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荒原雪夜(1/2)
已是隆冬季节,茫茫的大雪刚刚停歇。大地一片浓妆素裹,远远看去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路,依稀只有那一个个的轮廓能让人辨认出前行的方向。
按道理说,这样的天气是不该外出了。白山黑水土地上的隆冬,是阎王爷撒下的牌位,专收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这天气,吐口唾沫掉地上就能砸个雪坑,站着一炷香时间不动弹就能连人带腿的冻那。
可就是这样一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关外荒野上,竟然有一支人马在缓缓前进着。这支队伍行色匆匆,可行进间竟也不缺章法,队伍拉长数里,前后左右各有数十骑手持刀弓的汉子压队,辎重车辆在中间,众人围车前进,壮年男人在外,妇女靠内,老弱或依车而行,或干脆斜靠在车上紧紧围成一团。这天,年轻人火气壮,或许还能抗一抗,上了年纪的老人又或体弱的小孩子就也只有相互依靠着才能靠体温暖和彼此,年长的人不断提醒大家伙尽量不要睡着,避免在这天寒地冻的荒原上冻成一块冰坨坨。
这支队伍没有任何旗号,连人带马约千余数。所有人都一脸的沉寂,四周押队的汉子偶尔的催促声,也就是这支队伍出的唯一声响了。就这么默默的行走了一日,只当日头开始斜斜的落下远方山脉时候,队伍领头的一个魁梧汉子回头望瞭望早以疲惫不堪的队伍,高喊了一句:“大家快走几步,在前面的小树林扎营过夜。”立时,数骑奔走相告:大当家有令,快走几步,前面树林扎营过夜。整个队伍轰然一声应,似乎多少加了几分精神,度也快了几分。
约莫又行得数里,日头已完全落下,天色陡然昏暗许多,筋疲力尽的人马跌跌撞撞滚进了树林。妇女和老弱几乎是立时瘫倒在雪地上,骑马汉子也是大口喘着粗气,人马具被汗水浸湿。领头的魁梧汉子脸上满是疲倦,血红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此时虽然已经累的快要栽倒在马下,却仍顽强的挺直了腰背,在队伍间来回巡视,不时的出号令:
“福大哥,先仔细几辆大车上的东西,着人点好数目再下营”。
“阿旺,你带几个还有气力的汉子,在左近仔细摸索下,切莫要大意。这天不仅鞑子响马要人命,人多喧闹吵醒了的熊瞎子也会伤人。日间多累些,夜里就能睡个踏实觉”。
“潘家大嫂,你带几个婆姨尽量寻些干柴火,让大家伙烤烤火”。
“老潘你带几个兄弟,前后都跑几趟,紧催点大伙,别一倒下就睡过去。相互提携着等火起来了烤干了衣服再睡,这动静衣服不烤干咯,准要冻伤身子。但凡有人觉摸着自个身子骨不太靠的住的,先带到罗郎中那瞅瞅”。
“疤脸,你带几个兄弟立刻砍树下营,尽量在四周多挖些壕沟埋些木桩子。知道大家伙都累了,可有的事总要做,万一夜里头遇到鞑子响马袭营,这些东西就能救咱们一条命。紧赶些,天真黑下来,一大冻上牙都啃不动地了”。
每道令下,必有人得令带着数人前去行事不提。叫阿旺的年轻人还冲着汉子笑道:“大当家的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条路走的虽不多,经年间怕也有十来次了,安过数不清的营子,每次都这么点活计要做,早就熟门熟路了。大当家的每次都这么些话要吩咐,跟俺娘的唠叨一样,俺都能背上来啦。”众人大笑不止,那汉子也笑骂到:“能背上来最好,快快去吧,万一有个差错,仔细你的皮”。
汉子又走了一圈,见众人都各行其事,营地虽忙乱倒也算有条不紊,便略放了放心。想起一事来,眉头不仅又拧起。略催了几下马,向队伍中最大的那辆马车行去。离开马车尚有几步,汉子便下马来,尚未走到车前,车门帘子便先拉开了,出来一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年轻人生的也是人高马大,相貌不凡。见汉子走来,开口喊到:“爹爹,你来了”。汉子忙摆摆手道:“禁声,莫吵了瑛儿。”又不禁着急的口吻询问道:“瑛儿今日,可曾大好了些?”年轻人脸色沉了下来:“没呢,还是热,说胡话,比前日里更有些不如。方才罗郎中来略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说怕是要早早到了关内找到大药房的大郎中看过方能知道是得了啥病,这荒山野岭的,再拖下去怕是”年轻人鼻子不禁一酸,别过脸去。汉子叹了口气,忽又听见马车里传来低低的几声抽泣,一个激灵忙揭开帘子跨上车去,年轻人也紧跟靠在车门外。
不大的马车内用厚实的被褥实在的铺了一层,正面躺着一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紧盖着也是厚厚的大棉被,一旁还有暖炉烘着。一中年妇人斜坐在一旁,不停的用一条手绢浸了雪水再搭在少年的额头上,一块捂热了便随即换一块。妇人此刻正在用手绢摸泪,许是刚听见了年轻人的话语,一时触动了伤悲垂下泪来。此刻见自家老爷进来,忙站起行礼低低唤一声:“见过老爷”。汉子此时哪还有心思顾及其它,一门心思全在么子身上,急匆匆上前观看。躺着的少年端也长的明眸皓齿,风神如玉,身量倒也比寻常年龄的孩子长大,只是颇为瘦削。此刻眉头紧锁,体内的高热更是映的脸似傅粉,唇如滴血,汉子看了更是一阵心疼。
妇人低低的声音述道:“前日里一昼夜还能醒来几次,还认得为娘和他兄长。今日一天,一直就这样沉沉的睡着,额头更是越烫人,一整日连口米汤都未进的,端是满口胡话。”
正说间,床上的少年一个挺身欲起,双拳紧握眼却还是紧闭,嘴里大声喊道:“都Tm的别乱嚷嚷了,想活命的就听空乘安排。都在座位上坐着,能活大家都能活,再这样乱成一锅粥,大家都别活了。”这些胡话,这汉子又哪里听的懂一句,只有这最后一句大家都别活了,汉子听后不禁脸色越沉重。见少年接连尽力挺身想起来,赶忙欲一把按住,忽又想起么子体弱,怕伤了少年,想这么一个平日里极有担待的人,竟也手足无措起了。幸的妇人手快,拿起手边雪水浸透的手绢,轻轻搭在少年头上,少年浑身哆嗦一下慢慢躺倒,身子也渐渐放松开来,只是口里还是不停的喊着:“别慌别慌,都听安排,要不都得死,要不都得死”叨咕了数句,又沉沉睡去。
见此情景,妇人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止不住的流出:“都是些这样的胡话,后面车上的姚二婶子说,八成是荒野里的邪魅俯身了,是要索了瑛儿的魂魄去做替身呢,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连日来赶路的苦闷,么子生死未知的伤悲一瞬间决堤开了,妇人直觉瞬间万般苦难都云聚而来,突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想万一么子有个好歹,自己也就随他一块去了便可。车外年轻人火气却上来了,只对周围空处喊着:“何处的妖魔鬼怪,怎得如此欺软怕硬,此间近千号人,何故单单奔最幼的弟弟,若真有本事大可冲我而来,怎得还怕你不成,冲我来啊,冲我来。”突得年轻人屁股上被重重踹了一脚,正待作回头见是自家父亲,还未及说话便听的父亲雷霆般的语气扑面而来。
“大丈夫行事,讲究临危不乱,何有你这样未有敌至,自己先乱了方寸?你为某长子,亦是此间众人少当家,竟如此无能,你让余者何为?哪个娼妇生下的腌臜货,在此胡言乱语瑛儿中了邪魅?瑛儿不过是受了风寒而已,待到了关内用了良药立时就会好了。有人妖言惑众,你当立刻惩之,却不知进退不提,反而在此自乱阵脚,今后大事怎能托付与你?”
年轻人被父亲一通怒火骂的满脸通红,平日里又最敬父亲,当下伏地认错。一旁众人见了,上来劝说,汉子这才稍微收了些怒火:“今日众位叔伯求情,饶你这次,便罚你今晚守夜,整晚不可休息。若再有错,定严惩不贷。”年轻人听罢低头答应着走开。
汉子自知此事长子并无大错,但是他素来对长子要求甚严,今日见么子如此状况心中着实急躁,此刻见长子低头走开又有些不忍,无奈话已说出也不能收回,只得回顾相众人道:“路长道艰,人多事烦,现在前途凶险未知,唯有大家齐心合力方可度过难关。若再有人挑拨离间,妖言惑众,立刻绑于路旁,任其自生自灭。”众人见如此,都唯唯诺诺答应,哪里还敢有二话。
这大当家的震慑了众人,暂时算安了安军心。回头便听众位心腹回话,知道营地已经扎好,老幼具有照顾,现在众人正在全力挖壕沟立拒马。探子已经四下走动过,此处地势稍高,二面靠山正好挡风,一面已经砍掉部分树木做了屏障,另外一面待壕沟拒马立好便是一块大好的扎营之地。大当家的听后眉头稍微松开一点,又嘱咐了几声,无非壕沟尽量深些,晚上多点人值夜,多换几轮断不能马虎。心腹众人都是老江湖,自然答应无他。一切安妥,汉子又叫来那唤做福大哥的男子行至一旁商议:
“本家的东西可点过数?一切安好?”
“大当家的放心,小的亲自点过,不曾少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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