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论钢(三)(1/2)
冯宿雪冷笑道:「文玄绪曾在北霆门奥衍堂外窃听,得知冷云痴根本没对西旌青派说实话。那前任青派领袖确实是去找过了他,迫他订约,只是自始至终,没将令牌拿出来过,冷云痴恐怕根本不知黑杉令是何模样然而,那人为了取信于冷云痴,已将黑杉令的秘密说知。」韩先生「哦」了一声,颇为意外,道:「冷云痴知道令牌与兵器制炼有关?」冯宿雪道:「他手上没有令牌,也是无用。这些年冷云痴尽心尽力供养青派,新任领袖风渺月又干得有声有色,青派在北霆门过得舒舒服服,这事也就淡了。」
韩先生道:「原来如此。我一直在晋王手下,近年少涉江湖,这许多事都不知道。」冯宿雪道:「韩先生是晋王的谋士,多少大事要办,这等江湖过节,由我天留门替先生留意便了。」
殷迟手掌中冒起冷汗,心道:「你们要怎样拐骗我,何不趁早说出来?这样要说不说,真是折磨人。」
却听韩先生接着便说:「然则那无宁门少年在你门中作客,实是大好的机会。」冯宿雪道:「正是。我还有用到这人之处,与之有约,一时是不能胁迫于他的,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日子一久,终要叫他卸下心防,将黑杉令所在说出来。」
韩先生道:「断霞散在此倒是大有用处,为何不诱他一试?」冯宿雪哼了一声,道:「他坚决不愿服用。但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定力?我门中谁都服了这药。便连我自己虽说门主接班人向来不亲身试服,但我在十余年前,曾跟师叔们外出办事,也试过一次,回想起来,对那滋味仍然好生留恋这孩子与我那时也差不多年纪,耳濡目染,终究要起好奇心的。」
殷迟暗道:「原来她要我服药,不只是想控制我而已,她还想在我神智昏乱时,套出黑杉令的下落。可惜她白费心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令牌何在。哼,她自己试过一次断霞散,便不敢再服,还不说明这是害人东西?」
韩先生又问:「文玄绪当日查得确实,令牌确实被带回无宁门?」
冯宿雪不答,似在沉思,终于道:「那也只是猜测,不过,此事多半属实。这少年的父亲殷衡,只怕是当年世间唯一知道令牌所在之人,那时他为了堵文玄绪的口,惩戒文玄绪投靠我天留门,将文玄绪整得半死不活,导致我们找到一个身受重伤的文玄绪,事情都记不清楚,实在也问不出甚么。我们直追到松州之东,还折了两人在殷衡手里。」停了片刻,似乎一边回忆,慢慢地道:「我说曾跟师叔们出外办事,便是这次了,那时我只十来岁,尚未继任,亲身参与了这一役。殷衡行事神出鬼没,幸得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名的青年高手,将他拦住杀却。岂知这高手忽又反脸,手上一把剑很是霸道,不许我们进逼。」
韩先生脱口叫道:「不会又是个要寻令牌的罢?」冯宿雪道:「后来事情大出意外,殷衡的遗言,竟是对这杀他之人所说,那神气倒像两人交情极好――」韩先生道:「难道是串通了做戏?」冯宿雪道:「不可能。再怎么串通,也不会饶上一条命来做戏罢!那遗言没头没脑,一字没提黑杉令,不知他俩捣甚么鬼?我们与那无名氏无怨无仇,又不便说出真相,只得退去了。殷衡死得突然,导致线索乍断,再也查不下去。然而黑杉令一块精钢,又不是火烧得烂,总不会凭空消失。」
殷迟紧贴窑壁,心脏在胸口一撞一撞,「阿爹的遗言果然是对江?这恶贼交代的。他到底讲了甚么?冯宿雪是不肯说的。我杀江?之前,一定要从他口中探问出来。」接着耳际流过母亲应双缇的话声:「他们越想要令牌,我越是不让他们到手。」
那一年殷迟十岁。这日是阿爹的忌日,阿娘与他坐在坟边,向晚的风从远远的大草原上吹过来,吹得坟上一株白杨不断摇晃。殷迟记得自己问道:「他们,便是我的仇人们么?阿娘将黑杉令给扔了么?」
应双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柔声道:「你让娘把故事说完我不知黑杉令究竟有何要紧,也不想知道。只是当日当日我亲手替你阿爹入殓,才在他身上见到了这令牌,他始终藏得妥妥贴贴,连送他回来的钱六臂伯伯也蒙在鼓里。你爹既然为此丧生,我便将这害人的物事收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叫它永世不能重见天日!你懂不懂阿娘的苦心了?」
殷迟回思往事,心中一阵颤栗:「黑杉令到底在何处,世上只剩娘一人知道。我自取其祸,闯上天留门来学剑,一上来便说出无宁门所在,真是罪该万死他们为了令牌诱骗我、甚至拷打我,怎么都行,我万万不能将祸事牵扯到娘和无宁门人身上。」
他心中一时焦躁、一时悔恨、一时恐慌,却仍听见韩先生年老的声音说道:「唔,原来黑杉令下落的线索牵到了川西羌人之地,无怪我们在中原多年无功那殷衡的名头我也听见过,当年为李继徽所用,轻功绝顶,四出暗杀绝无闪失,手段辣得很。那些跟岐王作对的藩镇,手下尽多骁兵勇将,竟也阻他不住;若非他退隐得早,只怕下一步便要对付晋王身边的人。原来在你门中作客、在阆州作案的少年,便是他的后人。」
殷迟听得此语,既觉荣耀、又感哀伤:「阿爹虽然少年早逝,十余年后,世间尚存威名。」
韩先生顿了一顿,又道:「我那个师弟江就还,投到了岐王手下,为西旌做事,因此,西旌的动向,我从前朝昭宗皇帝时候便开始留心。直到这几年晋王图谋一统中原,契丹一年之内,定将北退,而朱梁疲弱,蜀帝昏庸,岐王年纪已大,近来城池一座座丢失。华北再没甚么阻碍了,晋王声势大振」压低声音道:「待部署完成,三年内便要称帝。我想到赤青二派分属岐蜀两国,这两国虽不足道,却难保西旌之人不会力图挽救,干一些玉石俱焚之事。我们中间仅隔了朱梁,相当不妥,我才想到要收拾他们。」
冯宿雪道:「小女子虽隐居深山,却也理会得。嗯,对付赤青两派这事,我却正是要让这个无宁门少年来协助我。他说他与两派都有仇,一副要尽杀之才甘心的模样,已为此立誓。这少年硬气得很,我料他不会撒谎。」
殷迟心道:「晋王李存勖想要一统中原,这是路人皆知,据说他也确有这样的本事啊,原来如此!他是要藉助天留门不知甚么门道的秘术,炼制出无敌兵器,因此这韩先生时时来这个铸炼场巡查,那两个黄衣人手把军刀,想是跟随护卫的亲兵。」想起冯宿雪诱他服药之事,又想:「天留门毒药厉害,却不知李存勖会不会也用毒攻?听说他为人磊落,应不至此但兼并城池,手段哪有光明与鬼祟之分?」他分心别事,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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