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出走(1/2)
王英在下班路上遇到李叶兰时,李叶兰正坐在火车站旁的一个花坛上呜呜的哭着。那时王英还在铁路局做列车乘务员,她是刚从福建出车回来,深秋时节,夜黑风大,走在繁华的霓虹灯下,穿梭在往来匆匆的行人中,她正同一群同事准备回家。这年头遭遇惨的多了去了,辛苦干了大半年老板跑了的,露宿街头的,沿街乞讨的,卖艺的……真是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悲惨,人们早已免疫了哭声,也许是李玉兰的哭声太伤心了,引得王英对她多看了一眼,恰恰多看了这一眼,王英看到了这个女的一身单薄又破烂的衣服,身体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瑟缩着,暴露在外面手臂上是一条条被抽打过的肿胀发紫的印痕,整个人蓬头垢面脏兮兮的,看样子这个不幸的女人逃离毒手留宿街头有些日子了。王英想到自己当初在老家呆不下去了,跑了出来也曾经露宿街头,她对这个女人的处境是感同身受的,于是她动了恻隐之心,脱离了人群,有同事问她干什么去,她并不答话,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上前去同李叶兰搭讪,“喂!大妹子,你哭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穿这么少很冷吧?你跟我说说我也许能帮着点你……”
李叶兰听到有人和她搭讪,抬起头来用一口的方言同王英讲了一通话。王英不是本地人,李叶兰讲的这些话,王英一句也没怎么听懂。王英这时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皮肤有点黑,面色清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唇角像是被打裂过的已经结了痂。王英这年才19岁,这个女生看样子比她还要小几岁。王英从李叶兰的一堆方言里费力的知道了这个哭的很伤心的女生饿坏了。火车站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夜幕下,各种贩子做着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交易,王英尤其怕猖獗的人贩子把这个看样子比自己还小的女生给拐卖了,她决定先不管那么多,先把这个可怜的女生带回家,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吃顿饱饭再慢慢询问她看能不能帮助她回家。
“小姑娘,天又黑又冷,你要不要跟我走?去我家洗个澡,吃顿饭吧!”王英热情的向她发出邀请。李叶兰是能听懂她的普通话,不过李叶兰显得犹豫不决。李叶兰刚被人偷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83块6毛钱,那是她从小到大在山上打贝子、割鹰钩藤、套山货卖了舍不得花,一毛一毛攒下来的。那时候一斤瘦肉才七毛钱,往广州去的火车票才56块钱,从家里带着积蓄逃出来,她正准备用她这些年攒下的钱到广州去谋生计,可就在她憧憬着广州生活的时候,她的钱被万恶的扒手偷了个干干净净。
王英继续真诚的邀请着她,理智被饥饿吞食着,很快李叶兰就经不住邀请跟在王英后面走。她们穿过广场乘上308路公交车坐了五站,然后穿过一条巷子又拐过另一条巷子进入了铁路分局单位房小区,然后走进了一栋5层高的居民大楼。
王英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107号房间的房门。“妈,家里来客人了,多煮一个人的饭。”王英冲厨房里面喊到。
一进门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和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灯光下客厅的桌子后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遥控器两眼有神的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这个男人就是王英的对象,叫何成昆,在建筑单位工作。这个家庭有五口人,何成昆的爸爸何元亲是铁路分局副局长,妈妈张秀兰和对象王英都是列车员,姐姐何美花和姐夫都在铁路分局公安局工作。
王英往家里家里带回了个陌生女孩,就跟对象简要地说明了情况,何成昆的眼睛对李叶兰看了一眼,又去看电视。李叶兰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正在用着她那乡下人特有的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户城里人家的一百二十平方米单位房。这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带厕所和厨房,地上贴着白瓷砖、墙壁上也有半人高的地方贴着瓷砖、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沙发、两张桌子,一张用来放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一张用来吃饭、天花板上有吊扇没开、大厅角落里还有一把摇头电扇。除了桌子、椅子,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叫什么,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桌上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人儿在里面又唱又跳,她数了一下,大厅里一共有8把靠椅,她低声对自己说道:“我家也有8把靠椅”。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厨房吸引了,里面飘出的炒菜的油香气加重了她的饥饿感,何成昆的母亲张秀兰厨房里忙着炒菜,李叶兰奇怪城里的厨房和乡下的厨房大不一样,城里厨房没有乡下的那种炉灶,没有一根柴禾,就一根管子一头连着一个罐子一头连着一个铁方块炉子就有火能炒菜。窗户上有个像电风扇的物件对外面吹着,厨房里的油烟气被吹了出去。
很快饭菜都弄熟了,张秀兰张罗着把火锅炉放桌上,又把火锅架在火锅炉上,然后招呼大家吃饭。“成昆、王英、还有那个小姑娘,准备来吃饭了,你们老爸去出差了,几天回不来的。”
李叶兰见要吃饭了,正准备帮着在厨房端菜,张秀兰见了说:“小姑娘,你去吃吧,我来端。”
王英对李叶兰说:“大妹子,你过来洗下手脸,我们好吃饭了。”
张秀兰把菜都端上了桌子叫儿子把电视关掉吃饭。
李叶兰洗完了手脸有些拘谨地挨着王英坐在了饭桌前,不过饥饿让拿起筷子的她马上变得不再拘谨。这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火锅里炖着猪肉丸子、狗肉、蛤蟆肉,里面有海带、蘑菇。桌上还有一碟下酒的花生米、一小碟酸萝卜丁、一盘土豆丝、一盘藕片、一碟生白菜。李叶兰狼吞虎咽的吃相有点滑稽,何成昆不禁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慢慢吃,吃完还有。”
何家人一碗饭还没有吃完,李叶兰转眼就吃了三碗了,又走到盛饭的罐那里揭开盖子,她一看罐里已经没有饭了,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嘴上油乎乎的,她伸手把脸上沾的饭粒放进嘴里吃了,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眨巴眨巴站在那里,也不把碗放下也不说话。
“看样子她是饿坏了”,张秀兰看着王英说。不等王英答话,她把碗筷放在桌子上,走过去用手搭着李叶兰的肩膀问:“小姑娘,还没吃饱吧,我再给你下碗面吧。”
李叶兰摇晃着身体点头嗯了一声。
一会儿张秀兰就端了满满当当一大碗圆面放到桌上来。李叶兰立马放下手里的碗吃了起来。这回她总算吃了个饱,她吃了大半碗面后硬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她就吧碗筷放在对他们说:“太好吃了!我现在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先放在那,我待会还吃…”王英的对象和婆婆能听懂李叶兰的方言,听她这般说都笑了起来。王英没听懂,她问婆婆怎么了,婆婆告诉她,“小姑娘总算吃饱了,还连说好吃勒。”王英听了也笑了起来。
吃完饭休息了几分钟。王英把热水准备好后叫李叶兰去洗个澡,又对何成昆说,“成昆,你去我房里拿两件换洗的衣服给这个大妹子,我出去给她买点红花油、止疼片。”
王英走后,住在二层的张建明来叫何成昆出去喝酒,何成昆不满的小声咕哝了一句:“帮人还没完没了了。”不过他嘴上虽表达了点不满,做事还是没有打半点折扣,给李叶兰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才和张建明出去了。王英回来的时候李叶兰已经在准备穿衣服了,王英一眼就认出李叶兰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加绒羽绒服。她看到李叶兰身上是两种颜色,有点黑白分明的对比感,这是突然遭到暴晒所致。她身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看样子是被人用脚踹的,背上和手上的一条条伤痕应该是被竹条抽打留下的。
”作孽啊!”张秀兰看到了低声说,“这小姑娘该遭了多少罪啊。”
她对李叶兰说:“你的衣服我给你洗一下吧。”
李叶兰两眼看着她连说:“衣服烂了不要了,不要了…”
“好吧,你是看上我这套衣服了”,王英暗想,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她还是表现得很大度。王英叫李叶兰先别穿衣服,她要给李叶兰身上的伤擦点红花油。王英先给李叶兰递了两粒止疼片就着一杯温开水服了下去。
然后王英打开红花油往手上倒了给李叶兰身上抹。张秀兰这时上来帮手。俩人忙了有6分多钟终于抹完了药,王英就叫李叶兰快点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说话间李叶兰已经穿好衣服了。张秀兰拿出一礼盘瓜子放在桌子上嗑瓜子消磨时间。随便说了几句工作上什么事以后,张秀兰把话题引向了李叶兰。她开始询问李叶兰叫什么、家住哪里怎么身上都是被打过的淤青……
王英说:“大妹子你别怕,你跟我们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回家。”
李叶兰害怕她们把自己又送回家去,于是说话遮遮闪闪,只说自己叫李叶兰,说她被人打了,钱被人偷了。一问到送她回家的事,她就哭了。她坐在凳子上双手扯着衣服下摆左右摇晃着身体两脚踹地呜呜的哭着连说不回去。
王英和张秀兰看着李叶兰哭的伤心,不忍再追问。气氛僵了片刻,王英对张秀兰说:“婆婆,你和她说说话,我去把客房拾捣拾捣,等下好让李叶兰睡觉。”
张秀兰把黑白电视机打开来看花鼓戏——“刘海砍樵”。
“刘海哥,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哦?我把你比织女。那我就比不上罗哦……”
李叶兰跟着张秀兰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怪物。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李叶兰就知道了她叫张秀兰、知道了带她回来的姐姐叫王英、知道了眼前这四四方方的有小人儿又唱又跳的机器叫电视机……总之她知道了很多她不知道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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