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晤面（二）（2/2）

黎绍之道：「你也别忘了，门主当rì要留你，是为了你盗去那件物事。今rì我们留你不住，青派别院的朋友们却不会放过你，这你可知道？」

康浩陵眼前登现那黄sè字纸上「必诛彼子以投诚」七个字，青派的厉害他何尝不知？只怕一出北霆庄，青派之人立时跟踪上来，自己连养伤都无处可去，更别提向赤派通风报信。他点了点头，黎绍之望了殷迟一眼，冷冷地道：「你那是画水剑罢？使得很有两下子，确实就像江湖上所传，没想到黎某有幸见识！」

殷迟一凛，竟答不上来。北霆门好手认出他的剑术，原该得意，但康浩陵便在身边，这一承认，岂非认了自己是杀宋惠尊之人？至少也是大有嫌疑。他张口yù言，脸上却一阵热一阵冷，似觉康浩陵也正狐疑地瞧着自己。硬起头皮，粗声喝道：「我又不和你比武，干你何事？」

黎绍之不再理他二人，迳自上楼。

康浩陵搭着殷迟肩头，道：「出去罢。」殷迟右臂箍在司倚真腰间，若她有何妄动，立刻便可阻止。他被康浩陵搭住了肩，心中不安：「康大哥甚么都听见了，一会儿是否要盘问于我？」

三人在众人监视下，慢慢向北霆庄正门而去。殷迟感觉康浩陵握住自己肩头的五指异常用力，微感奇怪，低头一看，只见康浩陵左大腿和小腿各有一处缺口，大腿缺口尤深，鲜血随着他脚步流下，在来路上洒出了一条轨迹。他知道不能示弱，并不询问，却对方才旦夕楼上的战局变化更加不解了。

他不知道康浩陵和黎绍之的瓜葛，当然料不到康浩陵在千钧一发之际硬是定住了单刀回抹之势，将黎绍之扯向自己，使殷迟那一刺偏离了后心，刺中黎绍之背脊肋骨。康、黎二人那时均甚是狼狈，黎绍之单刀垂下，被敌人抱着拉扯，于是振腕反击，砍伤了康浩陵大腿。

康浩陵料知殷迟非致黎绍之死命不可，于是拚力挥出一刀，将他短剑砸断，左半身却被黎绍之缠住，纠缠之中，又遭黎绍之斩中小腿。当时三人皆被浓烟呛得头脑发昏，除了殷迟从背后进袭，虽不清醒，但终究在圈子之外，康、黎二人则有如市井之徒斗殴一般胡缠。黎绍之两刀斩过，才明白康浩陵是在解救自己xìng命，同时背上剧痛，向前仆倒，康浩陵与殷迟才能趁机脱身。

为甚么要放过黎绍之？在康浩陵而言，那是陡然转念又变得清明的道理：「且不说他送饭让我活命，不说他和我爹的交情，我拿他试刀，两个打一个，这也罢了，让他受夹击而死，这算甚么？」

这是越狱，为了逃命本该不择手段，这是他思索已定的。临到要杀死黎绍之的当下，他到底做不到。「对，我不想杀他。他今rì若被殷迟一剑刺死，我依然不知自己本事进境如何。何必枉自损了武人cāo守？」

而他心底最在意的，恐怕是：「我出得此楼，在世人面前与黎绍之永远是对头了，更加报答不了他送饭之恩。更怎可将恩人以夹击方式杀死？」旦夕楼上，他一度打发了xìng，忘却自己和黎绍之的身份恩怨。但当浓烟弥漫到二人之间，他看着黎绍之的脸在白雾中隐没，若不收手，等白雾散去，这张脸便已失去生命了，他当场悚然回神。

――我不想他死！正如他不想我死一样。康浩陵主意一定，其后的收招、断剑，腿上接连中刀，便都安之若素。他拖着伤腿走过「弥确巷」，一点也不后悔。在牢中之时，他不愿承认自己对敌人心软；一旦出狱，心情宽广，便想：「我看重黎绍之待我的恩德，有甚么不好意思？若不是他，我活不到今天，更听不到爹娘的往事。大丈夫要仇恨便仇恨，要感恩便感恩，何必自己瞒自己！」

终于三人来到北霆庄正门。殷迟喝令开门，康浩陵一步踏出了庄子，见东方已白，这才是真正重获zì yóu。然而前路多艰，说不定未到晚上便遭青派刺杀，于是低声道：「叫他们送咱们到山里。咱们穿山到镇上，沿途故布疑阵，令青派追踪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