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初冬,那一场雪(1/2)
外面下雪了。
初冬的雪缠缠绵绵,如白雾一般迷蒙。我走下床,轻轻推开窗,顿时一股浓重的寒意入怀。我伸出右手来,那几片小小的雪花,瞬间便消失了身影。看着掌心的水珠,我真不忍擦拭,她们是雪的化身,雪的心灵。
我将水珠按在胸前的衣襟上。左手那封信,是多年前方雯写下的笔迹。我不相信方雯的文笔会那么流畅,但我相信,即使是抄袭的,也是代表了她的心声。
“这件事只有我和一本橙色花纹的笔记本了解,实际上整本笔记我只写了一页,就在中间偏后的那一页,我用铅笔在雪白的纸上写到,‘这是什么时候绽放的玫瑰花,怎么无声无息地?
所以光看笔记也不懂,或许会以为那是我在构思小说时,偶尔掠过的句子。在笔记本写你时,你已经离开我两个月了,那天早晨,当我醒来还没起床时,你就霸道地停格在我的脑海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赶走你,抱着棉被发呆。忽然我发现拥抱的不是棉被,还有你。
事情严重了,我告诉自己一场纠缠不清的思念将要开始,几个星期来在脑海中模糊着面孔的你,一夕之间清晰起来,我提笔想记下心中的念头,可是只写了那两个问号,从那天开始,初识的感觉沿路边走来,你象个隐形人,在满城灯火的街角看着我,在玻璃帷幕后凝视我……”
我和方雯是中学同学,在很多人的眼里,包括老师也认为,我们具有早恋的嫌疑。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尽管我知道方雯很喜欢我,而我对她也颇有好感。
记得分别那天,她约我共进午餐,说了许多叮嘱的话,“天凉了,多穿点衣服。”“别忘了给我写信。”“我等你假期回来。”最后她为我背了一首诗歌:“我愿意是激流……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方雯放弃了继续读书。她的父亲突发心肌梗塞,死在了工作岗位上。方雯的小弟还在读初中,学习成绩一般,要花钱读补习班。母亲独立撑起一个家庭,其劳苦可想而知。所以,方雯无奈地扔掉高校录取通知书,走入了社会。她知道,她这个贫苦的家庭最需要的是钱,她要赚钱养家,让母亲减少一些压力。
书信往来四年,我们从未中断消息。就在我临近毕业的几个月,却没有收到方雯的来信。我以为她工作很忙,无暇与我联系。后来,我毕业回到家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没想到,我见到的是她憔悴的容颜,听到的是她泣不成声的哭诉。
“妈妈走了。走得那么突然……”
原来方雯的母亲去世了,死于一次重大的交通事故。一辆公交车与大货车相撞,十几条无辜的生命罹难,其惨状令所有目击者魂飞魄散。家庭的支柱垮了,重担全部*方雯的身上。而祸不单行,小弟又不幸患病,使方雯原本脆弱的心,更加承受不起。
“他总是流鼻血,开始我没在意,后来越流越多。去医院检查,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血液病。”
我的心一惊。听说这种病非常危险,病因复杂,若想彻底治愈,需要很大一笔费用。可是方雯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
看着她无助的样子,我的心无比沉重。其实,在我的情感世界里,纯洁的方雯是无可替代的。她多么需要一个人的关心,需要一份爱的呵护。我要牵住她的手,陪她走过那段最阴暗的日子。
“和我在一起,好吗?苦难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我终于鼓起勇气,拉起她的手。
方雯点点头,扑进我的怀里,哭成一个泪人。哭吧,把所有的伤感都哭出来,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来到医院,那股刺鼻的消毒液的气味,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小弟的精神状态尚好,只是脸色很难看,苍白没有血色。看见我来了,他努力地露出笑脸,似乎想告诉我和方雯,还有身边的医生、护士,他的身体很好,不会拖累任何人。
“哥,我有点害怕。”
“小弟,你别怕!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有我和你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是。哥,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学习跟不上,如果我成绩下滑了,姐姐会很伤心的。”
多么天真的孩子!也许他还不懂得,疾病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极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小弟,你放心。你不会掉队的。我帮你补习功课。你在和病魔作斗争,我们相信你会胜利的。我和你姐为你骄傲。”
我像安慰一个懵懂的孩子,而小弟却竭力表现自己已经长大了。如果不是暂时生病,他完全可以像个大人一样,做很多繁重的家务活。那样的话,他的姐姐就会整天愁眉苦脸了。
没有钱就无法治病,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为了赚更多的钱,我不得不接受一份很辛劳的工作。
“什么?你要去私企的煤矿上班?”方雯惊讶地说。
“是的。是个人承包的煤矿。”
“不许你去。那太危险了。你没看到吗?电视新闻经常播报那些小煤矿事故,总是会死很多人。你还是别去了,我害怕。”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解释说:“我不是下矿。去那边是做管理工作。只去一年,争取明年就调回来。他们给的工资很高,为了给小弟治病,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等我回来,小弟的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方雯含着眼泪,再一次送我离开这个城市。她不再为我朗诵诗歌,苦涩的现实已经把她身上的浪漫气息,洗刷得干干净净。我深深地拥抱她,告诉她,一定要坚强地活着。
到了煤矿,我才发现自己所谓的管理工作,就是做除了下矿以后,几乎所有繁重的劳动。但我没有怨言,为了赚钱,为了治好小弟的病,我愿意付出一切,而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方雯。
在偏僻的矿区,除了生活清苦之外,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与世隔绝的压抑。想给方雯打一通电话也难,偶尔联系到她,她只是说,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工作。每天下工了,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我反而睡不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念她,常常挂牵小弟的病情。只有当每个月寄出工资时,我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毕竟,多出一些钱,方雯就少一些压力,小弟就多一份治愈的希望。
然而,一年之后,我并没有如愿调回城市,就像一个包身工一样,完全丧失了自由。为了不丢掉工作,只好被迫续签了一年劳动合同。辛劳与压抑,思念与牵挂,充斥着三百六十五个*夜夜。在苦苦熬过了一年之后,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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