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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院里,希伦只看过小王子一次。像以往一样,他穿过刚刚修整过的玫瑰园花圃,打算前往西坡上的教堂书阁中度过这个美好的初夏下午。周围很安静,偶尔几个戴着草帽的花匠提着工具走过,希伦眼一飘,意外的发现瀑布般壮观的紫藤萝花架下有个熟悉的瘦小人影,是那天见到的漂亮的小男孩,阿亚小王子。西伦好奇的轻手轻脚踏着草地走过去,悄悄躲在花架后面偷窥。合身得体的白袍,长长的茶色细发被一根绿色丝带松松地扎着,发束懒散的搭在背后。石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牛皮书,旁边比他年长的侍女摸样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男孩只是对着花架某处发呆。忽然,小男孩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转过头,雪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薄唇,他的左眼竟然是诡异*的血红色,目光冷冷的投向这边,一股仿佛从地狱吹来的阴风爬过希伦单薄的后背,冰凉冰凉的,他吓得夺路而逃,慌不择路地穿过玫瑰荆棘丛,被沿路花刺划伤了手臂也没顾得上。等他停下疯狂的逃亡举动,他已经弯腰站在了西坡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教堂里新来的神职人员好奇的从他身边走过,沿着蜿蜒的碎石小径向对面坡地上的白色礼堂走去。
蔚蓝的天空,午后灿烂耀眼的阳光下,希伦直起身,眺望东面坡下被茂密的树丛掩映的高耸的尖塔建筑群,扑面而来的湿热夏风夹杂着甜腻的玫瑰花香。希伦曾和父亲说过这件事,父亲听罢厉声地警告他最好忘了他所看到的,也不许再提,无论和谁都不可以。后来,希伦家族发生了大变故,他离开了学院,帮父亲打理惨淡的生意。这件事也慢慢被他遗忘了,但是在那个拉古斯生日庆典上,他又见到了那个男孩。欢腾拥挤的人们不知不觉的把他推到了皇宫的楼廊下边,一抬头,就能看到近在眼前小王子,他安安静静的呆在衣着光鲜的王族们的边缘角落里,精致而不浮华的服饰,左眼被黑色的布条蒙住了,只露出忧郁的浅蓝色右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那个朝欢呼的人群挥手的高贵青年。
像前几次一样,青沫交代了这次的货,希伦也没多想法就应了,心理盘算着大概后天就可以组织商队去南岸接青沫介绍的货,再转去秦西一带,又可以狠赚一笔差价了。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有经商的头脑,每次经他一指点,希伦财运滚滚。青沫不经意的拉了拉衣领,站起身,准备离开,希伦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他,“公子,稍等下,在下有个东西想送给你。”伸手摘下将腰间的锦袋递给青沫,青沫疑惑的瞅了瞅鼓鼓囊囊的小袋子,没有伸手接的意思,“里面是什么?”转而笑了,“难道是暗器?”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商人一把漂亮胡子抖得越发厉害了,“公子,你真会说笑,这只是老朽上次去秦希一带走货时从黑森林捎来的小玩意,咕咕钟。”
对面脸色苍白的青年越发阴郁,狭长眼角飘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希伦眯眼含笑的盯着年轻人的举动,青沫盯了那个锦袋片刻,终于缓缓地伸手接下,握在手心,隐入长袖中,
“那么多谢了,告辞。”转身扬长而去,街旁草地上那片盛开的木槿花在早晨干净透亮的阳光中摇曳生姿。
希伦望着年轻人消失的方向,感慨万千。自从父亲同意希伦做海上生意后,他就很少回去了,但是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那个可怜的小王子死了,据说的病死的,连带他那个极少露面的母亲也神秘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也没人过问他们在哪里。
希伦估摸着,如果那个男孩还活着的话,应该比这个年轻人要大上十来岁吧。相比柔弱忧虑的浅蓝,年轻人琥珀色的眼瞳更显的坚毅和隐忍。此时,已经将近午时,天气有点热,希伦走出茂密的柳树丛,打算先回泠月楼。街上来往的人比早间少了很多,几把漂亮的遮阳伞从眼前飘过,希伦不紧不慢的转进了小巷。
河对面一家不起眼的菜馆二楼,古色古香的雕花门窗半开着,有个人影站在窗后,目光一直停留在刚刚青沫他们两人呆过的柳树石桌边,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