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爱与恶同行(四)(2/2)
“那两位进去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见出来?”太监甲撸袖子掰指节,满脑子忠勇护主死得光荣,“要是公主有个好歹,我小柱子就跟他们拼了!”
“我瞧你是昨儿没掐到李公公,手痒了吧?”太监乙一语点破乾坤,搓着下巴做深沉状:“依我看来,这两位突然来访,必定不简单——你们还记得当初主子得了封号是为着什么事儿不?那时候也是有宫女行刺主子,接着皇上就领着这两位及时出现……如何,都明白了?”
听者集体摇头。太监乙气愤,翘着兰花指挨个点额头,“笨死了笨死了!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们怎么还是不懂啊——一样是有人行刺主子,一样是丞相大人和白大将军及时相救……还不懂?就是说啊,咱们这位主子呀,又要行大运了!”
众人恍然大悟,作高山仰止式。太监乙得意洋洋地一扬下巴,正想再添些推理,瞅见那边殿门忽然开启,忙拉他们蹲下。
只见一身便装的白可流精神焕,满面红光,昂阔步,率先出殿,而官服加身的紫幕锦却无精打采,面色灰败,有气无力地跟在后头。比对之鲜明,让太监乙登时喜笑颜开。
自觉悟性不如他的那一群齐齐朝他投去探询的目光。
于是太监乙高深莫测地一笑,低道:“瞧见没?白大将军开心,丞相大人失意,八成是……嘿嘿,还真当咱们主子傻了就啥都不明白了?谁忠心谁不仁义,主子不吱声,可全看在眼里呢!要不小贵子怎么……嘿,得了,都别傻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卖力点!好日子就要来了!”
太监甲眼睛亮亮,激动得直点头。旁的宫女太监们如吃了定心丸,纷纷散去。
眼瞅着他们走远了,太监乙忽然一拉太监甲的衣袖,挤挤眼:“那个右眉上有痣的小丫头绝不是咱们麟祥宫的。诶!看,她往后园去了。你快跟去瞧瞧她要跟谁见面,我禀过总管就带人来帮忙——你自个儿小心点,别叫她察觉了。”
……
偏厅里,茶香幽幽,红木梅花大圆桌上的三只青瓷杯依稀还有热气腾出。
莫礼清要收起挡在窗前的屏风,笑歌却道:“莫急。把残茶撤了,换那套留仙紫砂茶具来,再拿些龙山云雾茶,我还有客人要招待。”
他一愣,倒也不追问,手脚麻利地拿了托盘来把茶具装了,又过耳房取了套新的来。看看窗户那边,低道:“主子,奴才出去迎迎?”
“不用。不过这回得你亲自出去瞧着外头。”笑歌淡淡一笑。揉了揉腰右侧,眉尖微微蹙起,一记冷眼把离弦钉在位置上不敢动。
“煎好的汤药你想法子处理了。一会儿给我弄点跌打酒来……不是叫他们别动门前的雪么?哪个鬼头子把雪扫走那么多,还在底下埋了那么多小石子儿,差点没硌死我。看样子,就是今天我不来这一下,踩到了也必是要摔跤的。你好好查查,定是那些没经过清理的人里有老鼠混进麟祥宫来了。”
莫礼清应了一声,比划着指指卧房那边,“那丫头就留在这儿?”虽是被迫,但吃里扒外是事实。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无妨。叫个人去给她收拾收拾东西,账房那边支五年的工钱给她带着,晚点会有车来接她走——你别瞪眼。人总有没法选的时候。巧巧学不来我们,这种地方不适合她,还是让她早些回乡嫁人是正经。”
笑歌瞥眼门那边,微勾了嘴角。顿一下,又道:“方才你让人守住麟祥宫的门不叫底下人进出,这会儿可以放他们出去了。顺便派几个人到外头把我遇刺的事宣扬宣扬……说得越严重越好,顶好全阳鹤的人都以为我活不了了。”
这话不太吉利,莫礼清咳嗽一声,“那霄莲华和惜夕姑娘呢?要不要派人去找他们回来?”
她竖起根手指摇了摇,笑道:“若是听见流言还不回来的话,刻意去通知也没意思。”
他似有所悟,神色也凝重起来,“那奴才让巧巧过来伺候着,主子不舒服就别多坐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这般贴心,笑歌很是受用,笑着应下。
不多时,巧巧低头进来,听得外间的门合上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额头几乎贴到笑歌的脚背上。
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滴到脚上,笑歌不禁暗暗皱眉。她素不喜人在她面前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便把脚缩到椅子上来。歪着身子倚着扶手,懒洋洋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还没死么?”
巧巧听她声气不对,忙把眼泪擦了。料着出府的事已成定局,心顿时凉了大半。可仍抱了一线希望,抬头望着她,颤声道:“公主仁慈,切莫赶奴婢出府。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只要公主不赶奴婢走,奴婢情愿为公主做牛做马一辈子……”
这丫头以为在演黄金八点档?笑歌不由得笑了。缓缓张开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细细看过来,仿佛世上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
她微启樱唇,些许笑意印在眉眼之间,声音却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文不成武不就,坏又坏不到底。捅了篓子得我去收拾,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我还难免会伤心难过……巧巧,你说,这样的人留在我身边,有用吗?”
不单是这丫头,稍后便会对府里做大清扫。老鼠要除掉,心理素质不行的也得遣散了。如此,那个藏在重重计划下的真正目的,才能以最小的损失达到。
巧巧心有不甘,还待再求。笑歌已不耐地挥袖,“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到殿外守着——或许你不爱听,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以你的性子,若你要留下,迟早不是死在别人手里,就是死在我手上,懂?”
巧巧从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看出了决绝之意,终于心灰意冷,强忍着泪重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殿门开阖,屋内终归寂静。西侧屏风后烧着的水许是开了,嗤嗤地轻响。
笑歌阖眼默坐良久,忽然突兀地笑了一声:“柯戈博,请客人们下来吧。那么多人挤在上头,万一踩塌了大梁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