她的心底最柔弱的部分,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你……你别说了……我……”拓跋楚探手向自己身上摸去,摸了半天发觉忘记带钱包,她稍稍犹豫了下,最后探手擦了擦眼角,说道:“听你讲的可怜,本想给你些钱,今日却没带在身上。算了,既如此,那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当我送你的好了。你把它当掉换些钱,也好让你的家人过活下去……”
本还在抹眼泪蹭鼻涕顺带揩油的曹云怔突然住了,他抬起头来,望着拓跋楚吹弹欲破白里透红的容颜,有些不可置信道:“给……给我了?”
拓跋楚点点头,柔声冲曹云说道:“这玉佩对我家来说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在普通人眼里也算不可多得的美玉,应该值不少钱,卖掉的时候你切莫被人骗了。待以后,你可用这些钱盖间房子,剩下的做点小生意,一家人总归不会再忍饥挨饿就是了。”
曹云抱着拓跋楚弹性惊人的大腿,凝视着那双月牙般动人的明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道不明是个什么滋味,整个人有点痴呆起来。
被曹云这么看着,拓跋楚突然发觉两人的姿势有点暧昧,曹云的脸都快贴在自己小腹上了,当即俏脸一红,趁着曹云失神之际,一晃身挣脱对方双臂,退后几步,接着说道:“以后切莫再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多苦也要活得顶天立地,就像我爹爹那般……你……你好自为知吧。”
说完,拓跋楚又看了曹云一眼,转身飘然离去,只留下坐在地上的曹云在那里出神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