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默岩镇-酒客（1/2）

见到晚班酒客到来，老板娘克罗娅面露惊喜，旋即转身大步向一楼酒窖走去：“今天客人来得早，二位一路顺风。”说罢，她不再与二人攀谈，几个健步，人影就消失在了楼梯间。

马尔眉头微皱，一步退至餐馆桌边，从餐桌下用于存放餐具的抽屉中一把抓上了几副刀叉。作为一个商人的儿子，他熟知帝国劳工合同法的内容，北郡工业城镇中，晚班的合法规划时段从下午6:00至夜晚12:30，具体时间则视合同具体内容为准，可作合理变化。

他虽然从不以为意，但深知这条法律中存在巨大漏洞，工厂主要么可以定下正常工作时间内无法完成的每日工作量，由此迫使劳工自愿加班、或使用其他千奇百怪的手法或是利诱、或是迫使员工最少工作至法律规定的夜晚12:30，由此最大程度降低成本。

而现在正值秋收前最重要的一个月，作为西岛粮仓的北郡，为了赶上帝国民众消费最多的节庆日，除了需要下地收成，各种食品处理厂，诸如面粉、酿酒等都需要加班生产，同时大量需求蒸汽动能。由于熔炼之心中央功能的特性，导致蒸汽动能价格跟着下调，以求薄利多销，连带冶炼、加工、烧陶等产业动力成本一并降低。工厂主们由此达成一致战线，希望工人除了吃饭和短暂休息，就是去工厂劳作。

虽然这一定程度导致人力的需求缺口增加，人力成本提高，但工厂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与其跟由帝国官方主持建造、管理的熔炼之心勾心斗角，把矛头指向工人阶层明显更加容易控制成本。多年苦心熏陶下，不但工厂主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增加夜班，就连不少公民也都认同秋收节前就是应该加班劳作，为帝国贡献，获得更多报酬，并以此为荣。现实的骨感和痛楚，总可以用爱与荣誉来弥补。

而现在在餐馆门外楼梯间出现一大群居民明显不合常理。马尔拽了拽安迪的衣角：“这帮人有古怪。”他旋即转身看了眼窗外。餐馆二楼面向雨雾街——虽然叫雨雾街，但夏末晚上的石砖街道在路灯照耀下十分亮敞——干燥的道路上空无一人，显然对方已经挤入了楼梯间。

嘭咚！

马尔思绪转动间，餐馆通往一楼入口的楼梯间木门猛地打开，迎面走入一个身着亚麻背心的中年男性，小麦色的手臂肌肉夸张隆起。

通过装束，马尔辨认出这人可能是田野上负责收割的雇农。见到对方并非工人打扮，他眉头微皱，一时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对方明显是把安迪和马尔当成了餐馆老板，一步上前跨坐在二人面前不远的桌前：“老板，来一桶伍德兰麦酒！”在他的身后，一行七八名打扮相仿的高大男性带着一身泥土气，跟着进入餐馆。一群人相继坐在餐馆门口的桌子附近，一语不发，打量着站在原地警惕着他们的马尔和安迪。

那领头汉子浓眉高高挑起，瞪了眼二人：“怎么？酒馆还摆起架子了？！”

马尔和安迪与众人无言对视，都没去理会对方的问题。他们刚刚遭受袭击，神经还处于紧绷状态。而雇农们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雇农与二人相隔不过几米，他们需要时刻提防对方暴起伤人。

四下无言，那领头的雇农似是从装扮看出二人并非酒馆应侍，鼻子里喷出一口浊气，重锤桌面，瞪眼对着无人的旅馆柜台震声道：“哎，怎么没人呢？！你们这间餐馆不会连麦酒都没有吧！”他身后的雇农刚要跟着起哄，老板娘的震声就已经回荡于餐馆中。

“来了！”领头男子话音刚落，就见老板娘一手扛桶于肩，另一只手夹桶于腋下，从楼下酒窖大步走了上来。伍德兰的麦酒桶虽然不及雷克泊的葡萄酒桶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轻，老板娘一人扛两桶，大气都不喘。她几步迈向柜台，将酒桶嘭咚放下，一手叉腰打量起了那群雇农：“哟，怎么这么早就来喝酒？”她顿了顿，旋即决定不跟生意作对，“秋收前东西便宜，你们第一次来‘红宝石’，一桶算你五铜生丁！”老板娘将一把木酒杯砸在了柜台上，微笑向那群雇农的领头说道。

“好！”那领头的雇农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五枚铜色铸币，一挥手抛向柜台。

老板娘也不含糊，一把接过空中抛来的五枚铸币，一手用围裙擦去了铸币上面的泥土。擦拭铸币时，她的余光发现表情凝重的马尔和安迪还停留在餐馆内，疑惑道：“两位先生？”她又看了眼围坐在出口附近桌台的众人，不再多言，似是察觉到了餐馆中气氛的紧张与微妙。

马尔和安迪此时进退两难。

那群强壮雇农围坐入口附近，如果二人想要离开旅馆去宝石杖大街的帝国治安署，就必须要首先进入他们的包围，到时如果对方偷袭二人，他们就会陷入绝对劣势。同时，缺乏感知手段的安迪和马尔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身份，只能按兵不动。而双方一旦开打，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暴露二人的以太使身份，导致他们在旅馆的身份登记跟着报废。

虽然对方也可能只是单纯来喝酒的雇农，但时机如此巧合，实在不能冒险。

而回到三楼房间避战则无异于再次将自己孤立，潜藏在窗外黑暗中的袭击者此时很有可能已经潜入了旅店，正躲藏在楼梯间、走廊，又或是房间的阴影当中，伺机而动。念头电转间，马尔已经了解他和安迪处于绝对劣势。而那个杀手，此时更有可能就在背后楼梯间的阴影中看着二人。

想到这里马尔脊背一凉，脸上却强作镇定。他拍了拍安迪的肩膀，找了个就近的木桌斜靠着坐下，对安迪叹气道：“安迪，我们已经忙碌了一天，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会。”他眼角余光看向那群雇农时，发现除了那位领头的汉子，其余人都已经以各种粗犷坐姿摊在了木椅上，相互谈论着什么。

只是那帮雇农谈论间，都时不时看向马尔和安迪。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台木偶剧，台上木偶看似正在相互交流，但实际却会在你不留神时转动脑袋，快速看你一眼，甚至做个鬼脸。

现在马尔和安迪不但受到前后夹击，进退两难。而如果杀手背后存在着未知的势力，二人每在这餐馆中多耽误一秒，对方的部署就会越发完善。必须得赶快想个合理、又不引起正常人怀疑的方法离开这里。

安迪回头看向马尔，脸上疑惑一闪而逝，对老板娘道：“如您所见，或许我们会在店里多休息一阵，那两杯冰麦茶可以请您提前准备吗？”他并未着急坐下，耸肩道，“当然，我们并不着急，您可以先去招待那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