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章 爽了(1/2)
“孔方惨了,”蓝蓝说,“无数观众打电话给电视台,骂‘他’从始至终就没让‘嘉宾’说上一句话。”
“嘿嘿,”范含笑得极为灿烂,“实在是不好意思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故事我听过两次,”蓝蓝说,“一次是华人圈子里面流传的版本,一次是记者圈子里面流传的版本。”
“这两个本子有什么不同么?”
“重点不一样,”蓝蓝说,“一个是同情孔方交友不慎,一个是佩服阁下业务精熟。”
范含想起前几天的胡闹,心里稍微有点得意。虽然说是借着酒劲耍酒疯,不过……光看效果还是不错的。除了忽视了孔方显得有点目中无人以外,自己表现得确实像是一名优秀的解说员。
“电视台澄清事实了么?”
“还没,”蓝蓝说,“听说他们原来还打算正式聘用你呢。”
“哈哈哈,这就算了吧。”范含说,“我还有许多事得干呢。”
沉默了一会。
“这就来,别着急。”蓝蓝说,“约定的是十点。”
“我没着急,”范含说,“这是我自己家呀,难道我就不能东张西望么?”
蓝蓝也不反驳,就在那里静静的坐着。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年轻人,很有才华的样子。”蓝蓝说。
“至少告诉我名字吧。”
“我本来想等到正式见面的时候才介绍。”蓝蓝说,“你不是一向不关心其他事情么?连你自己写的那些稿子也都是扔给我就算完了,连我把它们寄到哪里去都没问过。”
“现在不是闲着么,”范含实在是很无聊,“没话找话和你聊聊。”
“好吧,”蓝蓝说,“他叫乔治卢卡斯。”
“!!!!!”
“怎么了?”蓝蓝说,“很年轻的一个人,还只有22岁,正在上学。”
真是鼎鼎大名啊,范含感慨,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正是这个人在1977年拍摄的《星球大战》,掀起全世界的科幻热潮。这股热潮后来虽有降温,但是至今仍未衰退,仍然被一部部科幻新作品推动着前进。
不过,从开始拍摄《星球大战》之后,除了票房的标准,一般对他的评价就算不上太高了。因为他后来的作品故事情节简单,人物形象单薄,纯粹是靠计算机特技效果烘托。真要是比导演技巧,排在他前面的人数不胜数。
其实这个也不能完全怪他。在范含的年代,评价导演的标准只有一条:票房。通常人们所谓的“大片”,一部分意味着大成本,大制作,另一部分意味着男演员的大臂和女演员的大腿。卢卡斯只是先知先觉,最早意识到了这种趋势而已。早起的家巧儿有虫儿吃——他不赚钱谁赚钱?
“他看中了哪一篇?”范含问蓝蓝,“肯定是科幻作品吧。”
“不是,”蓝蓝说,“那样的话投入成本太大。”
是啊,一个学生,自己拍片子,肯定玩不动大场面。
“一个温馨的小故事。”蓝蓝说,“写成小说很好看,拍成小电影也应该很好看。”
“温馨?”范含说,“我写过那种东西么?”
“怎么没写过?”蓝蓝很诧异,“写过不少呢。读者反应都很好,都希望你开个专栏一直写下去,结果你没同意——怎么?不记得了?”
范含想起来,就是从《读者文摘》合订本上找的那些段子。《读者文摘》锁定的用户群体极为单纯:布尔乔亚。这帮人满脑子只有一根筋:浪漫。无论考虑什么问题都从浪漫主义角度出发。用鲁迅的话讲,就是擅长“把屠夫的凶残化为一笑”。
遗憾的是,这种人在美国的数量极为庞大,导致《读者文摘》的影响范围也极为广泛。后来中美知识产权谈判的时候,中国国内那本同名的,面向同样群体,刊登同种内容的刊物被迫改名为《读者》。
范含很是奇怪当时为什么会想起写这种东西,自己明明是号称生平最恨“小资”的家伙。也许是因为这些材料篇幅又短,文字又不晦涩,当时又是饥不择食,可能顺手就抄出来了。抄归抄,除了反复确认原来的写作年代必须在七十年代及以后之外,内容什么的也没仔细看。
如果知道内容,范含是一篇也不会写的,一向就不能容忍小资嚣张气焰的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成为其吹鼓手和卫道士。在范含的内心深处,肯定居住着一个波西米亚的灵魂。这也许就是范含回到这个年代后感觉应付自如的原因吧。
六十年代的欧洲和美国,到处都充斥着波西米亚的气味,人们对此都是持宽容的态度。在同一所城市里,在同一条街道上,波西米亚和布尔乔亚相互藐视却又能相安无事。这也是今天许多人提起黄金般的六十年代仍然津津乐道的地方。
“那不能叫温馨,”范含纠正,“应该叫煽情。”
“煽情?!”蓝蓝很惊讶。
“对,煽情。”范含说,“写这些东西的人——我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虚构。我自己就从来没有被这些东西感动过。我写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要感动那些肯花钱买这些东西看的傻瓜。”
“你居然这么看待你自己的作品?!”
“我总是先编出几句看起来很有哲理的话——对,就是结尾的那些句子——有时候是我自己叙述,有时候是借着文中人物的嘴说出来。然后,这些句子需要什么样的情节,我就捏造什么样的情节。”
“……”(瞠目结舌状)
“如果这些句子需要主人公去死,我就把他写死;如果这些句子需要主人公活着,我就让他活着;如果这些句子需要主人公半死不活——瘫痪也好,植物人也好——我就让他半死不活。不管难度有多大,我都会自圆其说,为了这些句子,再匪夷所思的细节我也能写出来。”
“别说了,我听着都难受。”蓝蓝说,“这些话如果是在骂别人,就已经难以让人接受了,何况你是在骂自己。”
“骂自己才应该更狠一点,这叫谦虚。”
“那叫‘故作谦虚’,”蓝蓝说,“你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自己。我能听出你说话的口气是真的讨厌这些作品。”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范含打马虎眼,“被你看出来了。”
“那是!”
“最近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忙起来了?”范含转移话题,“以前没觉得呀,也就成天写写稿打打字。”
“你应该说怎么忽然一下子名气就大起来了,”蓝蓝说,“写了上百个短篇,几十个中篇,还有十几个长篇的提纲,并且每篇都很精彩,题材范围还极为广泛。”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范含说,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
“你这种情况也不是特别的不可思议。”蓝蓝泼冷水,“靠着以前的积累,开始阶段总是会一鸣惊人。往后肯定就会有一些粗制滥造骗稿费的东西出来了。”
“这你就放心吧。”范含说。
其实范含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许多著名作家中后期的作品也是很让人失望,自己就见过不少。不过本来自己写作就是为了“脱狱”的权宜之计,出来之后,自己肯定还是想干点别的。一辈子码字太无聊了,自己又不是立志为文学献身的“文学青年”。再说,在范含的那个时代,“文学青年”这个词已经臭了大街了,基本上只有成天琢磨如何诱奸“文学女青年”的家伙才会如此的称呼自己。
“希望你说到做到。”蓝蓝说,“别让支持你的读者失望。”
“一定一定。”
“下午还有一个预约,明天还有一个。”蓝蓝说,“你现在应该操心的是如何挤出时间来写作。”
“怎么忙成这个样子了?”范含很奇怪,“对了,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活动日程由你来安排了?”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蓝蓝说,“每次我问你稿子怎么办,你都说‘你看着办’;每次有人打电话,你都说‘你去接’;每次有什么事找上门来,你都说‘你帮我安排吧’。我快成你的秘书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范含也想起来了,“不如你真的就来当我的秘书吧。”
“那你得给我开工资,”蓝蓝说,“现在我都是义务劳动。”
“没问题没问题。”范含说,“杂志社那边怎么办?你成天挨这儿待着,难道工作给辞了?”
“我本来就是去实习的,快到期了。”蓝蓝说,“我还没毕业呢?”
“哦?哪里上学?”范含问。
“就是ucla。”
“怪不得,”范含恍然大悟,“不过实习的人应该都是打杂啊,你怎么上来就负责编稿子?”
“这活除了我没别人能干了,”蓝蓝说,“不光中文,就是你的英文也只有我能看懂。”
“哦?”
“我先得把你的‘chinglish’翻译成‘english’,其他编辑再把我的‘english’翻译成真正的‘english’。好几道工序呢,复杂吧。”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过我也奇怪,这么烂的文字居然会有人要。”蓝蓝说,“也许这就叫‘酒好不怕巷子深’吧。”
“呵呵……”范含说,“就这么说定了,工资开多少你自己定……对了,好像我的钱也是你在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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