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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啊。”什么时候导演跟她这么熟了？直接跳过“小孙”变成“小桐”了。

“听说你是美国XX大学博士毕业？”导演望着她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这样高学历的专业人才正是我们需要的啊。高阳用的古琴就交给你负责了。”导演完全不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直接塞给她两张照片，几张圈圈画画过的剧本，就拍板定案了。

剧情啥时候峰回路转到这一步？孙小桐愕然。且不论她本人有多少真才实学，她承认她学历是不低，说起来也算是“海龟”。但是——她是学工业设计，而且是非常狭义层面的工业设计，简单的说就是“产品设计”。比如宝马车坐垫，比如iPhone。这些跟道具制作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她的博士毕业设计作品是耙意大利面的勺子，和仿制古琴更是不在一个技术层面上。

这些导演也许弄不清楚，但涛哥是个非常有专业精神的道具统筹……孙小桐欲哭无泪。

工业设计和道具制作乍一看沾亲带故，大家都是手工劳作。事实上工业设计讲求原创性（山寨货不算），在兼顾美观之前，首先要强调实用性，可行性。比如说相机，不管消费者如何殷切期望佳能能有薄如A4纸的一天，可是为了保证照出相片的质量，它必须笨重，才能容纳那些必不可少的零部件。而道具制作恰恰相反。首先，比起创造性，忠实原著、配合剧情更加重要。你不能完全脱离剧情需要而天马行空去创作。道具组是个合法的造假集团，要的就是山寨。模仿得惟妙惟肖，山寨到足以以假乱真，才能再谈其他。其次，就是要懂得“偷工减料，虚有其表”。好比《神雕侠侣》最后杨过无意中得到独孤求败遗留下来的玄铁剑，原著形容此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然而没有哪位道具师会用铁实实在在夯出一把巨剑来，就算做得出，小古哥哥和黄教主也拎不动。

“导演。其实……那个……我学的是工业设计，跟道具制作有点不一样。”孙小桐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以免误人误己。

导演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都是大同小异嘛。你有美术设计的专业基础，又留过洋，学习起来应该很快。我想没什么问题，交给你我很放心。”

呵呵，问题是她对自己一点也不放心呀？

涛哥深知导演脾气躁，再说下去大家都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赶紧拉走孙小桐。“小孙，这个事情就这么说了。来来来，我跟你交代一下具体要求。”

“我真没做过琴。”眼看远离了导演周边方圆十里的雷区。孙小桐松了口气，老实交待。不是她谦虚，只是这绝对不是盲目自信的时候。

投资方特地推荐高阳出演男配角为的就是能货真价实地现场演奏古琴。所以，这把在剧情中有重要意义的“传世名琴”不仅要做到形似，弹起来声音还要动听。这无异于要求她拿块假水晶仿制出钻石中的极品“海洋之心”。根本是missionimpossible.

“没关系。没有人天生就会，谁不是从实践中学习，是吧？”涛哥语重心长给孙小桐分析道理。“再说，我听高阳讲，你们家祖传的手艺是很出名的。还有那个经常上电视的古董鉴赏家，听说也是你的亲戚。这么多得天独厚的条件，我看这个工作非你莫属。年轻人好好干，我对你有信心。”

孙小桐十分怀疑涛哥有没有正确理解高阳的意思。她们家祖传三代都是木匠不是斫琴师，祖传的手艺是木工活不是铸琴啊。

但是事已至此，她不能撂挑子。这份工作是老徐出面给她介绍的，她不能陷老徐于不义。更何况在这个猪肉从八块一斤涨到二十块，水费从五毛一度涨到两块八，房租长了四百，学费长了五百，工资才长六百的年代，有工作都活得艰难，丢了饭碗要怎么办？她不要一辈子都赖在家里吃白食，特别是在某人面前。

孙小桐牙一咬，心一横。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