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夺八哥阴使杀人计 赶市集遇险天池镇(1/2)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师傅,怕我辱没了名声,连名份也没敢要。不过说句良心话,宇文老儿教剑却颇尽心,将那一套在江湖中也有名有姓的七星剑法一招一招地传授了我。钱英因要养伤,于是我便日日与钱敏练剑拆招。
如此过了月余,眼见暮秋,天气日渐一日转凉起来,钱府里菊花盛开,草树萧索。这一日,宇文师父随钱通判外出公干,只剩我与钱敏各自练习那七星剑法。
“三哥,你也练了月余,且让师姐来考考你。”钱敏因东山狩猎一事,对我再无成见,随了钱英,与我亦是兄妹相称。
钱敏不待我回答,一招“流星追月”攻我面门。那七星剑讲究中庸大气,攻守兼顾。这一招“流星追月”该使“抱月守缺”化解,本是拆练得极熟的。钱敏笑道:“这不算甚么!再看这一招。”却是“满天星雨”,只见虚虚实实,剑光乱颤,实是防不胜防。正解该是“紫微探月”,以简打繁,以攻代守。一招既攻出,我便反守为攻,一招“银汉横亘”挑她下盘。谁知钱敏竟不使“玉女奔月”拆解,只顺势一滚,撞入我怀里,一肘将我击个趔趄。
“我输了,小妹。”
“你可知输在哪里?”钱敏眯着眼问道,颇得意状,蛮有三分可爱。
“你知我剑势,方敢顺势贴身。换作别个,岂敢冒止大险!”
“哼,话虽如此。你却忘了师父常说的守正出奇。过招拆招不过是娴熟剑技,真要克敌制胜,自要冒奇险、出奇招。”
我笑道:“那也得视对手强弱。方才若是与当日老乞丐,如此投怀送抱的奇招,恐怕正教敌人掳了去。”
钱敏嗔道:“若是与别人,我岂会如此!”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不觉脸上一红,骂道:“打你个酸秀才!”便弃了剑,舞动粉拳劈脸打来。我一边招架,一边笑道:“小妹的拳法倒比剑好,也教我几招!”
正闹之间,只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影壁后转出钱英伴着一个年青公子并十几个家仆丫环来。钱敏一见之下,忙迎上去道:“武哥哥,你如何来的?”钱英与我介绍道:“这位是我开封伯父家大公子钱武邦!”
那钱大公子只与我颔个首,便转与钱敏咭咭呱呱说笑不止。
“武哥哥,可给我带了什么好意儿?”
“上好的胭脂与你带了几盒。哈哈,与你说笑呢,知道你不爱这些。倒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弄来一柄剑,虽不是上古名刃,也是有名有号的,叫做玉须。”说罢,从身旁小厮手中接过一柄三尺来长的剑来,递与钱敏。钱敏大喜道:“还是武哥哥知我。这次来是公干?还是闲逛?可住得几日?”
“这次来江州,却是充一回买办。因蒙皇上降恩,下旨拔款修缮定国府,如今楼房亭阁俱已造成,家中纱幔帘账、古玩器具却要重新采买。因此父亲着我度量采办回去。另一层则更为要紧,再有一个月,便是当今圣上寿诞。父亲令我留意些奇珍异品,倒不在价值几何——那皇宫里哪缺金银,只在新奇有趣。因此也不拘时日,只将各色物品采买齐了便回开封。其他还好得,但只这贡品却是难。”
我想我的机会来了。
那只金嘴大鹦鹉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这是我的过人之处:善于细微处捕捉机会。
于是我告辞出来,寻找狐猴。我并不知道狐猴住在哪里,但找他并不难。我把一块银子塞给街上一个泼皮,半个时辰后,狐猴就颤颤地跑到了我的面前。
“何大爷,近日做甚买卖?”
狐猴道:“鸡蛋大的山东大枣,孙秀才可来几斤。只这枣子吃不倒人,孙秀才还是买两包逍遥散去实惠。”
我忽纳闷一事,便问道:“狐猴你整日价钻营投机,到底攒下多少家私?怎能也不裁两件光鲜衣裳,体面体面。”
狐猴叹道:“孙秀才,你哪里知道,这些年若说赚下的银子,倒也置得下几百亩田地了。怎奈我家中那个老不死的老娘,把银子花得流水一般,每日单是人参便要吃一二两银子,吃了七八年了,还只是病恹恹要死不死的样。”
“你娘得的是什么症候?”
“哪个晓得。只知断一天药,便人事不醒,口泛白沫。这些年吃的药草人参都够开间药铺子了,哪里还有闲钱置衣裳。何大爷命苦,还不知要开几间药铺,才送得走这催命的老娘。”
不曾想这狐猴倒是个至孝之人,正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古话了。我便道:“你晚间到我家来,还有百来两银子送你。”狐猴顿时警觉,疑道:“你倒先说求我甚么事?”
“不求甚么,只念你是个孝子,舍与你。只是莫拿言语赚我,被我知道,要你好看。我且问你,你那金嘴大八哥还在不在。如今倒有个极好的买家。”
“早卖与会宾楼掌柜家的大公子了。今儿早上我还碰见贾公子驾出来溜街。已经会念几篇诗词了,甚么‘秦娥梦断秦楼月……咸阳古道音尘绝’,竟是极好的,口齿又清,与人无异。可惜我却听不懂。”
“那也罢了,你卖你的山东大枣去吧!”
狐猴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摸出两个小纸包塞给我。“这两包逍遥散你收着,说不着什么时候便有用场,这玩意儿无形无色无味,只需那么一小指盖,最好溶在酒里,发作最快。晚间我可来取银子,莫要诳我。”
别了狐猴,我便信步逛进了会宾楼。那贾掌柜忙忙迎出来,作揖道:“孙秀才可要吃酒,楼上请。”顺便说一句,自从我攀上钱府,在江州城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贾掌柜你自忙去,我只是闲了,来寻你家公子说说话。”
“那孩子前些时候得了只大八哥,便着了魔道,也不出去耍了,成日窝在家里调弄。这会子只怕还在后院教那鸟儿背诗呢!”
我转至后院,果见那贾公子在廊下,一手持根小棒,一手握些果子,口里念一句诗,那八哥便学一句,若错时便拿棒敲打;读得好便赏果子吃。见了我,贾公子忙招呼道:“孙秀才,快来瞧我这八哥,我叫它念新首柳三变的《雨霖铃》你听。”
贾公子起个头念道:“寒蝉凄切……”那鹦鹉果一路背将下来,一字不差。我点头道:“果然好个宝贝!只这么白念,久了也无趣,若是调教得见了汇通钱庄两位姚公子,便自念《硕鼠》那才有趣!”贾公子拍额道:“正是。倒可气煞那两头蠢猪。这也不难,改日请个画匠,将那两人影像描画下来,让这八哥对着画像背便是了。”
我道:“怪道贾公子这几日也不往钱府走动了,原来得了这个稀罕玩意儿。钱二爷近日因骨伤未愈,闷得慌了,也常寻思弄个奇禽异鸟来解闷,命小厮们去寻,止寻了些寻常东西,哪及得贾公子这八哥十之一层好。”
贾公子倒也不笨,闻言顿时脸色大变,面皮涨成个猪肝色,咧嚅道:“这是街面上泼皮狐猴卖与我的,明日我再去寻他,求只更好的来!”
我冷冷道:“这金嘴大八哥,古书上也未曾记载过,便是再有,钱二爷何等人,也不稀罕了!”我说完便去逗弄那鹦鹉。我相信给点时间,贾公子是会想通的。
果然,贾公子思量再三,乃道:“我本欲调教好了,便送进府里献给二爷的。孙秀才既来了,便烦请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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