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雨夜（1/2）

“冷雨中信步，凄风正扑面。.26dd.Cn难分雨点泪滴，心更乱，愁思千百转，冷雨夜，无家可归去，怕望见她背影，惟有苦笑体味雨中滋味，仿若真情已尽，只有低头追忆往昔甜蜜——”

黑暗的街巷，在冷雨寒风中几乎无人行走，秦德方因此高歌亦可无所顾忌，不用担心尖细刺耳的声音受到世人异样之目光，他的脚步不再如平素在宫廷之中那般虚浮隐藏自己的坚实，心中压抑太久的情感也伴随着泪水之涌流歌唱而宣泄，可是自己心中的伤痕却并非时间的流逝与此刻的宣泄可以抹平，尤其就在今夜子时当自己面对明玉之时，是否真有勇气直视她的眼神，当她知道失踪几年的表兄再度出现营救她时应该会狂喜不已，可是目睹曾经让她少女情怀波动倾慕的自己已经成为世人眼中卑贱的太监是否会不能承受？就算自己让她知道忍辱负重投身宫廷的远大目标，可是她一样还是会心碎痛苦，毕竟原本在她心中一直都会有自己重新英武的出现在面前的梦幻，否则她也不会坚决拒绝父母安排的如意婚姻，这份情感的确是自己负她！

王小石此刻正撑着油伞在黑暗中拐进了这条街巷，也就听见了这尖细声音之歌唱，不知道为何并没有厌恶反而仿佛感觉到歌声中情感的真实，“生命中总有不能承受的感动，只有真情投入才可以唱出如此的悲歌。”而自己时至如今却还无缘体会刻骨铭心之爱情，眼前却是忽然一闪而过小师妹倩宜之亲切笑意依恋眼神。

歌声因为他的感叹而骤然停止，秦德方缓缓回头，依稀看清在自己身后的应该是一名身着锦衣卫军官服饰的年轻人，话语其实让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知己感觉，微微点头轻叹一声，道：“谢谢君之理解。”

王小石停止前行，也只是依稀看清这位回首的贵公子身形肥胖而已，尚未来得及应声答话，对方已然迅疾而行，却是身轻如燕，显然是具有轻功的练家子，心中思忖此人仿佛面目白净却无胡须，声音又是如此尖细，倒是与身为内监的叔叔有些相象，但是宫廷中的内监又怎么会为情所困心中痛楚呢？

穿过这条暗巷，就是京城郊外唯一著名的风月场所红袖阁了，今日两人的目的地皆是此处，因为晚间突然而至的风雨，因此红袖阁的生意似乎很是清淡，门口车马稀少，就连龟奴都是无精打采的。

王小石听说这里是武林人士最喜欢光顾的风月场所，因此特意选择在此地体会风流生活，希望可以借此结交一些江湖朋友，想来师门中人尤其是小师妹断然是不会想到一向正经有礼的自己初入京城就来此体验红尘的，当然自己也绝对不能沉迷其中，其实自己很早就深知当今时代，太过古板拘礼之人是难以得到世俗认同取得成功的，俗语有云人不风流枉少年，自己也不会因此遭受诟病，反而切合锦衣卫青年才俊之身份。

“大人，请上坐，不知道可有相熟悉的姑娘呢？”龟奴面对王小石是特别客气，眼光不由游移于在大厅之内晃荡的一些江湖人物，陌生的官府人物在此处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王小石这才发现自己理应换掉这身行头再来才是，如此扎眼哪里会有江湖中人愿意当众与自己结交呢？咳嗽一声，装作老成道：“可有新进的清纯姑娘，请一位相陪某家清酌美酒。”

龟奴献媚笑道：“回禀大人，清纯姑娘正是我们红袖阁之特色所在，您若是想要新鲜女子陪伴共度良宵，不妨稍微等待片刻，我们每日子夜时分都会推出一名秀女由客人们投标赢得初夜的，今日风雨正作，客人不算太多，想来不会有多大的竞争，您应该可以轻松获得秀女初夜体会青涩快感的。”

“哦，如此我就先等待片刻，呵呵，每夜一人，那你们这红袖阁中该有多少挂牌的姑娘啊？”王小石很有些好奇的问道。

“哈哈，大人想必是初涉京城之风月场，有许多姑娘仅仅只是一夜风流的，我们红袖阁可是与猛龙帮有良好合作关系的，这子夜之新鲜美女几乎都是他们提供的，大多日后不会留在我们红袖阁的，因此若是大人看中可是不容错过需要把握好机会才是。”龟奴说得有些得意，对于这位年轻的晋衣卫军官也自然少了几分敬畏之心。

“猛龙帮？原来如此——”王小石却是微微一笑，并未表现出惊恐表情，尽管他知道这个帮会在京城附近乃是江湖中新近崛起的有名黑道帮会，横行无忌，与京城之内同样新近崛起的白道门派晓雪初晴楼正是针锋相对鼎足而立，不过自己可是名门大派的娇子，自然也无需将这些黑道帮派太过发放在眼中，已开始四下张望，想寻找能够让自己有结识愿望的江湖豪客。

秦德方的位置离王小石很近，此刻他正襟危坐，端着茶杯却并未饮用，心中焦躁，急切盼望着子夜时分的到来，旁边龟奴提及猛龙帮不由让他牙关紧咬流露出一丝愤恨之色，表妹一家正是因为得罪了猛龙帮导致家破人亡，自己却是知之晚矣，其实也无力拯救，力所能及地也仅仅只有在表妹即将堕入风尘之际出手相救而已，自己身上所背负的重担不能轻言牺牲，就算目前武艺自以为已属不凡，却也不能全力与猛龙帮对抗杀尽恶徒，风闻他们表面上在江湖上雄霸一方，其实暗地之中更是得到东厂的支持，自己如今才只不过是宫廷之中御马监的一个方有品级的太监头目而已，希望运用自己**来的全部积蓄五千两银票就可以救出表妹，否则自己真是要面临抉择：亮剑还是成为懦夫？

王小石很快就已经将目光停留在这位一身银灰色衣衫的肥胖贵公子身上，如果自己料想不错，此人八成乃是来自于内廷，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的阴柔之气，不过对方的眼神却是炯炯，来到风月场所的内监应该不会是平凡之辈吧？

“这位公子，你为何一直紧盯在下呢？”秦德方的眼神中明显有着警戒意味，尽管方才冷雨之中对面之人话语还让自己升腾起知己感觉。

王小石淡然一笑，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杯，“这位兄台，难道你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已经有茶水溢流滴落于衣衫吗？”

秦德方略微低头，脸色变化，“多谢提醒，这里的清茶味道清幽香醇让我沉醉其中——”干笑两声，连忙将茶杯放回桌面。

王小石已然起身，“兄台是否介意在下坐过来品茶聊天呢？好象兄台与在下一样是初次涉入风月场所都很紧张。”他是很有兴趣与这位疑似内监攀谈片刻，满足好奇之心。

“请坐，我请君饮茶，只为方才君对于我歌之理解，不过锦衣卫大摇大摆得来到江湖人物众多的此处风流快活实在是有些奇怪。”秦德方已经恢复了平静仪态。

“在下王小石，新任锦衣卫百户，初到京城实在是人地两疏，因此乃是冒失到此才发现很不自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狼狈逃窜失了风范，我看也无人敢于惹我？索性等待子夜时分看那清纯女子是否可以让自己的温柔梦乡增添甜美回忆。”王小石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神态轻松，“其实兄台的这身贵公子行头也是难以遮掩本来面目的。”

秦德方惊讶于对方之坦率，不过对方眼中并无世人习惯之蔑视意味，也就坦然道：“在下秦德方正是来自于内廷，也非易容高手，怡笑大方，不过在下由一不情之请，还望君今夜不要与我争夺这位姑娘。”真诚地恳求。

“秦兄以真诚回答，小石自然当会卖你面子。”王小石端起茶杯品味清茶，更是感到好奇却并未主动询问，心中思忖这子夜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竟然让内廷中的公公都如此期盼要来争夺，“品茶观秀色足矣。”

“多谢小石，个中原因，日后再与君细细解说。”秦德方轻叹一声面露感激之色。

将至子夜，风雨更加狂暴，忽闻一阵嘈杂人声，在龟奴与老鸨的殷勤欢迎下，有十余名劲装大汉簇拥着一名翩翩少年入内，大汉们皆是清一色的青衣短刀，少年亦是一身青衣，却是袖口皆有金色花纹，“风雨之夜，思娇的情绪让我度日如年，明玉姑娘进入风尘之时刻，我猛龙帮的白惊飞自然不容错过，一定要来捧场抬高抬高她之身价。”

青衣大汉们皆是一阵嗤笑，老鸨更是连声道：“明玉姑娘之初夜自然是非您莫属,谁敢竞争呢？”

白惊飞已拿出了折扇轻轻摇摆，“不知道这明玉姑娘是否已经开始后悔当日对于我之不屑了，若非怜香惜玉她也早已步其家人后尘了，希望她学会屈服于如今命运，我不喜欢强迫女子献身的，嘿嘿。”

王小石自然注意到秦德方已是面色剧烈变化，不知道这位内监与即将出现的姑娘是什么关系，只是今晚他要想如愿看来是很不容易了，声音轻微道：“这位姑娘对于秦兄很重要吗？”

“当然，我绝对不能任她受人欺侮，纵然冒险亦要拯救她之命运！”眼神中闪烁过寒冷光芒，秦德方知道对面之人多半就是害得表妹到如此境地的元凶，心中已有决断，所有的宏伟理想都先放下，哪怕使用武力拼命到死，今夜也要尽到自己之责任，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明玉，有我就有你之清白。”双拳已然紧握。

“我支持你。”细若蚊丝的声音却是透露着无比的坚定，尽管此事仿佛与自己无关，王小石却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表达着支持。

秦德方闻言心神不禁一颤，凝望与自己方才结识的这位年轻锦衣卫军官，“我们才只是萍水相逢却能得到小石的真心支持我惟有感动，但请你今夜只在一旁默默观看，无论发生何种变故都请不要贸然出手，我不想连累你之前程，其实若非迫不得已，今日我也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就算有仇恨我也宁愿忍气吞声留待日后解决，只要保全表妹之清白——”面色流露出凄然色彩，牙关紧咬，克制着内心激荡。

王小石看得出他在压抑着心中的激荡愤恨，象个老朋友一般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更显英雄本色，可是——”眼光飘向不远处得意洋洋的青衣少年白惊飞，“恐怕忍气吞声也不见得能够轻易解决此事，这青衣少年眉宇谈吐之中的狂傲暴虐气息是如此强烈，也许只有刚强压制暴虐，但是请不要拒绝朋友之襄助，我初到京城，正是要倾心结交朋友，而君正是我所要结交的第一位朋友。”他郑重其事的伸出了手，目光之中皆是真诚，“请不要拒绝，秦兄。”

秦德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原来这世间一见如故结交朋友的事情并非只是想象而已，如今却是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看似比自己年轻一些的锦衣卫军官也充满好感，自己与他寥寥数语都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许正是因为方才在雨中之悲歌一曲让彼此心生同戚，而自己其实也正如他所言的一般需要朋友，自己人生岁月之中其实并没有可以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好友，单单只因为王小石此时的不退缩反而义无返顾地对自己表示支持，自己就应该与他真诚为友，“我，不说谢谢，因为对于真正地朋友不需要这个词汇。”声音却是有些变调仿佛正在哽咽，也许眼眸之中也有泪滴闪烁？

王小石却在此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秦兄，可不可以给个面子与小石握手表示成为朋友呢，我的手已经伸出了很久都快僵化了呀。”

两手相握的瞬间，却是传来了让他们愤怒不已的话语，翩翩少年白惊飞此时已经连续喝了几杯美酒，他的手下们也是肆无忌惮地开始与一些风月女子调笑，“我不想等待了，反正今天这明玉姑娘运道不好摊上一个雨夜难以卖出好价钱显现自己今后在风月场的身价了，干脆现在就出场吧，我可不想自己喝醉之后难以体会与她风流之时她的屈辱快感，哈哈哈，立刻让她上场开始拍卖初夜吧！”

秦德方眼神之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杀气，一字一顿，“也许你说的不错，忍气吞声真得不可能解决今天的问题。”手已经自然地摸到了短剑之柄，心中却是难以断然下定决心，为了在宫廷之中立足自己残缺了身体，也许因为今天之亮剑就将所有努力尽付之东流——

王小石感受到秦德方杀气流露之后快速消失，眼前的这位内官显然心中处于矛盾之中，因为他的眼神依然迷离，心中明白此时的秦德方应该是依然处于彷徨之中，心中一动，“也许不需要忍气吞声，也可以不亮剑解决？”沉吟之中他已进入了思索。

就在此刻，被白惊飞催促的老鸨终于高声喊道：“诸位娇客，今夜的美女明玉姑娘就要出场了，她可是真正地大家闺秀，秀色可餐，闭月羞花——”喋喋不休地吹捧着即将为她带来金钱的女子，脸上尽是献媚的笑容却是完全奉献给了年轻的白惊飞公子。

靡靡乐曲响起，明玉姑娘身披一件蓝色明亮的披风款款而出，纤手轻巧地松开了原本束在脑后的乌发任由飘散，有几绺发丝遮住眼睛，国色天香的容颜中又蕴藏着幽居深谷的空灵气质，无法形容她的诱惑力，清雅与艳丽最好的结合，那流转的眼波与鲜艳的红唇白雪一般的肌肤顿时让风月阁中所有的美丽女子都黯然失色，而所有的男子都陷入了沉醉之中。

她忽然之间停步，仿佛有了倦怠依靠在一根柱旁，就好象习惯于岁月无常的幽怨女子在琼楼玉宇里幽思绵绵，呓语曼歌，充满缠绵，“冰丝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

老鸨的脸色充满着得意情绪，很明显让男人迷醉的明玉姑娘即将成为自己未来的摇钱树，而这些日子的训练也起到了效果，本来很是刚强的大家闺秀也终于折服屈从于命运的摆布，而她如今心中的幽怨表现出来却正是可以让来寻欢作乐的男子们油然生出爱怜情感，不过可惜今天她的初夜估计是拍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一来是个雨夜客人本来就少，而且又有谁敢于和如今猛龙帮帮主白愁飞的小弟竞争找别扭呢？

“请大家踊跃出价，价高者得，可以在这个冰冷的雨夜享受软玉温香，相信日后我们的明玉姑娘也将会成为整个京城之中的风月名妓，这可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雅事啊！”老鸨冲着明玉招手，“再为大家表演一段舞蹈，让娇客们见识一下你身体的柔韧轻盈。”

不过让老鸨诧异的结果却是根本无人应价，随即她也不再抱更大的希望今天能收到满意的价钱了，因为青衣大汉们已经纷纷散开，在并不算多的客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巡视，眼神中尽是凶气，而白惊飞却是居然拿出了一把折扇摇摆起来，悠然微笑道：“老鸨，你也不要太过贪心了，不能说让我这也向你奉献本不需要花费的金钱吧？”他可不想让大哥认为自己是个乱花钱的呆子，尽管这里的收益有一半要上缴给猛龙帮，但这拍卖初夜自己所出的金钱可是全部要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省下来的金钱分发给手下也是可以收买人心的。

老鸨连连点头，道：“在惊飞公子面前奴家哪里敢存有此心呢，看来今天是只有白公子出价了，初夜可以陪伴您如此的翩翩公子英雄侠少真是明玉姑娘几世修来的福气。”

正欲开始舞蹈的明玉姑娘听到白惊飞的名字却是身体立刻僵直，她的目光移动随即停留在了得意的白惊飞脸上，原本哀怨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愤恨，刻骨的仇恨之火已在心中燃烧.

其实明玉与他仅仅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心中始终记挂着表兄的自己又怎么能接受这个少年之求亲，却没有想到紧接着就是家破人亡的遭遇，直到沦落于此方才从老鸨的口中知道了这一切的噩梦皆是拜猛龙帮所赐，自己却又偏偏没有以死全节的勇气，也许心中还记挂着表兄德方，决意忍辱偷生，却没有想到即将到来的屈辱初夜，即将开始的风月卖笑生涯却又出现了这翩翩少年让自己恐怖的身影，“白、惊、飞！”贝齿紧咬，不经意之间眼眸中却是有泪水生成，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自己除了愤恨也许更多的却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