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端 第十五节(2/2)
孔公爷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打击的心灰意懒,见孔璋还要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讲,回头叫道:“来人,把少爷带下去看管起来。”
孔璋还没说什么,孔玲先不干了。“爹爹,哥说的没错啊,你怎么还要关他?”孔璋制止住妹妹,平静的道:“孩儿告退。”跟着来人离开。
孔公爷回到书房,心里烦躁不安:难道这几十年的所学全是错的?想到这里,抬眼看着周围自己以前爱若性命的书,竟是说不出的厌恶。站起身将桌上的书扫了一地,心中却又不忍,又慢慢把书捡起来一本本摆好,门外侍候的下人听到动静要进来帮忙他也不让。站起身他又看到那些来自民主政府的报纸,孔公爷拿起一份,重新仔仔细细的阅读起来。
又过了数日,孔公爷一付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精神焕发,再把孔璋叫到书房,这一次,干脆把孔玲也一起叫来,要让女儿也看看自己占上风的时候。这一阵子,老是被自己的儿子压制,虽然没人说什么,孔公爷自己觉得父亲的尊严在儿女面前有点儿摆不起来了。见二人进来坐好,孔公爷兴冲冲的拿出几份报纸道:“璋儿,你自己在文章中也说,人的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对科学的认识是个逐渐进步、逐渐深入的过程。那么,就不能苛求前人所言都是正确的。所以你不能否定前人所言中有正确的部分。”
孔璋笑道:“对啊,父亲说的是。本来嘛,科学重在积累,如果前人所言全无半点是处,科学的积累从何而来。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判断前人所言中,哪一部分是正确的,哪一部分是认识的不充分有不足的,又有哪一部分是错误的。这就涉及到了科学的方法与态度。”
可怜孔公爷研读了数日,还以为找到了儿子的痛脚,盘算着只要儿子一反驳就能利用儿子自己的观点驳他个体无完肤,想不到自己研究出来的弱点,根本就是儿子希望他接受的观点,还引出了新的问题。孔公爷有种一脚踩在空处的感觉,偏偏今天女儿还在,孔玲正在边上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津津有味的听父子俩辩论。孔公爷忍住叫人把儿子带走的冲动,说道:“哦?那你说说看。”
孔璋想了一想道:“我们再用一个简单的试验来说明一下吧。”说着,请父亲妹妹跟他出去,便走便说明了一下。“这个试验是重物下落试验。我们平时看到物体从空中落下,越重的东西落下的速度越快,比如铁球就比羽毛落得快多了。由此我们可以简单的做一个假设:物体越重,落得越快。不过,这个假设是不是正确,还要检验。”
孔玲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孔璋道:“注意,我们现在讲的是科学的方法,不要单纯关注问题本身。概括起来说,科学方法的一般程序就是:发现问题,提出假设,设计试验进行检验。今天这个假设,我们通过重物下落试验来验证。”
前面免不了又是一阵准备,三人来到高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数枚大小不一的铜球铁球摆在那里,下面摆了个沙盆,周围远远的一群下人围观。“好了,开始吧。”孔璋抓起一大一小两个铁球,把手伸出栏杆外,一松手,过了片刻,下面传来“扑”一声:两个铁球同时落地。他又重复了几次,甚至用一个铜球和一个铁球来做实验,结果还是一样:同时落地。孔玲忍不住,自己上前做了几次,仍然没有什么不同。最后,孔璋总结道:“可见,物体越重落得越快的假设是不正确的。”
“可是,铁球确实比羽毛落得快啊。”孔玲不依不饶,孔公爷虽然没说什么,也看着孔璋如何解释。
孔璋挠了挠头道:“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好象是说空气的阻力什么来的,当时我也没有听懂,有机会你自己去问吧。”
“哈,原来你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说呢,哥哥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得如此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走,回去给我讲讲。爹爹,我们先回去了。”孔玲拉着哥哥,趁着孔公爷心神恍惚的时机就走。孔公爷还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说,任他们去了。
孔玲拉着孔璋回到房里,瞧了瞧后面没人追来,回头笑着说:“总算把你解救出来了。哥,这次怎么谢我?”
孔璋道:“你呀,还是这样一付小孩子的心思,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孔玲哼了一声道:“别不识好人心。刚才父亲没有辩过你,肯定又想把你关起来。以前父亲的这套手段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这次理在你这边,凭什么还要关。”
“其实被关起来我也不是没有收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集中注意思考问题。以前我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关了几天倒想通了几处。要是再关几天,全部想通也说不定。”
“黑房子住着有什么好。啊我知道了,照你这么说我这次没有帮上忙了?你想赖账是不是?”
“哪有,我怎么会赖你的账?”
“嗯,让我想一想,好象有很多次了。”
“那些小的不算,你自己也不是真的想要的。想想那些你真的想让我帮忙的事情,哪一次没有帮你?”
“那这次帮我溜出去的事……”
“我不是答应下次带你一起去民主政府了吗?对了,还要给你介绍一个如意郎君……”
“别提他,我又不认识,你说得再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你见过就知道了,刘星羽的人品学识那是没得说,我这次出去能有如此收获,绝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学到的。”
“我才不信。他的学识能比哥哥还高?”
“不信,咱们到时候让事实说话。”
此后孔公爷有机会就把孔璋叫去“教导”一番,民主政府的报纸杂志更是看得勤了。只是有句话他一直不敢问――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孔公爷害怕若是问了这句话,孔璋的回答会把自己心里好不容易新建立起来的一点对圣人之道的信心击个粉碎,他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那样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了。后来还是孔玲想起这句话,找到孔璋让他解释。孔玲问话时孔璋正在写东西,听了她的问题,孔璋搁下笔,微叹一声轻轻摇摇头道:“当时就是这句话,让我真正开始认识到,现在流传的儒学实在是违背圣人本意的。”
孔玲本来只是随意问问,见他说的郑重,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坐着听他细讲。
“孔圣人一生,追求的不管是礼、义也好还是仁、德也好,归根到底,探寻的是社会富裕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遵从礼义的道路,也就是如何建立一个大同社会的途径。对此下一个科学的定义,就是研究社会发展的规律,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圣人可说得上是一个伟大的社会科学家。”
“可是现在的儒家,打着孔孟之道的旗号,盗用了圣人的一些思想,自汉代董仲舒把天人感应、阴阳五行等一些唯心的东西引入儒学,又有皇家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表面上推崇儒家,实际却是把儒学引上了完全和圣人之道相反的道路,成为维持帝王皇权的工具。若让现在的儒家来解释,自然解释不通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举动:周天子尚在,天下尚未改制,圣人不去辅佐天子,反去游说诸侯,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其实若起孔孟于地下,对此事圣人们只怕也无话可说,因为道理太简单了,反而无从解释。孔子追寻的是社会发展的规律,和周天子有什么关系。国家运行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国家就富强有秩序,不符合规律的,国家就穷困混乱。当时魏齐算是诸侯中的强国,圣人自然要去看看那些是符合规律的,从实践中发现规律,这不正是科学认识的方法吗?至于周天子,难道他当上了天子就自然的明白社会规律,甚至变成规律本身了吗?显然不是。当时周朝纷乱四起,正是乱世之象,周天子的作为,哼,烽火戏诸侯,哪里有什么好讲的。”
“最后再说几句。孔子并不是单单去研究,他还把自己的思想积极应用在实践中,通过实践来检验。孔子曾出任鲁国司空司寇,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在实践中丰富了自己的理念,也是符合正确的认识观的。我现在所做的事,就是希望能够把儒学中不科学的部分摒除掉,还原儒学的本来面目。这也算为我们的先祖孔子正名吧。”
孔玲听完,两眼崇拜的直冒小星星。“哥,你真是太、太、太……”结巴了半天也没太出个所以然来。不久这次谈话的内容传到孔公爷耳里。孔公爷听后什么也没说,斋戒沐浴三天,进祠堂告祭历代列祖列宗,出来后召集宗族大会,要把孔氏族长和衍圣公之位传给孔璋。孔璋极力推辞,言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做这许多事,最后还是出任孔府相国之位,位高权重,却不需要做很多事情。孔璋慢慢用一些在民主政府看到的学到的政策治理孔府现在管辖的地域,竟也治理的井井有条。孔玲对他更是钦佩,真不知道哥哥还有什么做不好。
孔璋却是有苦自己知,在民主政府只学到一点皮毛,每次要用都要思考半天,手下的人又不像民主政府的那些工作人员已经熟悉工作程序与方法,这里又没有民主政府那么完备的法律法规体系。最后他干脆建议父亲加入民主政府算了,这些繁琐的日常工作还是让那些专业人士操心吧。孔公爷考虑了一番表示同意,本来孔府就不是想争霸天下,只是赶上这个机会收拢了偌大势力,这天下将来还是要归于一统的。现在看,民主政府希望很大,加入民主政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孔公爷提出,加入前他要亲自去民主政府考察一下。孔璋大喜,好机会呀,正好把孔玲也带去。于是,离开半年后,孔璋再次来到滨海。这次和他一起来的,除了孔公爷和几个随行的下人,还有孔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