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伤别离（1/2）

机械厂程哲东程厂长最近脾气大得很，原本就出了名的大嗓门这阵子越发茁壮，吼起人来就跟在耳边打雷似的，晕眩效果没个十几秒消不了，厂子里的小年轻老远看到他个个掖着墙角绕道而走。

老程也是压力大啊！虽说看准了汪洋企业的改造微滤机项目，认定能赚钱，花了血本签下丧权辱厂的协议，为的就是搏一把，抓住这个翻身的机会。要是一切顺利那分成大小、赚钱多少都是后话。可要是万一走了眼，市场还是不认账呢？！那这一把已经压上全部家当的机械厂可就是彻底烂在泥里，三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一向自认眼光准，心（赌？！）性坚强的老程厂长，自从和汪洋签了协议，那是一宿一宿地没睡上个囫囵觉，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老头能不上火吗？！喝上一箱王老吉都不顶用！

最近跟领导走得挺近的汪老蔫提出了一个策略：这合作的新项目是厂子翻身的机遇，也是新的挑战，我党一向走群众路线，这种关键时刻更要充分发动群众，以集体的力量来拼一把！

程厂长大为赞许，怎么就把革命传统给忘了呢？！当即发了紧急通知，号召全厂召开动员大会：新项目、新挑战，是吃香喝辣还是稀粥咸菜就搏这一把了！

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深刻明白利害的机械厂众们发挥了难以想象的热情和创造力，出的点子一个比一个有想象力，一个比一个馊……好在有老一辈的领导同志把关，又请出了退休的老董师傅等老技术工人做顾问，从无数的建议中筛选出当前可行的，人人行动，一一落实。

合作企业的汪总再一次迈入机械厂大门时，一阵眼晕，满目的红条幅：“破釜沉舟，在此一搏！”“东风吹、战鼓擂，他日辉煌，但看今朝！”“加班加点！加油加钱！”……这是要掀起革命大会战呀！

等汪总将进一步改进后的微滤机图纸交给程厂长后，程哲东献宝似地拉着汪总欣赏了刚请人制作的电视广告样片。这年头，卖机械的也得紧跟时代，好东西吆喝了人家才能知道啊！

电视画面上草地枯黄，河水黑黑，大工厂的排水沟正源源不断地排出污水，周围农民举着锄头骂娘，突然从天而降一台微滤机，从此水清山秀，绿草茵茵，一对朴实的乡村青年男女欢笑着跑过清水沟边，回头齐笑：立清牌微滤机，机到水清，滤滤更健康！

汪洋抽搐着嘴角和神经看完了广告，不得不承认，这个广告完美地展现了机器的功能和效率，并且以直指人心的震撼方式达到使观众外焦里嫩、绝对留下深刻印象的良好效果。

老程尴尬地笑笑，唉，有效果就好，遗臭万年也比雁过无痕好啊！这也是缺钱闹的啊！要不是您汪总砍得这么狠，咱们至于省钱省到这份上嘛！至少也能请个大沈阳小辽宁什么的吆喝两声。

程厂长给机器定价五万元，比市场上的一般微滤机高上一截，配套赠送五米的滤膜，并附上完全达到生活饮用水标准的过滤后水样测试报告。一边加班加点造机器，一边把闲散人等都集中在一起做销售培训，打算机器一下线，就让他们扛上机子去各厂家工矿农村等地现场销售，先试用后掏钱，不信好东西卖不出好价钱！

汪总对老厂长的壮志雄心、拼命干劲甚为佩服，老革命果然有坚强的革命意志啊！一定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学习，要不咱回厂也抓一下生产销售，搞搞战斗气氛？！

汪总摸摸下巴，想起厂里工作卖力个个连轴转的工人们，忙着跑业务跑销售的沈马屁，申请专利、草拟公司新组织架构、章程忙得要咬人的大侠，甚至还有申请贷款、组织新厂基建，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杜小三……呃，汪总愧疚地发现，悠闲得有空搞气氛的，貌似只剩他自个儿了。

这个，大海航行靠舵手，把握方向带领企业乘风破浪，那也一件非常艰巨地任务啊！这么一想，汪总心安理得，哼着小调悠然回厂。

环保专家章教授又不死心地来了几通电话，无奈汪洋口风甚紧，外交词汇越用越熟练，“无可奉告”、“商业秘密”、“考虑到企业的立场”等等等等，运用得出神入化，把章宏宇大教授噎得直喘粗气。章教授又提出是否能和汪洋企业合作，共同开发……没等他话讲完，汪总就乐呵呵地表示“深感遗憾”，哎呀，您迟了一步，我们已经与机械厂签订了合作协议云云。

老教授伤心失望地挂了电话。汪总反倒觉得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唉，这老章鱼热情可嘉，可这钻研劲儿太可怕了，和他没说上三句话，汪洋总是觉得身上凉嗖嗖，蒙上几层皮都能让老先生扒干净了。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了吧！

这一天花好月圆人团圆，笨嘴拙舌的汪洋用他的“诚意”打动了秦远岚，娇羞无力软倒在怀的秦mm终于答应上门见家长。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更何况这媳妇和“丑”字差得十万八千里，反而俊得咱汪总恨不得能揣到怀里天天带着。

汪洋忙拿出电话通报了家长，两头都是一阵紧张。汪家爹妈急啊，哎哟这臭小子，也不早点通知，也好让老两口准备准备！他爹，咱赶紧去理个发，吹吹风，换上新买的贵衣裳。秦远岚这边也是一阵娇嗔，啊呀！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说了？！人家还没准备好呢！得买礼物，得换衣服，得去美美容……汪洋赶紧拉住团团转的女友，大拍马屁：咱的女朋友啥时候都顶顶漂亮，站出去那是大雁坠落，鲜花枯萎，群鱼溺毙，月亮全食……

秦远岚横了一眼满嘴妖言的汪洋，呸！当我是生化武器呢？！想想这别扭的夸人话，又忍不住“扑哧”笑弯了腰，倒也不再那么紧张。挽着男友，逛街购礼物，准备上门见家长了。

这一晚的会见，宾主尽欢，气氛热烈。

汪家爹妈把自已拾捣得简直像是要去办第二次婚礼，听着俊得不得了的姑娘俏生生地喊一声“伯父、伯母”，老两口身子都麻了半边。汪妈乐得嘴就一直没闭上，拉着秦远岚的手就不放了，一顿饭下来没吃几口菜，就拿着漂亮的未来媳妇下饭了。汪爹没啥话，就冲着儿子偷偷眨眼，竖起根大拇指：好样的，眼光手段都比老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