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没想一到麻纺厂就立刻受到俞厂长的热情接待，这真让我们有点受宠若惊。三十多岁，身材瘦长的俞厂长带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极斯。他问过我们一些具体情况后，便鼓励我们在这儿好好干；接着，他给我们开了一张证明，要我们分别去找李厂长、鲁厂长及朱主任，最后在梳麻车间见到韩班长。

韩班长年约二十七八，高个平头，浓眉大眼，看上去英俊潇洒。他同我们简短交谈过几句，然后领我们到厂外生活区，为我们安排住宿的地方。这里正是刘丽和赵云桂提到过的那排红砖瓦房，外面仅邻着一条长长的细沙铺成的路。这排房子共分为个单间，由于其它几间早已住满人，惟有顺数第四间宿舍里只住着个男工，挺宽松；所以韩班长将我们安排在了这间。接着，他又叫我们到一座废弃的仓库里搬来钢丝床架与床板，在临窗的一角里组成一个高低铺。通过商量，逸华选了高铺。我想低铺虽然被褥容易弄脏，但便于上下床，倒乐意接受。铺好床后，再将日常用具和换洗衣物分别搁置妥当，这时韩班长便对我俩说：“因为你们今天刚来，所以不用上班；你们可以趁这时间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可以上街走走，看需不需要要些什么日常用品？当然也可以到车间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工作的？但明天早晨七点钟，你们要准时到梳麻车间报到。记住：千万不要迟到。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总之，我到时会为你们安排具体工作的。”说罢，韩班长就离去了。

等他走后，我们便这儿摸摸窗，那儿摸摸门，想想我们在家的那段日子，再想想现在，哎！总算拥有一份正常的工作。一时高兴，恨不得在床铺上翻几个筋斗。和我们同处一室的那个男工，估计已有二十四五，长个倒葫芦脑瓜，头上都快秃顶了。他穿件灰白色的夹克衫，合衣躺在我们对面的一张矮床上，正翻看一本波德莱尔的诗集，有意无意间会合上一会儿书，用那双不太健康的白眼球瞟我们一眼。

我们到街上逛了逛，每个买回一个饭盒。回到宿舍时，见那位室友仍躺在床上看书，于是便主动同他聊天。从他口得知，他叫胡泯，现在刚谈朋友，在细纱车间如今已有两年工龄了；因为今天倒夜班，所以他白天在宿舍休息。他也问过我们一些问题，比如：家住什么地方？年纪有多大？是谁介绍来的？等等，我们一一当他说了。得知我们居然是以写信求职的方式来的，他立刻对我们刮目相看。

“你们知道吗？对面那排高楼上都住着一群川子，楼房背后是一排水池，在那儿洗碗、洗衣，或是冲凉水澡都行，要是怕冷，也可到厂内锅炉房用桶去提热水。”他显得热心起来。

我们都点点头，对他表示感谢。

“川妹子都长得蛮漂亮，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在她们当找一个当老婆，免得还要自己动手洗衣裳。”他接着又说。

“你为么事不找一个？”我问他。

他只微微一笑，转过脸去继续看书。我看了看窗外，发现太阳快升至正了，便问他是否到了吃饭的时间？

“嗯，还有半小时。对了，你们的饭票买了没有啊？”胡泯合上书，看过腕上的表后说，嘴上几根猫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受他提醒，我和逸华马上提着从家里带来的米去了伙食堂。由于我身上现金不多，所以只勉强兑了上十天的票。不像逸华，足足买了一个月的，他家里本来就比较有钱。

莲莲如今已和陆平、黎小翠从食堂旁边的宿舍里搬出来了，移至间那排宿舍的最末一间窄房里。这间房只有十来平方米，她们三个住里面尚略嫌拥挤；不过因为人少，而且她们三人性情相投，倒多了几分自在。赵云桂则仍是住以前的房间，刘丽、包娜两人已经离开麻纺厂了，就在今天早晨坐公汽走的。包娜是因为觉得在这里干不划算，而刘丽是由于得到了赵德结婚的消息，心里不舒服走的。原来，赵德与梁小如已经在三天前结婚了，刘丽虽然早知他们迟早会结婚的，但因为弥足深陷，难以自拔；而且，听说就在前几天，刘丽还请假去过赵德家，他们来往一直都还很密切。刘丽曾告诉过莲莲她们，赵德现在混得还算有模有样，前不久包了一辆客车在开，梁小如则专门负责卖票、收钱。我想：也许他们在一起，将来的日子会真的很幸福。“真是怪事！为什么他们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一声，请我去喝他们的喜酒？”我心里暗想，“或许我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什么份量，他们当然不会请我！”这样一想，心反倒释然。尽管我心里有些难过，但我仍是衷心祝愿他们能白头到老、一生美满！

趁午吃饭时间，我们和陆平、黎小翠聊了半天。陆平今年十八岁了，头上缠着两只小辫，像两朵朝天嗽叭花；一张扁平的苹果脸上长着几颗小黑痣，丹凤眼里流露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不知不觉，莲莲她们就又要上班了。陆平临走时说，她们今天可能下午三点多钟就可下班，要我们到时来寝室坐坐，我和逸华愉快地答应了。我们显得无聊，便在厂内四处走动了一圈，再去每个车间看了看，所到之处，都有一些川妹子在眼前晃来晃去，觉得十分有趣。

晚上，我们去莲莲她们寝室打了半天扑克，玩的是“捉黑桃五”的游戏，并规定谁输了就得唱首歌。在打牌时，我注意到黎小翠笑起来非常特别，从眉毛到鼻梁那一段会凝起两道皱纹。她头发短、皮肤黑，比较害羞，也很可爱。后来牌打得厌了，陆平又打开录音机让我们听了一会儿歌，然后所有在寝室的人几乎都跟着唱了起来，也不怕吵到别人。哎！这真是一种只属于年轻人的疯狂！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优美动听的沙克斯风，吹的是刘德华的《来生缘》。我忙问这是谁在吹？小翠说，这是保卫科科长何健在吹。我便同逸华还有莲莲她们一同出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只见保卫科门旁的一张靠椅上，有一三十多岁的男人正鼓着两腮用力吹着。见我们来了，何科长停下来打量我和逸华一眼。

“哦，你们是刚来的吧？”他面无表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