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白云寺(2/2)
杨嗣昌似乎有所领悟,他看了看父亲大人的光头,又看了看其长须,道:“此人与父亲在西安有过过节,他今日在府上并没有说出要我们投效的事情,他放我出来,似乎就是要我来征询父亲您的意思。”
百善孝为先,陈庆知道自己前脚一走,杨嗣昌必定上白云寺,杨嗣昌也明白陈庆的用心,极为配合。
杨鹤起身,叹道:“如今杨府上下都在他的手中。若是你我不从,他极有可能恼羞成怒……文弱,以你之见?”
杨嗣昌长嘶一口气,道:“孩儿只听父亲的。”
杨鹤面色一缓,有种欣慰的笑容在他苍老的脸上舒展开来,他点头道:“文弱,父亲落到这般田地,你可知是谁人所为么?”杨鹤指了指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问道。
杨嗣昌闷声道:“父亲的意思是……”在杨嗣昌看来,杨鹤落到这般田地,显然与陈庆脱不了关系,杨鹤这么说,那就是要与陈庆相抗了。
杨鹤颓然摇头,笑道:“非也!”继而,他站起身来,有点激动道:“你未曾在京城做官,哪里知京城里的凶险,莫看衮衮诸公博冠领带十分斯文,这些人,乃是真正的中山狼,国家真是废在这帮人手上!”
杨嗣昌不解,杨鹤乜了他一眼,道:“为父在京城为官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就铁了心要将我贬黜,满朝文武,都是一些拉帮结派窝里斗的主儿,平日里,处理事务从来是对人不对事,为达目的,这些人岂能罢休,国家大事,在这些人眼里,如同儿戏,为父之所以能去陕西。全是拜这些人所赐!”
杨嗣昌恍然,他知道父亲对兵事并不了解,而陕北民乱正是需要一个铁血手腕的人物前去剿灭,而不是派一个文臣去,杨鹤知道杨嗣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哈哈大小道:“这段时日,为父与佛作伴,看破了许多东西,当时的陕西,民乱刚起,唯有力剿,方才有效,可是,朝廷偏偏拍了我这么一个腐儒去,宣传教化,可笑可笑!”
杨嗣昌能很明显感到,杨鹤是在苦笑,他已经从失败中总结出很多东西,杨嗣昌唯有洗耳恭听。
“为父一辈子,什么都干过,唯一没干过的,就是带兵,你也许并不知道,我初入陕西,根本不知道去如何弹压手下将兵,若不是曹总兵从旁协助,恐怕为父当时就陷在陕西了!”杨鹤止住了笑,道:“那时候的陈庆,不过是宋杰手下的一个大将罢了,若是那时候,朝廷不是派我,而是换做一个得力的帅才,他根本就不可能得势!说到底,还是我成全了他。”
杨嗣昌一愣,他不明白杨鹤到底要说什么了。
杨鹤回了他一眼,继续道:“昔日之时已过,说来也无用。我讲这些旧事,也只是想告诉你,我如今能落到这般田地,最大的缘由,其实还是要落在朝廷,而陈庆此人,为父倒是接触过,有点血气,但是还太嫩,缺少一个得力的人去辅助……”
杨鹤这话说的有点逆天了,杨嗣昌一惊,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杨鹤说这么多的目的了:“父亲是要孩儿……投效?”
杨鹤横了杨嗣昌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为父在京城为官,已经看厌了朝廷里的尔虞我诈,朝廷的腐败,已经不是有个英明的圣主就能扭转的。”杨嗣昌摇头,他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垂死的病人,他现在已经丢了官职,对朝廷里那些祸害,已经恨入了心,他口口声声看穿了许多,却偏偏没看穿自己的仇恨:“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推倒重来,改朝换代!”
杨嗣昌眉毛一耸,一个诛九族的词猛地就蹦了出来:附逆!
杨鹤的声音还在继续:“如今,李自成与张献忠争战不休,这二则鹿死谁手暂且不说,待到他们分出了胜负,也是元气大伤,而在南方,我们杨家有两处地方可去,一是南京,二是武昌。若是去南京,先且不是我们能否出得了武陵,就说我们能够走出湖广,到了南京,也不过是一浮萍,圣上登基不到一年,根基太浅,如今又仓皇南巡,他能否顺利掌握大权也许还是未知数,文弱,你也不要再拿君君臣臣来诓我,就算我们投了皇上,依然保不了不出一个曹操,我可不希望你成为孔融或者祢衡……”杨鹤将自己对南京局势的揣测一一道来,这几日,他对这些似乎思考得极多,继而,他又道:“现在再说武昌的庆军,他们虽然是新兴的势力,在民间根基还不深,但假以时日,要成立家国不是不可能,朝廷在南京自顾不暇,不可能攻打过来,北方更不必说,那么,庆军就有一个缓冲的时间,而看陈庆新近出台的各项政策,也可以看出其独到之处,他并没有急于逐鹿中原,而是忙于安顿后方,可见,其打算比之北方张李二人还要长远……”
杨嗣昌默然,杨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攘外必先安内,陈庆深得其理,而且,若是庆军内部不出大的动荡,他们逐鹿天下不是不可以。”
杨嗣昌暗暗点头,他已经彻底明白,杨鹤给自己指出的是哪一条路了。
“明日他定会到府上来,你且引他来白云寺,我还有事问他,若是他能答得上来,你可直接随他去。”杨鹤话一说完,杨嗣昌就明白,父亲这时要亲自试试陈庆的成色,才能做最终的决定。
杨鹤的决定,将彻底决定杨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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