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危局(2/2)
贾瑛暗窥众人表情知道众人开始信了,心中一喜果断继续大爆猛料:“上面些许言论皆是昏迷之时爷爷亲口对孩儿说的,或有一两句记错大意绝不会有变。另外,爷爷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父亲大人还说些什么了?”贾敢还沉于先前的震惊中,听到这话猛一激灵,急急问道。
“爷爷说广宁之战已经大败,广宁失陷,十四万广宁军全军覆没,熊廷弼尽撤关外兵马退居关内。如今的关外已不设防,努尔哈赤遣军南下,要尽屠关外汉民,大军不日将至。爷爷催我等退回关内,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如果前面关于大明未来的说法还只是震惊,那这些话语可就是如同打雷一般。后金军不日而至,对大家而言就是灭顶之灾近在眼前了。怪不得今夜的突袭好生奇怪,即使鞑子强悍如斯,也绝对不可能靠五六名精兵就攻破营地。鞑子打的是拖住这支队伍的目的,就如同狼群对付野牛的做法,精兵轮流攻击咬一口是一口,让野牛受伤虚弱最后一拥而上。卡伦们今天敢攻击第一次,就敢再攻击第二次,他们只要拖住这支队伍,等待附近的后金大队人马赶到。在这茫茫的荒野之中被大军赶上,那等待他们的命运就不言而喻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贾瑛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实现了。
“瑛儿,此话可真是爷爷托梦时,告诉你的?”这些话实在太严重,换句现在的话说那是相当雷人了。基本等于告诉你,现在这营中千余人,就是别人刀口上的肉了。
“爷爷说的十分郑重,孩儿岂敢有半句记错。”贾瑛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贾敢心下也思量,么子自小聪慧记性是极好的,决计不会有误。可若是真的,那等于是此间众人已经危在旦夕,一时间竟然不愿意相信。
可贾敢毕竟多年的当家下来,岂能不知此时切忌不能乱了方寸,他要乱了可就真的全都乱了。当下略一思索,即刻恢复往日威严模样,稳稳坐于中军话道:
“瑛儿所言真假先不论但是小心终无大错。阿福,通知众人即刻拔营出,鞑子的卡伦刚在我们这吃了亏,此刻定然窝在哪个旮旯里。他们也必定以为我们不到天明不敢出,我们偏偏就即刻启程,着老弱先行,由珉儿和你带队。老潘、疤脸和某家点一百青壮留在此营中。大队前行一律灭灯熄火,现营中篝火一处不灭,再加两成。莫耽搁了,得令去。”
贾瑛听得此番调度,不由的对这位便宜老爹也暗暗称赞。好一个临危不乱,也好一个胆大心细。如此茫茫雪原,鞑子不可能处处设哨,营中多有弓马娴熟之辈,也定然不肯贴近了监视。只要营中灯火不灭,鞑子必以为大营未动,此刻刚刚三更,冬季天亮迟,待得天明现,大队至少可多走出数十里。或者运气好的话,可能到天亮也现不了,这样一来大队人马逃脱的机会就多了几分。可是,这留下的一百人……
“爹爹留下不妥,大队人马总要有个号施令的,众人素来都是唯父亲马是瞻,万一现父亲不在营中,军心必乱。还是父亲带众人前行,孩儿留下的好。不过是疑兵之计,孩儿定能应付。”贾珉立即把疑惑点了出来,走的尚不能保大全,留下的那就几乎死路一条,贾珉是要代父赴死啊。贾瑛不禁对这家人高看了几分,父严子孝不说,还都是智勇之辈,只要这番走脱了,以后都是大好的依靠啊。
“某刚给你的是何物?执掌之刀已经给你了,还有你福叔助你,若有人不听命于你,直接斩了了事。
“父亲,还是让您亲自领队吧……”
“休的多言,你母亲和瑛儿某已经尽数托付于你,你若再临阵退缩,某先家法了你。”贾敢此时哪里还有心思争辩这些,见长子不从几乎立刻就恼了。“还在此多言什么?好生照顾你母亲和瑛儿,若是有个好歹,到了关内某也定不饶你!还不出,晚了可就白费一番苦心了。”
“得令!”贾瑛只得领命,刚要转身出帐,贾敢声音又传来:
“也好生照顾自个,遇事别老争强好胜,万事多听听你福叔的。”
就在贾瑛所在的营内静悄悄的准备拔营开溜的时候,离他们几里远的一处山窝中。几个身形矮壮脖子有脑袋粗细,身后留着一条长长的猪尾巴辫的后金卡伦,就在那里安了营。这几个后金卡伦,端是精悍,如此冷的雪天就敢在迎着如刀子般锋利寒风的山窝口里安营。这里隐蔽性极强,不往山窝里探进去几百米绝对现不了,也难管阿旺他们几个人把周围寻了遍也没有现什么异样。
篝火边三个后金卡伦正端坐着,脸色阴沉。一穿白甲的军官模样者正拿个酒壶喝酒,喝了一会便传给了身边的人,那人接过酒壶大灌了几口又递给了身旁其他人。这时一旁的营帐中出来一个满手鲜血的人,那人走到篝火边一手接过同伴递来的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递在脸上。那人似乎浑不在意一把摸过,又喝了一大口。
“拔什库(1),阿克占快不行了,这么冷的天,活不成。该死的南蛮子弓很硬啊,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肺,钉在了骨头上,拔不出来。”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他还比哈尔哈好,还能撑着回来,哈尔哈的尸体还在那汉人营地外呢。这里的汉猪够硬,咱们可是很久没吃这么大亏了。”
“硬又怎么样?咱们只要拖住他们,等咱们大军到了,就能杀光他们。到时候拿他们所有人的人头来祭奠阿克占和哈尔哈。”旁边一个缩着脖子的后金兵喊道。
那个拔什库拿把雪搓了搓手,站了起来,一把夺过酒壶,几步走到营帐里。里面一个后金兵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裸着半个身子,身上中箭的地方箭还插着,泊泊的血一股股的留出,大半个身子已经染红了。纵是如此,这后金精兵强悍至极,竟然是一声不坑。
“阿克占,我们救不了你了,你是要我送一程还是自己这么熬着?你放心,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们黑水白山间的巴图鲁。阿拜大人的兵马明日便到,那时破了营,我们会杀光所有的人为你报仇。营里的财物两成留给你和哈尔哈的家人。”
那个叫阿克占的听罢点了点头,直直的挺起身子坐了起来。拔什库把酒壶递了过去,阿克占狠狠喝了一大口,一把抛开酒壶,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箭大吼一声用力一拔,竟然自己生生的把箭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如喷泉般喷射而出。也是同一时刻,那拔什库闪电般抽出腰刀一挥而过,营帐中的声音安静了。
那个拔什库走出营帐,另外三个人都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他,拔什库走到一旁拿雪擦着刀子,一边说道说:“大家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两个时辰一班给我紧紧的盯住那队汉人。我要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1)后金八旗低级军官名,拔什库是满语汉声译,汉译为“领催”意思为“催促者”。一个拔什库下领五名兵丁,是八旗基础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