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器不晦 锋芒毕露(2/2)
这用心对于尤只虎而言,早已是潜移默化成习惯,习惯到了甚至他自己都很少去留意这样的用心存在。这用心是不会被任何境界左右的,随时都在觉察着一切境界,尤只虎此时也一样,虽然在幻境中沉迷,可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力量在振动元婴,将那幻境覆盖过去,身边又重现原有客厅的场景。但那幻境也同样在眨眼之间,于潜意识场景中重新建立起来,而后又被覆盖。
这两个场景相互颠覆,相互倾注地太快,不断交替变化,以至于尤只虎感到自己处在这两种场景混合而成的一个境相里面。此时在他眼中,飞珠不是坐在客厅内,而是坐在那枫叶缤纷的林中,在微风里,长发随落叶同飞扬,泪水伴雨滴共低泣。
尤只虎早知自己被那音符带入幻境中,与境界中的飞珠一起感受着那深不见底的忧伤。那隐隐的觉知能力,数次想把自己带出幻境,可由于他没有经过正常修行人的次第,没有诸如守戒行仪这个过程,平时缺乏一个让心离境的锻炼,并不拥有“心清静、根清静,则世界清静”的能力,总是欲出而不能。
反倒是因为他的修行积习是,遇上有兴趣的部分,便全身心投入其境中,在境界中修练。这种积习导致他进入任何境界都很快,不管是有利于修行的、还是不利于修行的,只要他观念中的部分,一旦被调动起来,他非常容易进入其中。
前些日子有哥们儿骂尤只虎不像高人,很缺乏高人的风范,这也骂得很恰如其分。他只能算是一个正在修行途中的人,这个过程中,修行所带来的观念改变,心量扩展,都会在尚未改变的积习上产生加倍的作用。遇上本就洒脱的,会更洒脱,遇上本就碎嘴的,容易更碎嘴,遇上本就神经质的,可能会更神经质……因为人在修行过程中,尚未达到高人的圆融之前,其本有的部分性格表达,会显得更加直接、不加掩饰、更加率性。那作凡人时而看似不经意的小毛病,此时则显得非常刺眼了。
哎,这就像一个人乍从穷鬼变成有钱人一样,财富和资源的积累,大大护展了他在世间周旋的空间和能力。从前如果是猥琐可恶的性子,有钱后,这种猥琐的一面容易被新的能力助长,表达得更猥琐,更可恶,干的坏事更大。从前是乐善好施的性子,有钱后,这种乐善好施的一面也同样容易被新的能力助长,表达出更乐善好施,行的善行也更大。
当然,这只是最直接的、最单纯的成长过程,有的人就不同,别人善于不断完善自己,本来猥琐的,有钱后变得德高望重,这也是常事。个人用心不同,不能用一个公式代替一切人。偶们罗嗦这些废话,只是为了说明一下尤只虎的情况,顺便为chgor没有把主人公写好找个合理的借口,这样他就能自欺欺人地继续写下去了,不至于立刻就悲愤自宫而以谢天下。
尤只虎此时虽然在境中不得出离,但他长期和安冬对话,多人格同时存在,正是他擅长的事,那内心深处极度想要出境的愿望,终于使天剑机的自然创造力再次发威,顺着他的观念,助缘成相,硬生生地创造出一个新的安冬形象,从境界中陡然跳出。
那安冬一跳到他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凌空扬手,一股巽风化作剑影,惊声而起,瞬间将钢琴劈成两半,飞珠的琴声嘎然而止。
以尤只虎此时的能力,一掌之功,削铁如泥。那剑影太薄,穿琴身而过,以至于中止了飞珠的琴声后,而琴架看起来却依然是完整的一般。
尤只虎立刻出境,喘着气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
飞珠刚才正专注在弹琴一事中,忽觉身边一股阴冷凉风掠过,紧跟着左手边的琴声走调,她刹那也从专注中出来,细看之下,这才注意到,钢琴的左部分有一条极细的线,她轻抚之下,那细线马上裂开,整个钢琴由此断成两半。
身后尤只虎道:“飞珠,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邪法?”
飞珠转身一看,尤只虎一脸狼狈相,正诧异地盯着她。她又转头看看坏掉的钢琴,回想片刻,恍然道:“哎呀,我是不是太投入了……康哥从前教过我音声修行法,他说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很好,要我有空多从中领悟,他走了之后,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练习这个法子,哎,刚才你怎么了?”
尤只虎顺口简介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奇道:“你这音声修行法这样厉害,那康斯坦丁不会么?如果他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当初用在赵归真身上,赵老爷子早就崩掉了。”
飞珠淡然道:“康哥说,他只是会这个法的理论,应用上却浅尝则止,一直没有真正体验到这个法的精髓。他说,他在别的修行法门上,成果比较明显,对这个修法形成了障碍……他说我在这方面的天赋极好,让我多练……。”说到此处,神色又是黯然。
尤只虎暗叹道:“康斯坦丁见多识广,真是个极渊博的人。”又道:“这法的名字,就叫音声修行法么?”
飞珠摇头道:“不,这是康哥自己取的名,他说这法子是他当年从一个叫师旷的人那里学来的,没有名字……他偶尔也会练习,可是他总是没法深入。”
尤只虎想起当年初见康斯坦丁时,他便是在弹琴,暗道:“他就算没深入,也弹得相当厉害了,起码勾住了厄里斯……。”
见尤只虎无语,飞珠以为他在揣测康斯坦丁那音声修行法,便笑道:“这法子并不复杂啦,康哥说,弹琴的时候,就只想着那音乐,心中要一丝不留,别在意自己弹得好不好,别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技巧,一定要全身心地融在其中,要体会每一丝情绪是如何流出来的,去体会每一丝感受是如何在起作用,尽情地去表达,完整地表达……他说他自己总是杂念太多,一会儿觉得这个地方弹得不像师旷,一会儿又觉得那个地方没有模仿对,没办法融进去。”
尤只虎看着飞珠说话的神情,暗道:“我以前只是觉得她们姐妹俩长得漂亮而已,但没想到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她现在竟然美得有如天人一般……。”
安冬笑道:“观念变,世界变,自己的长相也会变罗,哎,我们这些年观念也变了不少,长相也该变变吧?”
飞珠见尤只虎一直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奇道:“老虎,你咋了?”
尤只虎缓过神来,笑道:“哦,我在想啦,其实你这个音声修行法,本质上和我用的法子是一种类型的,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个境界中,大家用的操作手段有些不同而已……。”安冬道:“对境界投入越深,你的心就在左右那个境界中的一切呢。”
忽听门外妙僧高声道:“飞珠姑娘,你没事吧?”
飞珠打开门,将妙僧和忽悠王迎进来,笑道:“老虎回来了。”
两人齐声道:“小猫!原来你没死!”
偶最讨厌在小说里面描述大家相遇时的惊喜和客套场面,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话,无聊得很。而且有时候你突然遇见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虽然也会意外一下,其实心中未必有多大惊喜。大家多年都在各自的世界中成长、交新朋友,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积习,早淡化了过去。但倘若你不故作惊喜一下,倘若双方都不故作惊喜一下,好像又缺了点啥,大概是故人相遇,若没久违的喜悦,那就否定了过去,大家会说你变了,而一般人不愿责担改变的责任,所以只好故作惊喜……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哎呀,好久不见?!哎呀,这些年你都死到哪里去了?如此等等,偶们心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观念设定,支配着偶们像机器人似的生活,看似活灵活现的人,却丝丝入扣地印在观念设定中的每一个细节上,悲哀啊。
牢骚发完,咱们继续。
尤只虎给众人讲了他的经历后,三人全都无语,好一会儿,飞珠才侧头道:“老虎,你说你曾经灭过世界?曾经让整个世界消失过?那……当时我们在哪儿?”
尤只虎挠挠头,一脸苦相,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就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这个,其实当时我在众神之车中,是想得很通透的,可遇上你们,我又觉得有些诡异了,大家那么真实,就和我自己一样真实……。”
妙僧摇头道:“我常被人骂阴魔,你小子比我还阴魔得厉害。”
前面曾交待过,这妙僧常听见释迦牟尼佛在他耳边说法,说他是佛祖在娑婆世界的代理人,呵呵,虽然他自己很确认这事是真的,可他这种情况,正好应上释迦佛在《楞严经》中所说的五十阴魔之一,禅定时“闻虚空中有人说法”。此境界本不错,说明你正在突破原有的观念设定呗,可世尊也说,这种事啊,执着它就不好了,一执即入魔。那看过《楞严经》的佛门弟子,多如牛毛,所以骂妙僧入阴魔境的人,自然也多。
尤只虎转头对忽悠王道:“你的理论丰富得很,你说说看,我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明心见性了?或者说,我已经见道?我曾见过一切现相还没有生起来时的纯能量世界。”
忽悠王笑道:“你既然已经明心,明都明了,又何必问我呢?如果明心,你现在就是个明白人,了解一切的人,应该是你来回答我们的种种疑问才是,你说是不是?”
尤只虎“呃”了一声,没想到忽悠王随便一句极简单地话,就把他猜想的境界给打破了,他又道:“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忽悠王喝了一口茶,笑道:“你看的,应该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尤只虎顺口道:“不是这样的,其实是……。”
忽然间,他说不下去了,他被忽悠王的话惊了一下。他的知识也相当丰富,就算不修行,他的心理学知识也告诉他,人潜意识中的观念随时都在支配自己的人生,支配你寻找你进入你想要的世界,支配你真想见到的你,让你经历符合你观念的一切,支配你回避不想见的一切,等等。
也就是说,事实上,尤只虎感受的世界相,不管是纯能量层、还是其他什么的,只要他的观念尚在,这些现相,也必定是迎合着他的观念而出现的,都能在他的观念中找到根源。
他懂这个道理,但当时由于过度相信众神之车,将众神之车展示的一切,当作是绝对真理。可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后,又经忽悠王一提醒,心中立刻觉得不对,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他又道:“可我有了众神之车带来的经历后,我的能力明显大变,比如说,我真得可以把世界现相中的一部分,随意抹去,只是因为我暂时还没学会如何填补抹去后的空间缺位,会让自己陷进那个空缺中去,我才不敢用这个法子的。”
忽悠王笑道:“如果你认可的理论成立的话,你抹去的,虽然是身外世界的一部分,可也对应你观念中的相应部分。外面的世界现相,时间空间是连续的,说明你的观念也是相续的。你既然抹去了外面世界中的一部分,观念中也一样会突然出现空缺,观念照样需要相续,而你的观念中,什么事物离你的心最近?自然是你自己啊。所以观念要填补这部分突然产生的空缺,肯定会用你的身体去填空罗。”
尤只虎一时愣住,这倒真是他没有想过的逻辑过程。如果忽悠王的逻辑成立,这意味着,他抹去身外世界的任何一部分,都会同时以自己的身体去填补空位为代价。
他一时无语,忽悠王又笑道:“佛门金刚经有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当你从观念中灭去我相时,由于没有了建立相对的中心参照,人相与众生相,自然同时归于灭。从这个理来看,众生相,人相,总是和我相这个参照中心是相关联对应的,你影响身外的那部分,必然也会在自己这里烙下与之相对应的内容。”
见尤只虎依然沉默,他知其心中郁闷,又安慰道:“其实我听你说了那么多,众神之车也确实很了不起呢,起码它加速了你成相的过程,对而你言,由因见果的速度,变快了。你说的那个自然创造力的应用,我想啊,那应该是一种助你绕开观念障碍的方便法门呢,有此方便,你会比从前自由许多,何为而不乐呢?”
果然,经此一说,尤只虎立刻开心起来,乐道:“你这么一说,我就不觉得众神之车没用了,呵呵,哎,忽悠王,你的名字可真是名副其实啊,哈哈哈哈哈。”
忽悠王转头对飞珠道:“飞珠姑娘,刚才你弹得是什么曲子?”
妙僧一听这话,立刻色变,叫道:“不管是什么曲子,肯定是邪曲!弄得老僧魂不守舍!”
飞珠莞尔一笑,又把刚才给尤只虎说的,重新说了一遍。
妙僧听了,不怒反喜,开心道:“原来这法是师旷所创,大师之法,哪会是邪法?了不起,了不起,祖宗就是厉害啊。”他转头对忽悠王道:“当年世尊住世时,有一位干闼婆王弹琴,让当时是阿罗汉的迦叶,也失去定力而随之起舞,可见音声一道,用到极处,实不可思议啊。”
忽悠王笑道:“迦叶当时并没有失去定力而随之起舞啊。”
妙僧摇头道:“有啊有啊,我记得经上有说,那干闼婆王是擅长音乐的,她来给世尊演奏音乐,其时三千世界震动,迦叶随之作舞,这是经上有的事。”
忽悠王笑道:“这事是有,不过,迦叶并没有失去定力而随之作舞呢。那干闼婆王抚琴时,山河大地、三千世界皆作琴声,皆起舞蹈,迦叶也一样,所以说,迦叶并没有随之起舞呢。”
他这话让任何人都听了都觉着诡异之极,前后极其矛盾,尤只虎和妙僧面面相觑。两人都想问他,是不是把话说错了?但见他一脸自然,又不像是没察觉到自己所说的话有矛盾似的。
妙僧不想继续辩下去,只是暗笑道:“嘿嘿,这厮果然是个冒牌货,如果是真佛祖在此,哪会说如此没有逻辑的话?他一方面说迦叶和三千世界都在舞蹈,一方面又说迦叶并没跳舞,这种鬼话会是世尊说的么?”
飞珠也看出这话的矛盾处,她不想让大家因争论而导致不愉快,便岔开话题,对尤只虎道:“你既然没死,也该让冬雪知道,别让她老惦记着你才是。”
尤只虎点点头,站起来身来,道:“反正天也亮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哎,飞珠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边人多好玩,你在这里陪着他们两个光头,时间长了会很无聊的。”
飞珠摇头道:“我在这里呆了快一年,已经习惯了,这里清静,我喜欢这里。”
尤只虎不再多说,闪身离开。
他离开时整个房间为之一震,忽悠王三人被其波动掀翻在地。
妙僧骂道:“这小猫的瞬移这么大力么?是故意显摆的吧?可恶!”
忽悠王站起来身来,伸手拉起飞珠,笑道:“我在书上见到过,真正的瞬移,是改变观念完成的,不会产生任何冲击……他这是利用众神之车完成的空间转移,估计这震动是扭曲空间时造成的吧。”
飞珠见忽悠王笑中带有隐忧,便道:“忽悠王,你是说老虎的修为有问题么?”
忽悠王摇摇头,沉吟道:“众神之车在传说中,是有许多争议的,而且创造众神之车的古仙人,也为了它争论不已,甚至最终自取灭亡……至道无形,神物自晦,太过锋芒毕露的东西,总是有许多负面作用的。”
两人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相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