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犯”(1/2)
宋公明把窦娥带到了乌龙山,将她托付于人王道士和娄玉贞。事实上,人王道士和娄玉贞都是受了道德的点化而在石宫潜心悟道,凡心渐了,所以他俩并未行夫妻之事。过去的那些对儿女私情的追求,在倏然间已潜移默化成一种虔诚向道的憧憬。他们常常走出石宫,在民间行道德之事,为百姓行医治病。娄玉贞告诉宋公明说,她心下已有个打算,准备在乌龙山建一道德庵,窦娥的到来正好就多了一个帮手。
宋公明仔细斟酌一番后,决定把精灵鬼带走,让他在魂囊里修炼。几个在一起小叙之后,宋公明就让精灵鬼进了魂囊,辞行而去。他一路飘飘荡荡,不多时便到了都昌的周溪,走进了一家茶馆。
宋公明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小伙计连忙上前来倒茶。边上坐了一帮老者,他们正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宋公明无心于茶,便专心致志地听着老者们的倾谈。听了一会儿,他便知道一些头绪了。原来是附近有个叫曹士件的田主,花三年的时间做了一幢二进大屋,去年才竣工。只住了一年,他小儿子的新媳妇就暴死了。
老者当中,有一个驼子正说道:“就在去年,曹士件择定了三月十五那日上中梁;那日我正在场,一边柱上站了六个壮汉,用锹把粗的篾索把水桶口一样大的中梁拉上去;上到高处时,突然篾索断了,很大的中梁摔到地上竞断成了两截。德玉,你说奇怪不奇怪呢?”
德玉道:“那么粗的篾索又怎么会断呢?”
一个白发老头对身边的老者说:“我认为上梁那天的日子不吉利。你说是吗,长山?”
长山笑了一笑,又问这边的老者道:“猴子,你认为呢?”
猴子的相貌长得有点难看,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长山一问,他就老老实实道:“我听说那个日子犯鲁班,木匠师傅有准备,腰间都系了红带子避讳,所以东家就出事了。”
驼子老者接上道:“说来说去,曹士件那个老婆也确实是个最小气的女人,都远近有名了。”
“常言道:路是走成的,财主是吝成的!人家不小气点,又哪有那么多钱做二进大屋呢!”长山自以为是地说。
“我觉得也不是那个道理。”猴子接上说:“在别人头上小气,到后来还是自己吃亏。”
徳玉道:“是嘛,听说曹士件屋里被安了好多犯,他儿媳妇的暴死就跟那个有直接关联。”
白发老头道:“一般满了徒的木匠和石匠都有那套安犯的本事,东家对待他们不热情他们就会在新屋里安犯;有安在梁上的、柱上的、门上的,也有安在狮子口里和墙里面的。当然啰,有些师傅并非是东家待他们不好才害东家,而是东家开工的日子、竖柱的日子或上梁的日子择得不吉利,对他们有伤害才被迫那样做;其目的就是为了保全他们自己。”
猴子道:“过去,有户人家做大屋。东家婆子是个相当乖巧的女人,天天杀鸡宰鸭招待做大屋的师傅。可是,师傅们每天都没有吃到那些鸡鸭的内脏;有一个大师傅,偏偏是个专门喜欢吃家禽内脏的人。因此,大师傅心生怨气。他为了报复东家,故意把一根中柱木梢朝下地倒做了,想害得东家日后钱财倒出。”他喝了一口茶,连忙接上说:“后来,大屋做好后,东家又弄了圆工酒请大师傅吃了。大师傅告辞的时候,东家婆子拿着一大串腌了又晒干了的鸡鸭内脏送给他,说是知道他喜欢吃才特意给他留的。大师傅接过香喷喷的鸡鸭内脏,心里恍然大悟了。”
德玉接上问猴子道:“可那个大师傅已经对东家做了缺德事,他又该怎么办呢?”
猴子继续讲道:“当时大师傅想了想,便向东家谎称,说他还有点事忘了没做,东家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大师傅说完,转身回到新屋里,拿出墨斗在那根倒做的中柱上打了一条墨线,划了倒顺的正确符号便算是撤犯了。大师傅做完后,又向东家说了一句吉言后便告辞了。后来,东家就没有受到损害。”
茶桌上一阵兴奋的骚动后,白发老头抢先说:“很久以前,有个仗义疏财、积德行善的人做大屋。他为人又大方,深得师傅们的崇敬,便在中梁上安了一个吉犯。后来,每到子夜时辰就听见中梁上木车轮子吱呀吱呀地响,偷偷地还可以看到送财童子推着满车的金银财宝在梁上行走。结果,那家人真的成大财主了。”
驼子老者接上说:“不过,做新屋时,东家也有一种对付安犯的办法。”
“什么办法?”听得津津有味的小伙计伸嘴问道。
驼子老者接上说:“就是新屋圆工后,三年之内不进去居住;三年后,什么犯都会变得不灵验了。”
白发老头道:“实际上,只要为人不做缺德事,就会到头来了有好报。”
“是啰!是啰!”猴子接上说:“过去,还有个缺徳的师傅。东家新屋上梁时,他想找点子害东家,便坐在中梁上故意这么问道:下面有人吗?我要抛斧(虎)下去!碰巧东家是个精明人,连忙跑到下面回答:有人!有人!不能抛斧(虎)下来!那个缺德师傅便顿时觉得身体不适,下来后就口吐鲜血,差点没命。”
长山道:“常言讲得好:害人总害己。那是没有讲错的。”
德玉问驼子老者道:“听说曹士件的新屋里,梁上、门上、墙里---到处都被安了犯,是真的吗?”
驼子老者答道:“是哟!听说他屋里又在闹鬼呢!”
听到闹鬼,宋公明就起身向老人们躬身行礼,然后问道:“请问各位老伯,曹士件家里是真在闹鬼吗?”
突然有个道士插言进来,老者们都把目光注视着对方。驼子老者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讲的。”
宋公明接上问:“曹士件家在哪儿?”
驼子老者用手一指,答道:“他就住在下边的大树村,离这儿有二十多里路远。”
宋公明听后,和老人们道了别。他走出茶馆,直向下边的大树村走去。走了一程后,他就看见一个不大的村子。中间一块高地上矗立着一幢崭新的二进大屋,在村中显得极具一种地方气势。走近一看,没有院门,大门前也没有石狮,只是外墙的红石上有些雕刻的花鸟纹图案;门坎颇高,两扇大木门敞开,屋里装了地板。
宋公明走进堂屋,田主曹士件正在吩咐一个长工做事。他看见宋公明便连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问道:“师父!你有事找鄙人吗?”
宋公明躬身行了一个礼,问道:“老兄可是曹士件曹田主?”
“鄙人就是!鄙人就是!师父请坐,快请坐!”
戴着圆顶青色田主帽,身穿富人袍的曹士件十分热情地笑着让坐。宋公明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对方是个直性子的男人,就在桌旁的高椅上坐了。
曹士件指着站在旁边的一个妇女道:“她是鄙人的老婆。老婆子,快给师父上茶。”
穿得挺阔气的田主婆子慢慢腾腾地走去后屋,叫丫头端了茶来。宋公明寻视了一眼宽敞的堂屋,赞道:“好阔气的一幢大屋啊。”
曹士件接上笑道:“是啊!是啊!去年才圆工的,都花了三年时间哟!工钱都不善啰!师父!”
曹士件转了个身,坐到宋公明对面的一把高椅上。他继续津津乐道地说:“这座大屋呵,木材全是用得上了围的大杉木,鄙人托亲戚从泰和山里运了三船来,单是基脚打桩就用了上船小材;红石是从矶山装来的,买了九船;师傅们都是从上城里请来的高手,每日里要招待他们三茶三点三正餐,专门烧茶弄饭的长工就雇了三个。那帮师傅们内部又要勾心斗角,有妄自尊大的又有不服其下的,有脾气固执的也有吹毛求疵的。搞得鄙人换了好几伙师傅才圆工,起码耽误了一年的进度。鄙人真是不知道找谁去诉说。”
曹士件的脸色又变得忧愤起来了,觉得自己花了不少银子办了事还受了不少的委屈,实在是于心不甘。田主婆子抱怨曹士件道:“都是过去了的事,还要提出来做什么!”
曹士件站起来,朝老婆把脸一翻,怒道:“呸!不关你相干。”
田主婆子气冲冲地走开了。宋公明问道:“曹田主,贫道听说你这屋里都被那些师父们安了犯,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曹士件脸色一沉,接上说:“不瞒师父,都是真的;鄙人这一家子可让他们给害惨了!上个月里,鄙人从太子殿请了一个术士来看了一下。”他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继续说:“那术士有些本领。他一看过之后,就说在东边墙里的第二十行、第八块砖上有一把竹篾弓箭。鄙人叫长工敲开那块砖,果然找出了一把竹篾做的小弓箭。术士又说,中梁头的狮子口处还有三颗蘸了人血的铁钉,那是取不出来的;还有这两间正房的门上也被他们安上了犯。”
“那门上可安的是什么犯?”
“鄙人不懂,那个术士也看不出,可能是一个大师傅安的。只要女人一进房门,就会有两个娃娃鬼从两边伸出嘴巴来亲女人的脸。鄙人的小儿媳妇小翠,刚过门时就被吓病了,没过两个月又暴病死了。”
“她那是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那天,我们都刚吃完早饭,小翠就好好里突然叫头痛;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断了气。鄙人真是家门不幸啊!”
曹士件一边说着,一边在流眼泪。宋公明看了一眼东边的正间房,又看了一眼西边的正间房,接上问:“这两间房门上真有鬼娃娃亲女人的脸?”
“真的有!不过,再也没有女人敢进去了。”曹士件接上道:“鄙人小儿子的新房开头是西边正房里,因为东边正房是留着给鄙人老大的。”
“曹田主的大儿子不在家里吗?”
“他在外当兵,还没有回来成家哟!”曹士件接上说:“一发现门上有犯后,鄙人就让小儿子搬到东边正房来住。没料到,这东边正房门上也有犯;肯定是那鬼娃娃害死了小翠!那帮师傅真是太恶毒了!”
宋公明接上问:“请曹田主恕贫道直言,这屋里是不是在闹鬼?”
曹士件又把脸一沉,闭口不答。宋公眀又道:“请曹田主不要隐瞒,贫道是特地来帮你的。”
曹士件霍然抬头道:“好吧!鄙人也是个直性子,就相信师父了。其实这屋里也没有好大的动静,只是东边正房里在半夜时会有怪叫和女人的笑声。鄙人怀疑是小翠经常还回来罢了,这房里也从未再住过人。”
“那西边正房里有人住吗?”
“看牛子在那里住。”
“看牛子是谁?”
“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的长工;他是个老单身呢,人挺忠实的,在鄙人家里做了五年了。当然,男人在里面住是没有问题的,鬼娃娃不亲男人的脸。”
宋公明又问:“曹田主怎么不再去请那些师傅来,解除这屋上的犯呢?”
曹士件听后,立即哭丧着脸道:“哎哟!师父可能不懂,只要屋上的犯活了就没有解除得了的师傅。别人都是这么讲的:要想解除屋上的犯,除非拆墙拆屋不可。师父!你想想:这么一座大屋,好不容易做了,谁又愿意再拆掉呢?当然,鄙人也不知道会有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
宋公明道:“若是曹田主信赖的话,贫道可以帮你想办法摆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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