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炸炉(四)(2/2)
殷迟喝道:「还有她没教的!」一剑随着话声而至。原来他抛下木箱,竟纵在空中,踏过韩浊宜头顶,居高临下向姜垣天灵盖猛刺。姜垣只能看出他的画水剑轻功如何,却料不到这戏法身手,惊噫中举剑急指殷迟小腹。他画水剑功力既与殷迟相差不远,还击时便同样迅捷飘忽,各向对方要害进袭,二人剑势都是有如飞雪,长短二剑几乎未曾相交。
殷迟居高临下,大占便宜。他将韩浊宜踩在脚下,足尖伺机去踢韩浊宜头颈的要穴,韩浊宜被迫连连闪避,殷迟便藉此cāo控韩浊宜的进退。韩浊宜无论如何挪动,双肩与头顶总是殷迟现成的高跷。
殷迟边斗边叫:「你冯门主说你打不过我,叫我手下留情。」姜垣怒道:「你放甚么屁?」殷迟道:「你自己去和她对质。她说这话,便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一矮身,跪于韩浊宜肩上,在姜垣鼻尖上划了一道血痕。自己右腹部却给姜垣长剑所乘,刺进数分之深。姜垣一招得手,仰头避开殷迟转刺双目的一剑,长剑挑他咽喉。殷迟急忙跃起,胸腹间又让划开一个口子。
伤口不算太深,但两名画水剑术练到势均力敌之人对阵,下手便是如此险恶,剑锋从不离对方要害。他身上接连见血,忽尔激动,寻思不知背脊上遭韩浊宜种下何种毒药?他肉中埋了一枚弯月钢镖,一路忍痛奔逃,此时那钢镖似乎正在牵制他的肌肉。他心中慌了,只盼求胜,再不计及后果,叫道:「你去对质!冯门主对我说那话时,是在她床上,跟我躺在一块儿!」
姜垣瞠目大怒。两人手上不停急斗,姜垣骂道:「你再说一句,我当场剐了你!」殷迟道:「你问她去。问问你天留门主,没rì没夜地在跟我干些甚么好事。」见姜垣剑势果然略见散乱,不由欣喜。姜垣原是高手,但殷迟突然揭出这等本门的羞耻事来,虽不知真假,又岂是容忍得下?出剑已有些冲动,章法便失,喝道:「小杂种,住嘴!」
姜垣狂怒下乱骂,这一声「小杂种」却最犯殷迟之忌。他毕生以出身自傲,听姜垣骂出这一句,陡然侧身,右臂急扫,书架上一排书简向姜垣打去。姜垣收手不及,书简应手削断,那数卷画水剑谱便四散了。他一惊之下,殷迟已和身扑进他怀中,短剑戳入他胸口,剑刃一转,在他胸口狠狠剜了一洞,拔剑倒纵而出。
殷迟这一剑盛怒拚命,虽然大胜,愤激之下却是刺偏了,这一剑并未正中姜垣心脏。然姜垣胸腔壁与肺叶已然重伤,立时气喘咳嗽,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鲜血从肋间大洞中一股一股冒了出来。
殷迟剑尖早又指在韩浊宜颈中,扛起木箱,犹自怒得浑身发抖,冷哼道:「倒不知天留门主这样招引男人,将来会不会生出如假包换的杂种?你去问啊!是不是她自己引诱我?这等美谈,我到江湖之上,见一人便要说一次。」虽见姜垣伤势致命,也难感快意。正要趋前补上几剑,让姜垣死得更痛苦些,忽见他沾满鲜血的一只手在地下不知掀着甚么,剧痛虚弱之下,那手颇为慌乱。
殷迟喝问:「你干甚么...」二人中间的剑室地板已裂出一个大缝,一股药气混着甜香冒了出来。姜垣咬紧牙关,手足并用地便往那大缝爬去。
殷迟心念一动:「剑室之下,便是药房。不可耽搁。」一脚将姜垣踹到一旁,拉过韩浊宜,双足在地板上力蹬,当的一声,那地板原来是块铁板。方才剧斗时并不觉得,此时因机关触动,揭开地板一缝,踩踏时才发出金属声响。但听姜垣在剑室一角微弱呼道:「小杂种,你站――」殷迟与韩浊宜已双双堕下,在姜垣面前消失于剑室之中。
殷迟全不知底下将是何等光景,念头还来不及转,二人摔在了一张大网之上,又反弹而起。
殷迟舞剑护身,低头一看,原来距离地面尚有七八尺,这大网是结在空中,四角缚于药房四壁山石之上。室中无人,想来老秦正在断霞池畔。大网下方一座蓝印印的药炉,位在此室正中,药炉却无甚异状,只偶尔传出低声咕咚闷响,与之前所闻的巨响相差甚大。
殷迟在韩浊宜小腹上踢了一脚,自己跳下地来,绕着药炉走了一匝,见室中堆满了药罐、担架、药草、以及杯盏刀箸杂物。他也不理身上伤口仍在流血,向韩浊宜道:「你来打开丹炉。」
韩浊宜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厉害得很,自己设法便了。」
殷迟心道:「我将之推倒,使之炸裂,又有何难?只是那天留门人神sè可怕,方才又有那许多怪声,这丹炉一裂,恐怕当真危险。」再一转念:「是死是活,原也管不了太多,却有一件最要紧之事,须得在身死之前辨明。」便问:「当年...当年我父亲果真会见了你?你二人说了甚么?」
韩浊宜道:「你道我会说?」殷迟握紧右拳,道:「你不怕我当真杀你?」韩浊宜冷笑道:「想来你是要推翻丹炉,使之炸毁。只不过,现今天留门任意妄为,这丹炉里头炼了甚么剧毒物事出来,我是没把握的。丹炉一炸,你我说不定便要在此处同死了。你越想知道的事,我越不说,要叫你抱憾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