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气云龙下泰清 三天真客已功成(2/2)
但这些形象,只有尤只虎自己看得见,对别人而言,他们是不存在的。
从前,尤只虎为了随时都能和潜意识保持通畅对话,才将安冬这个形象固定下来,但他也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因此对安冬的定义极其严格,不会越界,不会让安冬这个形象所代表的人格超越他习惯的人格。也就是说,不会让安冬来代替他。
如果安冬代替了他,呵呵,他就会变成一个外表是男人,但内心是女人的人,一切行为都会跟着变,总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最终只好选择变性手术了。
而此时,他没有想太多,只想分心多用。一时间,太多形象尽被调动起来,各自奔向在空地上坐着的人,进入其身体,开始搜集数据。而安冬,则进入杜远山的身体。
当初,由于功能和肉身器官结合得太紧密,他一旦使用潜在的能力,超出肉身的结构局限,整个身体立感不适,同时引发巨大的痛苦,促使肉身被迫收缩对功能的使用,而急速衰老。
现在不同,他此时有元婴支撑,也就是把潜意识对身体的整体功能相对独立化,功能所受的**束缚变小,而将其本来的能力大大发挥出来。所有激发出来的人形,个个都代表着潜意识“感知”的功能,每个人都进入不同对象的身体,进行探视,收集对方的能场数据。
这些他变出来的形象,都是他能力的延伸,被他形象化了而已。但任何能力的延伸,必引发物理世界新的微粒运动,必有能量传递。那些被他探视的人中,不少人都有元婴,立刻发现有能量异动在进入自己身体,在探视自己。
坐在中间的一位白须长者,立刻喝道:“是谁在鬼鬼祟祟地探视老道?!”此老的喝声一出,四周各种斥责声跟着此起彼伏起来。
其实这群人中,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尤只虎在探视的人,并不多,但由于那白须长者地位甚高,修为着著,显然是一派之长。因此他的喝声一出,一大群人跟风而起,相继喝骂。就算有些不是他同一派的人,见众人齐喝,不甘落后,也跟着喝骂几声,以围观者的身份,凑一凑气势。
当然,也有些人在喝骂两声后,会疑道:“咦,这里真有人探视么?我咋不知道呢?哦,我修为低,当然感觉不到呢。还好我跟着喝骂几句,不然我这修为又要被人鄙视了。”
尤只虎对这种人群普遍心理,相当了解,见此场景,立时苦笑道:“这骂我的人里面,起码有一半根本就没有体会到我在探视,全是跟风涨劲地图个热闹啊。那位穿黑衣小褂的老大,他的责骂声可不小,可我派出去的形象,还没进入他的身体呐,他咋体会到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远处有一个青年和尚,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尤只虎见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责骂自己的人,忍不住赞道:“这和尚涵养功夫好,就他没骂我。”
此念未毕,已见那和尚对身边另一位老者笑道:“玉真兄,我早说过嘛,像你们这般,练出个元婴来,有啥好处?金屋藏娇,别人总是会好奇,想来窥视一番。别人偷看你老婆,你就觉得被人戴上了潜在的绿帽子,心中难免嗔怒,这不是作萤自缚么?像咱们佛门的修行就不同,一丝不挂,哪会没事装个婴儿在肚子里面?累赘啊。”
那玉真子转头骂道:“你要裸奔,是你自己的事,别攀上老道……。”但就此一句话,他已感体力不支,赶紧闭嘴,专心用功。
这和尚极是罗嗦,见那老者只是用功,不再理他,又转头对另一旁的杜远山笑道:“远山兄,你们重玄派的重玄二字,听说是从《道德经》上那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化出来的吧?玄的后面,还有玄,二玄,是谓重玄。贫僧的理解嘛,一玄,应属末那识之用,又玄,应属阿赖耶识之用。阿赖耶识具万法种子,本是众妙之门,这也说得过去呢。”
尤只虎叫苦道:“这和尚是个不怕死的么?这紧要关头,他却找人聊天,只怕任谁都想扁他一顿吧?”
果然,杜远山被他纠缠不清,难以专注,只好努力分出一股力道用来说话:“采微兄,你们佛门中人,要性不要命,一场生死只当脱衣换皮,可我们道门讲究个性命双修,这身家性命还是比较看重的,你能不能暂时安静一会儿,让小弟专心用功?”
那采微还想再说几句,身后一位大汉粗声粗气地骂道:“你再罗嗦,老子就没法专心了,今天要是死了,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欠下这一条命,老子生生世世都要纠缠你!让你不得好死!”
谁知这叫采微的僧人,一生图个口快,本来已安静下来,一听这话,立时又忍不住回嘴道:“我有阿弥陀佛撑腰,这臭皮囊坏了,我就往西方极乐世界跑,再不理你,看你如何纠缠我?!除非你有胆找到西方极乐来!就算你来了也没用,我那儿有菩萨兄弟一大堆,任谁一脚,也把你踢回娑婆世界来了!”
尤只虎眼见屏障上方,已被那越发强劲的光束打得飞金四溅,一副快要承受不住的样子,这和尚却饶有兴致地和人斗嘴,他暗暗急道:“这人罗嗦起来,居然不分场合,也算是奇人啊。”他觉得刚才那大汉声音的熟悉,仔细看去,原来正是乘风。
那众人本来都在责骂探视大家修为的人,没想到才一转眼,这和尚已成了众矢之的,众人反而忘了尤只虎。这群人跟风习气极重,一见有人骂那采微,一时间你也骂,我也骂,片刻间种种骂声此起彼伏,而且花样不断翻新,热闹非凡。
采微见骂他的人多,更加开心,一时兴起,吞吞口水,准备舌战八方。
尤只虎终于急得大叫起来:“各位老大,你们那个……那个护盾,是叫护盾吧,好像快要破了,呆会儿再骂行不?还有那个采微老大,我我我……我也是看重性命的人,你呆会儿再聊天,行不?”
就在此时,防护圈猛地一震,在场诸人中,好些个被其波动牵引,无法稳住,翻仰在地。那采微也是一个跟斗翻了过去,同时不忘补上一句:“哎哟,打得好,又替我消业!”
也就在此时,尤只虎分散出去的种种形象,已经完成能力延伸的功能,尽皆回归。
尤只虎一看数据,立时自我安慰道:“哎,这群人中,修为高的,在道士中,也就玩元婴的,和我差不多呢。能力最强的,可能就是那个带头骂我的白须长者。还有一些其他另类修行方式,我一时看不明白,但从能量跃动来看,他们的能力上应该不如那个白须老。”
安冬将数据总和分层叠加,计算出这群人抗打击的最大能力,然后将刚才吸收的碳场能量的波动数据进行对比,他立刻有了结论:按他的时间观念来计算,这群人最多还能撑十分钟。
此结论一出,他立刻大急:“从刚才安冬吸收的波动数据来看,对方发射过来的能场相当强劲,我不可能用简单的指令去破解的,这次多半死定了!”
他用在传送阵中学会的法子算出双方的能力差距,那杜远山等人,同时也用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得出结论,快要承受不住了。但这些人都专注在用功上,将所有能量维系那防护圈,就算明知道快不行了,也不敢随便放弃。
尤只虎想不出办法逃命,只好病急乱投医,临时抱佛脚。安冬知他心意,立刻极尽搜索含藏,好不容易从《金锁流珠引》中查到一篇《功成名遂欲乘龙驾鹤乘风上天入地入水石法》,尤只虎叫苦道:“好复杂的内容,等我学会了,也只能变鬼仙人了。”
谁安冬的话更让他绝望:“我知道你想跳进地里面去,可你看看乘风他们,他们是有能力入地的,可却没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劝你也别这么做。”
正在急处,却见那采微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他赶紧双手乱摇,道:“和尚,我现在也要保命,不和你聊天。”
采微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你是一张新面孔,我没见过你,是吧?”尤只虎急道:“别来烦我,我急着呢。”采微笑道:“你准备逃命,是吧?”尤只虎急道:“你到底想要说啥?”采微笑道:“没事,我只是过来给新人打个招呼。我看你三十二相缺七相,也算了不起呢。”
忽听安冬道:“哎哟,不好!”
尤只虎抬头向上,果见那防护圈已被强劲的光茫压得来凹了下去。他心中恐惧,立刻使他专注起来。
那元婴本来就是人体功能的一个形象代表,此时相对独立,而尤只虎对这元婴的观念,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受限于道门经论的文字束缚,他只知道这是功能,这是随着心念在运转的东西。
那“趋吉避凶”的愿望过于强烈,立刻引发潜意识将这个功能调动起来。也不知是他的观念在变,还是身边的世界在变,他只感到元婴在勃然升腾,大放异彩,脑中轰隆隆地震动,像有千万人在喧闹一般。
那愿望就是指令。而指令没有具体的样子,他只见到由内而外的变化,从身体的器官结构开始,渐渐延伸到身外,从微粒世界开始,渐渐上升到有具体形象的世界。
他身外的空间,大量微粒在加速运动,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分清楚宾主关系的一种运动。好像一切都和他的身体连在一起。他身体的每个最细微的震动,仿佛都和外面的世界是一个频率似的。好像他就是空气,空气就是他,他就是大地,大地也就是他。就连他眨一下眼睛,都能感受到空气被他带动。
他觉得身体渐渐变得很呆滞,四肢的每个动作,都感受着巨大的阻力。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静,脑中的轰鸣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好像一切都停了下来。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忍不住用手在身前胡乱挥舞,想拨开越来越凝滞的世界。
那身前凝结的空气,被他在挥舞中,一块块地拨开,露出一个大洞来。洞的另一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蓝天白云,清晰可见,远处还有一群悠闲自在的野马在溪间喝水。
他大叫一声:“大家跟着我穿过去!”可叫出来的内容,在他耳中,却感到极为嘶哑难听,似乎那压抑的空气,已经使他的喉头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努力挣扎,好不容易跨了过去。
人刚一落地,刚才的凝滞感跟着就消失了,大脑也清醒了,身体四肢也灵活了。他一跃而起。正见杜远山、采微、乘风、杜小仙和另外几个人在身边。
众人相对无语,好一会儿,杜远山才抹掉脸上的汗水,对尤只虎道:“尤兄弟,没想到是你救了大家,你这用的是什么法术?在哪本经上有讲?”
尤只虎喘着气,嘿嘿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一种指令吧,类似于你们说的咒诀,我现在还无法表述清楚,正在总结。”
他当时处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他眼前世界的变化,和杜远山等人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那时,杜远山等人正在全力用功维系那防护圈,突然身后大量闪电惊爆而起,身边空气大量被电荷化,“噼噼啪啪”作响。那白须长者惊道:“敌人从另一边打进来了!”
但众人回头看时,却见尤只虎身着一件黄袍,站在原地,微闭双眼,双手缓缓地在胸前划圈,好像太极拳中的“云手”一般,只是动作比太极拳更加慢,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压力,把他的手压着似的。而尤只虎的身体外面,却有一个正在由小变大的旋窝,旋转着将大量闪电放射出来。
这群人一分神,那防护圈立被击破,远处传来的光茫,已经变成绿色,扫过空地,大量的人瞬间即被绿光传送至别处去了。
杜远山等人急切中,正想逃离,忽见尤只虎喊出“大家跟着我穿过去!”,采微等几个离他近的人,不假思索,立刻一跃而起,向那旋窝中央跳了进去。
此时众人方知,那旋窝的另一端,竟是一片宁静的草原。而尤只虎自己竟然也不是很清楚何以做到的此事。
乘风看了看尤只虎,忽然惊叫起来:“你是那个打狗脱尤?!”他冲上前,抱住尤只虎,大笑道:“几年不见,你小子真得长帅了啊,哈哈哈哈哈!”
尤只虎此时清醒过来,也搂着乘风,跟着笑道:“乘风大哥,你又加入天行观啦?”
杜远山拉着尤只虎,为他介绍身边几个人,指着其中一位华衣靓服、身材肥硕、肌肤嫩白的青年,对尤只虎道:“这亚格亚国的国王,叫林旦,他的国家被大比泽国灭了,流亡到我们这里,他…也是一个很喜欢修行的人。”说着他又指着尤只虎,对林旦道:“林兄,这位尤只虎先生,是地球来的高人,和我天行观的祖师来自一个地方。”
那林旦长得雍容华贵,但人却机灵得很,立刻上前,握住尤只虎的双手,正色道:“尤大侠,如果我的国家还在,我一定策封你为国师。”想起他现在孤身一人,是真正的寡人,又一脸沮丧道:“只是现在不行了,我只有依靠大家了,国家没了,老婆没了,啥都没了。”
尤只虎正要安慰他两句,一旁采微走了上来,双手合什,笑道:“尤施主,贫僧采微,多谢你护持我这具臭皮囊,刚才危急时刻,贫僧正在念西方三圣的名号,没想到你就出手相救,想来你也是受如来所遣,化作及时雨,救苦救难来了。想那《法华经》中有云,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
尤只虎怕他一口气说个没完,赶紧打断他,道:“采微大师,你这法名好古怪……。”
他本以为这采微解释一个法名,总该不会有多少话说了吧,谁知采微一脸得意,又笑道:“佛门经典,总会被后世学人以种种角度论述流通,有纂要、注解、夹颁、宣演、义记、采微、集解、科释、宗通、决疑、大意、直说等等。采微者,广采诸众妙之微言大义,比如《金刚经采微》,就是其中一种,贫僧善采各种大乘经典之微……。”
杜远山不知他何时才能停下来,赶紧拉着尤只虎,指着另外一位身材修长,眉眼棱角极度鲜明的女子,道:“这位是江湖自由人,雅芯女士,她……这个,雅芯,你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好不?”
雅芯甩过长发,斜着眼看了看尤只虎,随手作了一个礼,冷冷地说道:“我叫雅芯,谢谢你救了我,下次我救你一回,也就扯平了,别看着我长得漂亮,就想打我的主意,我是附体人,不会喜欢你的。”
尤只虎见她一身米黄色悠闲服饰,打扮得萧萧洒洒,一脸傲然的神情,心中暗道:“她的长相倒好像安冬啊,这一身打扮,在地球上,倒像是一套牛仔装。”但也不忘向对方回礼,笑道:“雅芯姐好,你长得很像安冬,我非常仰慕呢。”
安冬在一旁笑弯了腰,却见雅芯快速眨了眨眼,奇道:“安冬是谁?很有名么?”
杜远山对尤只虎道:“兄弟,你带着咱们逃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尤只虎挠挠头,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呢?”
采微在一旁点头道:“嗯那,看来这神足通,也是分级别的,修得不彻底,就是个盲头苍蝇了,还好咱们穿过来,没撞在悬崖峭壁上,否则咱们先是被撞死,然后是跌死,若被弹回去,还要陷于王难,被大比泽国的刑法绞死。那《楞严经》中云,因地不真,果招迂曲。说的就是咱们这样被撞死、跌死、弹回去陷于王难,最终还被绞死的后世学人呢……。”
他一边说一边叹息,仿佛已亲自体验到了如何被撞死、然后跌死、再弹回去绞死的惨烈过程。
乘风在一旁苦着脸道:“采微老大,你这话听着不对啊,既然已经撞死了,哪里还会再跌死,既然已经跌死了,哪里还会再弹回去……这这这,我咋听着不明白啊,是不是高人说话,都是这么难懂啊?”
尤只虎听得浑身是汗,暗暗对安冬道:“听说当年释迦牟尼佛,一说法就是四十多年,是不是他们佛门中的人,都特别能说啊……。”
安冬摇摇头,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