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唇枪舌剑(二)(1/1)
唐秀和本身也有见微中期的修为,全力相抗下居然短短数息就被诸葛明轻描淡写地“扶”了起来,而他根本都没看到诸葛明做出任何动作,心中怎不惊骇莫名。在场诸人,除了天?堂子弟外,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先天期,都没看出其中明天,只觉得唐秀和站起的姿势僵硬怪异。唐秀和虽然心中惊惧,但也还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连忙开口道:“大长老,在下还有一事要说。”诸葛明双眼微眯,看了他一眼却是笑着说道:“唐门主,我也还有一事要说与大家知道,不知唐门主可否稍待片刻?”唐秀和摸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点了点头,抽抽噎噎地说道:“当然,当然,还请长老先说。”“如此就先谢谢唐门主了。”诸葛明面容突然一肃,转过来面对正前方,语调沉痛地说道:“其实除了刚才唐门主所说,这皮承天还牵涉进了另一桩官司中!那就是杀害我天?堂子弟!公然抗法!”说到公然抗法四字时,诸葛明突然抬高声调,一字一顿地吐出,在场观审之人均觉得心神一震,顿时大哗。原本无精打采的也都立刻来了精神,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峰回路转,肯定大有热闹可看。“前不久,接到唐门主的求助后,我堂已派出多名子弟分赴各地打探皮承天的行踪。其中两名子弟不负众望找到皮承天,但却在押送其回转天?堂时惨遭毒害,而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皮承天!”唐秀和在一旁听着诸葛明慷慨陈词,心里却有点发苦,只因这正是他刚刚想说却被诸葛明抢先说出的话。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效果自然也大有不同。由诸葛明说出,旁人只会觉得天?堂和鹿鸣府势如水火、不共戴天,接下来的审判中自然不会偏袒鹿鸣府;而如果由他唐秀和口中说出,效果就正好相反,会给旁人造成天?堂和鹿鸣府狼狈为奸、息事宁人的印象,自然会影响到审判的公正性。由于先入为主地感觉仲孙康无事不登三宝,登了肯定没好事,因此徐暮风除了听唐秀和哭哭啼啼外,还一直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仲孙康,这时恰好捕捉到仲孙康眼中一闪即逝的一丝恼怒之色,暗道有门,这老小子果然背后有事。但想他一介凡人,又似乎不可能有这个实力在背后操纵神偷门,想起之前半路狙杀丙三、辛九的那个巨汉,莫非是无非寺和仲孙家暗中勾结,图谋汉国?仲孙康本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但作为凡人,在此时此地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所以他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注意自己,这才稍微放松了点警惕,却没想到被徐暮风抓个正着。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会让徐暮风猜到这么多事,想必会十分后悔。“唐门主,我的事已说完了,现在唐门主有何事也可一并说出了。”“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在下心中悲痛万分,忍不住想再次恳请众位长老为本门住持公道。”唐秀和无奈地叹了口气,吭吭哧哧地编了两句,却见到诸葛明似笑非笑的表情,暗道不妙,又把计划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定并无疏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既然唐门主已经说完,那么下面就该问问皮承天皮二公子,对刚才唐门主和我所说的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诸葛明重新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问道。皮承天心里叹了口气,以他的个性实在是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那种,但站在这种场合,解释不一定就是掩饰,沉默却一定就是默认,因此他是非说不可,还要说的尽可能详细,不能给听者留下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这对他来说实在比和人打上一场更加疲劳。“我杀袁科河是因为他偷了我鹿鸣府秘籍《厚土载物决》,我杀廖向广、覃艳秋是因为他们想杀我,陈忠顺、丙三、辛九则非我所杀。”皮承天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没有一丝起伏,只让人觉得心里发寒,有几个坐在观众席的凡人甚至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而就算是不得不说话,他的话仍是比一般人简洁太多,让很多想听故事的人大失所望,甚至都还在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不过幸好有人却不会让他们失望。皮承天话音刚落,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的唐秀和就瞬间充满了活力,大声怒斥道:“皮承天!袁护法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就算他死了你还要污他清名!”“清名?我倒不知你们神偷门会以‘偷’为耻。”皮承天冷冷地说道,语带讥诮,难得得还在两个偷字上加了点重音。众人眼珠唰地一下齐齐转向唐秀和,心说可不是嘛,神偷门嘛,偷东西是正常的,不偷才不正常呢。唐秀和脸上一下子就有点挂不住,不过他毕竟脸皮深厚,很快就跳过这种道义上的无意义职责,直奔主题:“好!皮承天,就算你说袁护法偷了什么厚土什么决,你总要拿出证据来吧,难道杀了人你就能随便捏造一个罪名吗?哼,据我所知,当初你傻袁护法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目睹,可好像没人见到袁护法偷东西吧!”皮承天不答,徐暮风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好在这已是他第二次参加审案了,可算是小有经验,而且这几个月来经历种种,使得他比起在清水县衙的时候更多了自信和沉稳。“在下徐暮风,见过诸葛长老、列位长老、唐门主以及场上各位。”“徐暮风?你是何人?有何事?”诸葛明抢在唐秀和之前问道。“回大长老,在下只是一介散修,籍籍无名。此次来此,倒是为皮承天皮二公子作证而来。”“作证?如何作证?”“哼,难道你看到袁护法偷东西了吗?”唐秀和抢到个机会,赶紧插上一句。“唐门主。”诸葛明淡淡地叫了一声,“这里是天?堂,审案是我和另外六位长老的职责,还请唐门主慎言。”“是,是,是。在下也是见不得有人诬赖袁护法,一时情急了,还请大长老莫要见怪。”“唐门主也是心急而已,情有可原,但下不为例啊!好了,徐暮风是吧,你继续说吧,你要如何作证?”诸葛明的声音平平稳稳,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倒也深得“公正”二字精髓。“是这样的,在下倒确实没有看到袁科河袁护法从鹿鸣府盗走《厚土载物决》的过程。但皮二公子诛杀袁护法时,在下碰巧在场,而且被袁护法所累,差点不幸也成为了皮二公子刀下之鬼。”徐暮风说到此处,故意停下,众人果然都被吊起了味口,一个个露出倾听之色。“这个徐暮风年纪轻轻的倒是很聪明,知道该怎么讲故事才最有效果。”天?殿一侧的偏房中,两人相对而坐。左边一个中年人身着儒衫,面容清隽,额高角锐,如一饱读诗书的智者;右边一人则身着土黄色布衣,生得眉重眼亮,鼻直口方,却是不怒自威。说话的正是那儒衫之人。“大师兄说的不错。而且据诸葛堂主从那叫沐华黎之人处得来的消息,此人应是刚满十六岁,居然就有了聚灵巅峰期的修为,真是惊世骇俗,恐怕二公子都是稍逊一筹。”儒衫之人正是鹿鸣府府主皮文成,黄衣人则是他的三师弟石俱。皮文成笑了笑,说道:“还不止,我观此子体内灵气甚为奇怪,居然是我平生仅见,而且其中带有种远古气息,实在奇怪得很。”“哦?如此奇怪,莫非他是魔门中人?”石俱是个典型嫉恶如仇之人,对魔门深恶痛绝,当下就大皱眉头。“呵呵,师弟莫急。那倒应该不是,你也知道为兄的‘神龙望气’术乃天下一绝,据我观察,此子体内灵气虽然奇怪,但根基却是道家功法,且以水系灵气为主,所以应该不是魔门之人。说起来,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天儿本身就性格怪异、天资横溢,交的朋友也是一样,呵呵。”一听徐暮风不是魔门之人,石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二公子怪是怪了点,但却也算是性情中人。这徐暮风只从他千里相随,助二公子洗脱冤情一点来看,当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听他自己说是一散修,如果可能倒是不如收他入府,大哥意下如何?”“这个嘛,呵呵,我倒是没意见,可就怕人家未必答应啊,哈哈。”“哦?这却是为何?”和皮文成、石俱想得一样,诸葛明也觉得徐暮风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他本来也就觉得此事多半是神偷门栽赃陷害,于是也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问道。“这事说来也简单。那天本是我第一次去到坊市,本想买一本初级土系道术秘籍,但转来转去也没找到中意的。这时,有一个老者,后来知道他就是唐门主口中的袁护法,突然传音给我说他那又一本高级秘籍出售。我想了想,就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过去看看。结果他就拿出了那本《厚土载物决》,当时我也不知道那就是鹿鸣府的秘籍,一看那名字就觉得比坊市里卖得那些《土系入门仙术》之类的强很多,就准备买下。就在这时,皮二公子出现了!所以我才说,差点被袁护法连累,幸亏我当时还没来得及买下那本《厚土载物决》,否则皮二公子肯定也轻饶不了我。”徐暮风一口气说下来,喘都不喘一下,却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只因他知道这种时候,切忌结结巴巴被人打断。唐秀和动了动嘴唇又要说话,诸葛明却瞟了他一眼将他的话堵了进去,自己向徐暮风问道:“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呢?”“接下来,皮二公子就质问那袁护法为何偷了他府中秘籍,甚至还到坊市来兜售,实在是不把鹿鸣府放在眼里,让他交出秘籍。而那袁护法则既没有承认这是他偷得,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说他不怕皮二公子,认为皮二公子奈何不了他,于是两人就动起手来。”唐秀和听完后,暗骂徐暮风阴险。他先说袁科河既没有承认《厚土载物决》是偷来得,也没有否认,看起来他的话说得很公正,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但他接着又说袁科河声称不怕皮承天,认为皮承天奈何不了他,这话等于是说袁科河承认了《厚土载物决》就是偷来的,但也不怕皮承天能怎么着。一番话说得堪称是绵里藏针。“而且,据我亲眼目睹,之后袁护法虽是被皮二公子重伤在前,但要说到死亡却是因为其咬舌自尽!”徐暮风顿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当时情景,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唐门主,这位徐暮风道友的话,你怎么看?”诸葛明摸了摸胡子,故意露出一脸疑惑的神色,问道。“大长老,您可千万不能被这徐暮风一番话迷惑住啊。您刚才也说了,贵堂的丙三、辛九二人在押解皮承天来此途中被杀,而当时被押解的除了皮承天外还有这徐暮风,我只怕二人狼狈为奸、早有串供啊!想袁护法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自尽呢?!”“袁护法为什么自尽,我倒确实是想不出,可能是畏罪自尽吧。不过,唐门主,您如何得知天?堂押解我二人的是丙三、辛九二位呢?好像刚才诸葛长老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啊。”徐暮风眼睛一亮,赶忙抓住时间抢先问道。“徐暮风!我刚刚对唐门主说过,这里是天?堂,审案子由我等负责问话,我没有发问,你就不能多言,你可是没有听到?!”诸葛明怒斥道。“对不起,大长老,我甘愿认罚!”徐暮风倒是不像之前唐秀和一样诸多辩解,而是直接认罚,这样一来立刻又得到不少同情分,把唐秀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哼!本堂做事一向公正,刚才没罚唐门主,这次也就绕你一次,下次若再犯,你也不用呆在这了!”接着,诸葛明话风一转,“不过唐门主,徐暮风道友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相信也是在座所有人的疑问,不如唐门主给我等解释一二?”“这个,这个…”唐秀和脑门子已经开始冒汗了,一边心思飞转,一边左右乱瞅,希望有人能给点提示,却看到众人皆是一幅看热闹的表情,而那仲孙康虽是面容严肃,但也是一言不发。不过这时徐暮风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唐秀和身上,倒是没注意到仲孙康不同寻常的沉重表情。“哦,是,是这样的,那日大长老派人去寻找皮承天时,在下也正好在场,后来见到大家陆续回返,只迟迟不见丙三、辛九二位道友,因此才猜测二位道友恐已遭不测。”“呵呵,那日我少说也派出去了三四十个弟子,唐门主初次见面居然就能把他们的相貌和名字一一记牢,这份记忆力实在是让我等佩服万分啊!”诸葛明笑眯眯地说道。场上众人也是纷纷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不敢,不敢,小伎俩而已,怎能入长老法眼。”唐秀和连说不敢,看他也确实吓得够呛,汗珠子不断滴落下来,和泪水混在一起,把张皱巴巴的脸弄得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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