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欢天喜地(五)(1/2)
月上初梢,紫霄仍未返来。
兽头熏炉白烟袅袅,香气澄澈香甜,是与蜂mi薄荷的浓烈不同的柔和。
是的,如今的这女子,实在太脆弱。
为何不可光着脚到处跑,为何不可爬树玩水,为何不可胡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这些,跟她永远都解释不来。
让这样一个女子替代先前.那个留在尔虞我诈的世界,是种残忍,也是种错误。
怎么办?封印,究竟是解,还是不解呢?
就是将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一道出,那般伤人.的话终究也覆水难收。忘不了她当时那冷漠的眼,绝望的笑,夹杂恨意的低沉柔婉的声音……比那年她死里逃生之后1ou出的肃杀神情更可怕。
沙漏里的沙子穿过砂石,窸窸窣窣地落到盘中.惜夕扭头看着窗外那一轮残月,禁不住紧了紧衣襟。
莫礼清边使人扶烂醉如泥的紫霄回房,边指挥宫人准备热水毛巾醒酒汤。
见惜夕过来,莫礼清悄悄指指紫霄,摇头苦笑。待宫人把紫霄送进雅鹿居,他才叹口气,低声道,“惜夕姑娘,你去守着公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也不是第一回了,真是愁人。”
惜夕冷冷丢下一句,疾步跟进去。众宫人瞧出来情形不对,纷纷退走。她站在床边蹙眉注视着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怒意于心头悄悄凝聚。水一送到,挥退宫人,独留下莫礼清。
惜夕冷然下令的模样与笑歌像极,莫礼清暗暗一惊,忙去取了簇新的一套来,还特意出门嘱咐众宫人不得擅闯。
这一惊非同小可,莫礼清抱着衣服愣在那里,眼看着紫霄在那冰冷的刺激下猛地坐起来,瞪着血丝满布的眼扫视他俩。
莫礼清吓得刚要跪下,惜夕却伸手拦住,觑着紫霄冷笑,“替霄莲华醒酒。”
莫礼清要去扶,惜夕却接过他手上的衣服,“莫公公,劳烦您去看看公主——无人陪伴,她很容易做噩梦。”
“清醒了没?”惜夕低头看他,怒气充盈眸子,却是种难言的冰冷。使足尖轻踢了下他的腿,“清醒了就起来换身衣服。我有话要问你。”
这话落在惜夕耳里,无异火上浇油。她冷厉了面色,缓缓于他对面坐下,“袁尚书已拟好奏折,若你再不前往刑部给他个交待,后日早朝过后,你就用不着那么累了。”
惜夕咬咬牙,沉声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丢下公主!她如今……”
惜夕怒然拍案,他却半分退却的意思都没有。将湿撩去耳后,嘴角牵起丝淡淡讥诮,“怎么,不会连你也不晓得她是谁吧?那我还是换个问题好了——那天在将军府,到底生了什么?”
“那我和她的事也用不着你管——她都不说什么,要你来替她操心?”紫霄扬起嘴角,毫不掩饰地挑衅。
惜夕一时间竟不知该拿这男人怎么办。沉吟数秒,方低道,“她确实是红笑歌——你同她已有了孩儿,难道还不清楚?”
“我清楚?我要是清楚,会来问你?”紫霄忍不住大笑,讽刺之意明显,“你当我到现在还留在这里是为着什么?她是红笑歌?呵!你以为瞒得了我,就瞒得过所有人吗?”
惜夕不怒反笑,“那你说她是谁?”
“我要是晓得就好了……”紫霄笑得苦涩。青黑的胡茬合着荡上眉眼的疲惫,有种与年纪不符的沧桑,“要是紫因没有一走了之,或许……”或许什么,他没有说。只轻轻垂下头,藏起了那一闪而过的忿恨。
惜夕心头一动,咬着下唇想了一想,试探道,“紫因突然提出那种要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六姑娘……你认识吗?瑞云街的刘小六。曾经因着春雪的案子被打入刑部大牢。洗拖嫌疑之后,如今又为皇陵一案牵扯,成了刑部秘密缉捕的疑犯。”他抬头望着她,嘴角漾起丝意义不明的笑,“紫因盯了她很久,从她踏出刑部大牢的那刻起。所以那时候就算是我要找紫因,也只能去瑞云街——他总是在刘家附近。”
成功地捕捉到她面色中透出的那丝凝重,紫霄的脸色出现了一瞬的阴沉。究竟是出自何种心理将这个秘密捅给她,他不清楚。但从紫因留下那张纸条离开之后,他心底便总似有只受伤的野兽叫嚣着,撕扯着,疯狂地找寻出路。
“哥哥,你得到了你要的幸福,我也就可以安心去抓住我的了。”——话意模糊得很。若不是紫因破天荒头一回称呼他为“哥哥”,也许当初他心里的那点疑惑已经随着刘小六的消失而消失。
他太了解紫因。那个倾城绝艳的少年并不是个会轻易动心的人。譬如替他“着想”试探笑歌,譬如千方百计要笑歌“负责”——从小到大,紫因认定什么就绝不会放手。是爱也好,是不甘也罢,得不到绝不罢休。
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卑鄙。可紫霄仍忍不住要去想:绊住他的这一个是不是只是个陷阱,而紫因要去抓住的那一个,或许才是笑歌。
也只有这样的理由,才可以解释紫因从酗酒无度中突然解拖,如此执着地追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当初他还劝紫因戒酒,可现在,他却觉得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当身体和脑子陷入麻木,他才能从那种疯狂的念头和强烈的嫉恨中摆拖。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为什么要独占那个女子?他明明决定把幸福同他分享,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不过,也许,这并不叫做背叛——他那一刻的任性,那一刻生出的私心,已经令他彻底失去拥有她的资格。
望着琉璃灯里跃动的火苗,紫霄无意识地握紧拳,指甲深陷入掌心也不觉疼痛。
是啊。这么一想,紫因不告诉他也是对的。他很快就要当爹了。不管生下那孩子的人是谁,他都不可能逃拖……再也不能逃拖了!
漫长的沉默后,惜夕起身。背着光,紫霄瞧不清她的表情。只有那清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屋子里慢慢漾开——
“个人意见,你还是不要继续胡思乱想的好。公主对你是否真心,瞎子也感觉得出来。退一步来说,无论她是谁,而今都是你的妻。记住这一点,对你没有害处。”
到门边,她停住,轻声低语,似在请求,“公主很想念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你若有空,便去看看她吧。”
紫霄不答,不知是不是注视光明太久,莹黑的眸子似叫薄雾轻轻地笼住。眼角,依稀有一点濡湿——
太阳爬上山峰,刺破缭绕的云雾,给山谷送来光明。
负责值夜伺候伤患的小老头累了一宿,和衣躺在空出来的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而柯戈博毕竟有伤在身,虽然头天白天睡太久,但折腾别人也确实很费精神,熬不到笑歌来替班便昏然入梦。
是以笑歌进来看见这两个昼夜颠倒的家伙,不由得莞尔,小心翼翼替他们掖好被子,过去给紫因灌水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由于她明的灌水方法过于新颖,韩尤嘉认为对小孩子的身心育不利,拒绝了跃跃欲试的红笑兮提出的实践要求。这重担毫无疑问地落在笑歌肩上。
她不情愿之余也有点借机报复的意思,一接近那个半木乃伊状的伤患,就忍不住摩拳擦掌,两眼嗖嗖往外蹿绿光。
把他扶到后仰姿势,刚打算开始灌水第一步骤。没想到不经意地一瞥,便猝不及防地落入双妖娆的桃花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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