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天喜地(八)(2/2)
头似是被什么勾住,还轻轻地扯动了两下。她回头一看,青丝缠在他白皙的手指上,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轻扯了一下。
“啧!这是头,不是玩的!”看他一脸茫然,笑歌气哼哼把头从他手中抢出来,顺手抓了枕头塞给他,“来!要玩就玩这个!”
转身正要离开,头又被拉住了。笑歌扭头怒瞪他,“你有话就说,一直扯我头做什么?”扯了几下没扯拖,只得去掰他手指。他却把那束青丝握得紧紧,笑歌掐他,他也不松手。
“喂,你到底想干嘛?”笑歌无奈,坐下来放缓了声气,“你光扯我头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表达个啥意思?”
紫因低头定定望着她,忽然轻轻把手缩回去。笑歌舒了口气,起身一扭头——果然,又被扯住了。
“老大……你到底想干嘛啊?”笑歌几近哀嚎。狡猾的对手她不怕,可这种傻里吧唧又不说话的人,她就算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
说也奇怪,她一坐下面冲他,他就又把手缩回去了。笑歌心头一动,起身试了几回,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想一个人待着是吧?”
紫因眨了眨眼。她叹气,“真是的!话也不会说,要我猜来猜去!”起身又要走,不忘拍拍他的头,“放心,我马上叫笑兮来陪你。”
头立马被扯住,这回劲道大了很多,扯得她头皮生疼。笑歌怒了,正要兜头给他一下,却见他的神情生了一点变化,像是在害怕什么,缩紧了身子微微颤抖。
“你……”笑歌的手轻轻落在他头上,竭力压制着笑意,“你怕笑兮?”
“笑兮”二字似乎很有冲击力,他的手颤了一下,更紧地握住了那束青丝。
“原来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力揉他的头,“啊哈哈,好可爱!居然怕我弟弟!他一个小不点,能把你怎么样嘛,真是的!”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声嘎然而止,笑歌收回手,坐下来望着他,“我说,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这种可能性很大。那小鬼因为紫因伤了韩尤嘉的事,还说过诸如不会放过紫因之类的话。
紫因缩了缩脖子,低下头,把手藏进被子里,无需言辞也很好地表达了他的意思。笑歌抽了抽嘴角,爪子又伸到他脑袋上,柔声道,“没事,不用害怕,我以后会好好盯着他的。”
摸了两把,只觉指掌上油油地腻了一层。瞥眼他的头,笑歌不由皱眉,“啧,这几天都没人管你吗?看你那头油的,以前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算了!我去烧水,一会儿给你洗头!”
紫因轻轻抬头望着她,眸子温润,睫毛一颤一颤,带着点怯怯的味道,像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你……”笑歌心头一动,忽忆起在一切改变以前的那个午后她与紫霄的恶作剧,眼底飘过丝促狭,笑微微伸出手来,“紫因,爪子。”
果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右手放在她掌心里。笑歌一愣,心里有根弦似被轻拨了一下,有柔软的音符散开来。那个阳光暖融的日子的记忆忽然一点点涌出来,让她的笑容也变得温暖。
“好了。老实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急急缩回手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像逃一样。
……
心底生出种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知道不可以再回想,那些记忆却似决堤的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那时候,一切,安宁而美好。她伏在紫因的背上,看着风撩起他们的,少年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传世宝珠,美不胜收。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笑歌恍惚又听见紫霄低沉温和的声音于耳边轻荡。锅里的水已咕嘟咕嘟冒出大团白气,她却浑然不知,袖手倚在灶台边,眼神飘忽。
韩尤嘉叫了几声不见应,丢下手中的菜,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笑歌,水开了。”
笑歌猛然回神,抱歉地笑笑,硬是把回忆带来的那些怅惘压下去。她已经有了可以一起前行的人,现在只要同他一起看着前方,不必为周围的风景驻足,更无需回头留恋那已逝去的一切。
水在盆中散着热气,她艰难地帮紫因掉了个个儿,解开束的绸带,让他仰面躺下来。
阳光斜斜地从窗口射进来,温柔地撒在他的脸上。黑垂下,1ou出他白皙光洁的额头,长而翘的睫羽镀了淡淡的金,是同那狰狞的疤痕全然不符的美丽。
笑歌不敢再看,低头抄水慢慢打湿他的长。水汽氤氲,濡湿的犹如匹上好的绸缎,在阳光下流转着耀目的光泽。
他静静地望着笑歌,眼眸似也被水雾濡得湿了,朦朦胧胧间,墨色潋滟里就荡起丝幽艳的紫,同那苍白的脸色衬搭着,有种异样的惑人心神的妩媚。
笑歌轻轻拨开黏在他脸颊上的一绺散,不经意间同他的目光对上,不禁呼吸一滞——
那时候,他晶亮的眼眸在拒绝的言语下渐渐黯淡,小小的手指犹如开败了的白兰花,慢慢从安水翎的衣角滑落……
那时候,他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将偷来的玉杯花碎片塞给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那时候,为她一句模棱两可的“也不是不喜欢”,他眼睛亮亮,小孩子般雀跃欣喜地扯住她的袖子晃啊晃,满脸的天真烂漫……
那时候,他觉自己受了捉弄,白净的面皮一忽儿就浮起些恼怒的红晕,仿若白雪洇染了落日的霞光。合着那微颤的睫毛,挺翘的鼻尖,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笑歌突然间很难过,突然间没法再在他的目光下保持平静。急急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似乎这样,看不到他的双眼,扭住心头的那种疼痛才会减轻,才不至于让她喘不过气。
明明说过那样的豪言壮语,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理,却总是在接近他时忍不住胡思乱想,变得不像自己。
弄不清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莫名恐惧着、后退着,却像是被种古怪的引力吸过去,忍不住想要再kao近一些。
睫羽微动,轻拂着掌心,痒痒地。她轻轻张开五指,只见那墨色潋滟里的紫色暗流越来越明显,冰冷魅惑,妖异莫名。背上某处,忽然有种热度蔓延开来,像是有花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怒放。
她移动指尖,勾勒着他的眉眼,继而沿着那可怖的疤痕慢慢划着。指甲忽然往下一压,结痂的伤口破了,细小的血珠渗出来,为那苍白添了几分别样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