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酬书(一)(2/2)
这话问出,牢中一片静寂。
过了良久,康浩陵听见风声微响,却不是黎绍之出手攻击,听得黎绍之说道:「酒给我。」
康浩陵一愣,将酒壶递出。黎绍之接过去灌了几口,又递了回来。康浩陵伸手去接,脉门上突然一紧,已为黎绍之扣住。他右肩发酸,左手正要攻敌,黎绍之低声道:「且住!听我一言。」这声音已近在耳边,原来黎绍之在这瞬间已蹲身欺近。
康浩陵静候不答,知道黎绍之要说的话定然非同小可,甚或是干犯禁条之事。听黎绍之在自己脸旁一字一字地道:「你所在的牢房,过去也关过火冢死囚。本门死罪甚多,『刀剑双修』正是其中一条。你因缘巧合关在这里,倘若走上了那...那条道,即令门主放你,你回南霄门也是无处容身。」
康浩陵摸不着头脑,又有点失望。旦夕楼关过死囚,刀剑双修在两派都是死罪,这些平常的事儿,黎绍之何须神神秘秘?黎绍之又说:「你在狱中见到甚么,想到甚么,都给我留在这牢里。要是带了出去,两派的门人全容你不得。」
康浩陵忍不住了:「我甚么也没见到想到啊?」黎绍之道:「然则你刚刚找我打架,又问我那些话,那是为何?」
无论康浩陵心中对黎绍之再感亲切,双方终是敌人,这话又如何能答。只得敷衍道:「我闷久了,就想练练剑。想来黎老哥不会怪我。」黎绍之冷笑道:「你自己坐牢练剑,就能练出这些怪门道来?」
这事倒问心无愧,康浩陵当即说:「是。」黎绍之却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也不来追究。老子就是那句话:你此处所见,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语调忽然有些感叹:「我老实同你说,我自然想你活着出去,但你若不安分,我便保不了你。事发之后,至多只能亲手杀你,以免你遭本门刑罚虐待,替你留个全尸,送回南霄门。遇上这等大事,本门也不怕南霄门寻仇,必定是先上刑、再进火冢的。」
康浩陵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死。否则又何必送饭?何必察看我是否暴毙?」这不是油腔滑调,亦非初次交手时那份相惜,而是对这位敌人奇特的亲厚之情。他此言甚是由衷,心中闪过对父亲康靓风的孺慕。一刹那间,那孺慕之情竟有些移到了黎绍之身上,尽管黎绍之大自己也只十来岁,但如不是当年大变,如果母亲不是南霄门人,这位「黎老哥」就是自己师伯了。只是这荒谬的情感下一刻便即消失。
黎绍之道:「你知道就好。」康浩陵疑惑难解,道:「你说甚么『事发』?又是甚么大事?」
黎绍之静默半晌,说:「旦夕楼,旦夕楼,旦夕相生。本门先祖当年起这一个名字,将那些私通南霄门、意yù刀剑双修的叛徒囚在此处,是要他们临刑前......唉,我不说了,你一只脚已经踩上两派都不能容的死路,及早回头,及早回头罢!」讲完了这谜语似的说话,松开了康浩陵手上脉门,摸索着收去食盆,将怀里几个面饼扔在康浩陵身边,站起身来。
康浩陵连连追问,黎绍之只是不答,竟就这样离去。直到牢门紧紧锁上,黎绍之不曾再向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你此处所见,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我见了甚么?这牢房连旁人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隔房有无其他囚犯,也不知旦夕楼的格局,哪里能见到甚么?这和刀剑双修有甚么干系?他道我见着了甚么?」
「若有何要紧关键,定在此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