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2/2)
墨海清心软了。
她性子偏无为,骨子却还透着有三分义气,七分固执。冷战了好几天,她都拒绝接受他抛来的橄榄枝。今天难得她主动求和,且不论是因为做了心虚事,还是这会儿病倒了心里的脆弱抬了头。他都不想再计较。
墨海清看了孙小桐一会儿。拉开她的手,转身举步。
孙小桐又伸手牢牢拉住他,紧到手指发白。
“口不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墨海清无奈地浅叹,见她难得任性,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抚道。
孙小桐仍是抓着他不放。墨海清又要伸手拉开她,却听孙小桐说:“我梦见老爸了。”墨海清身子一僵,抬在半空的手顿住。
“我好像看见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孙小桐想了想,不甚确定地说。
PTSD夺去了她十六岁那年全部的记忆,无论好坏。她记得车祸发生后那段时间,她晚晚噩梦不断,可是那些噩梦里有什么,车祸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她当时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活了下来,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如今更是时过境迁,“噩梦不断”对她来说变成了无关痛痒的四个字。
她说的是“看见”,不是“想起”。墨海清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孙小桐,琢磨着她的话。
“我看见爸爸开着车……”孙小桐拧着眉头,努力回忆梦中的画面。“当时是红灯,可是爸爸没有停车,他说‘对不起我’……”她怯生生望着他,问道:“那不是意外吗?”
为什么她觉得当时爸爸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他故意闯红灯,撞上穿过马路的大货车。他是一心求死,而且是想带着她一起死。一阵寒意掠过心底。她不禁打了个冷战。爸爸为什么要那么做?
墨海清说过,事发的时候老爸、后妈和她一家三口都在车上。可是在她的梦里,车上明明只有她和爸爸,没有别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做梦看见的怎么能当真。”墨海清淡淡一笑。
真的只是做梦吗?可是玻璃碎片刺入皮肤的锐利疼痛那么真是那么清晰。孙小桐狐疑地望着他。
“我看你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倒了,才梦些有的没的。我看了《宋家皇朝》那会儿也梦见过自己跟着中山先生干革命。醒了也只能一笑。”墨海清说道。
听墨海清这么一说,孙小桐也懵了。他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梦里车祸发生的时候,她隐约记得有个男人抱着她,在她耳边焦急地喊着,可叫的不是“孙小桐”而是“常静”。更别提还有一大段古装情节的“小尼姑历险记”。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最近穿越小说看多了。连做个梦都又古又今乱七八糟。这么说来,梦里见到的人和事也就作不得准了。
“来,喝水。”墨海清倒了杯水来,一手拖着孙小桐的背,一手将水杯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喂她喝。却发现孙小桐心有些不在焉。
不知道高阳怎么样了。胫骨螺旋型骨折,听起来很复杂,当真不严重吗?孙小桐想着崔鹏刚才的话。
“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喝完水,墨海清又扶着她躺下。动作温柔地帮她掖好被子,再帮她把蹭乱的头发理顺。
墨海清看孙小桐眉头仍然纠结,静了半晌才又说道:“高阳骨折不严重。你要是担心他,等晚点你休息好了,有了精神,我带你去看他。”
也许是她以前在墨海清面前把高阳说得太坏了。墨海清对高阳一直没有好印象。这是十年来墨海清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高阳,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的控制得很好。绝对云淡风轻。
孙小桐觉得很窘。当初在墨海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高阳嫌贫爱富、始乱终弃的是她,如今倒回头关心人家的也是她。
今天在片场高阳豁出了性命救她,确实让她很感动。他的举动既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撇开当年分手的细节不谈。她与高阳青梅竹马,从小到大高阳对她一直照顾有加。
生死命悬一线时,他舍身护她假不了,他眼中的惊惧与担忧假不了。可是,为什么呢?当初她死心塌地,他不要他,如今她待他冷漠疏离,他却又主动靠近她。她实在想不透高阳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然而她很清楚自己心中所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孙小桐没有吃回头草的打算。
孙小桐兀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疏不知她的若有所思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