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履涧(二)(2/2)
殷迟在绿焰灯光下见到这四人对自己颇有痛恨之色,显是因为他杀了那许多门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学本门剑术。但殷迟也莫可奈何,那日他告别冯宿雪,冯宿雪在大厅上宣布暂不追究时,他便是被这种眼色所环绕。此时冯宿雪不在他身边,不能相护,他之所以未生惧意,所凭依者,是冯宿雪以断霞池统御天留门人,门人若有违抗,她不是扣住了断霞散不发,便是以断霞池的极刑处置。他心想:「邪门的人用邪门方法来治理,也没甚么不对。这断霞池是甚么门道,怎生使用才能叫人言听计从,又不至于毒死了人,我总要慢慢查出来。」说道:「我回房去。冯门主正在见外客罢?」
那天留门人冷然道:「你管得也太多了。」说罢四人一齐回身便走。
殷迟跟在后面,不即不离,望着四人手中的绿焰灯影在山壁上跳动,留心山壁何处情状有异,是否藏有暗门机关。五人前前后后,曲曲折折,闷声不响行了一炷香时分;之前冯宿雪从大厅领他到山涧之旁,却没走这样久,料来冯宿雪又或这四人早已关上通往大厅的暗门,此刻带领着殷迟去的,自然是那日初到访时,他曾昏睡其中的斗室了。
行走之间,殷迟却发现,绿焰灯影在山壁上的跳动似有某种规律,那四人每行四五步,山壁上的灯影便依着山壁凹凸,产生两下波动。他于音律节奏一道,向有天分,这样规律的灯影波动,甚易引起他的注意。他原先也不知这是因为山壁内部另有人为支架,且装设的距离计算得极为精确,或者是自己错觉?「山壁凹凸起伏,哪有这般齐整的?定有古怪。」时不时又见到绿焰灯影在山壁上一阵大抖,之后便有一段距离无甚动静,似乎山壁变得十分平滑。「是了,是了!那定是暗门。」
那四名天留门人走在前头,虽知殷迟可能有心作怪,但料想此人深入这蚁穴般的迷宫,难以自立,因此有恃无恐,并不回头监视。又行了一百多步,蓦地里吱吱之声大响,却是在身后二十多步外,那四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色殷迟不知何时起早已刻意堕后,这时他揿开了方才走过的一道暗门,正自想办法钻进去。这四人大怒,回身扑来,天留门轻功皆为配合画水剑术而习练,何等高妙,四人尚未喝叱,已飞跃到殷迟身后,两人各出一掌,同时扳上他肩头。
但殷迟已往暗门后方钻进了半个身子,沉肩卸开那二人之掌,出肘回撞。两人各自在他肘间一托,手爪张开,正要拿他手肘穴道,殷迟双手却顺势在腰间掏了两枚钢镖,不问准头,反手便往后撒出。他自上次硬闯天留门以来,从未使过暗器,无人防得到他有这一手,这一下来得突然,那两人倒纵急闪,总算天留门轻功厉害,而殷迟暗器功夫未臻一流,这一下又是情急乱掷,两枚钢镖从那两人腰间堪堪掠过。殷迟仗着身子细瘦,又往暗门后面多挤了几分。
这时,已依稀见到前方灯烛明亮,却不是绿焰灯色,同时闻到隐隐火焚气味,更感到空气一阵温热,大有别于迷宫地道中的凉爽,更与适才瀑布雪涧旁的酷寒大异其趣。前方不闻人声,不知是当真无人,或者埋伏在侧?
他也不去想前方有何危险,万一误入天留门禁地会受何处置,他此刻心绪不佳,只知自己便是不服,要摆脱冯宿雪与那四人的禁令,四处乱闯一阵。趁着后方两人倒退躲避暗器那一?,不待暗门尽开,见那半开的暗门似乎又要关上,短剑带鞘在山壁上一撑,便窜出了暗门。
原来那暗门虽被他误打误撞揿开了,但他在错的一边胡乱推挤,却不符那暗门的设计之道,于是触动了门轴中的反力弹簧。这节殷迟自然不知。他一窜出,门轴弹簧回弹,暗门在身后猛然旋转阖上,厚厚泥封的门边重重扫过他背脊,将他往前撞飞出去。
他向前一跃,消了这力,稳稳站住,但肩胛已被撞得好不疼痛。闷哼一声,但觉身周热气斗盛,抬眼望去,只见自己又已身在山间的露天处,面前一座土窑似的建物拔地而起,建物旁点满了灯火,两旁地下散落了些铁灰色的细砂,虽有灯火,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是些甚么。
但这土窑似的建物,竟然直似一座五层塔楼那样崇高雄伟,外墙光滑,彷佛没有开口。殷迟悄声往前再走了两步,突然间大吃一惊。
只见那高大辉煌的黄色土窑前方,赫然站得有人,两人看似并非天留门人,身裁十分相似,头戴黄帽、身着暗色黄衣,背贴土窑,是以乍看之下瞧他们不见。这两人手握长刀,只因殷迟向前移了两步,见到灯火在长刀上一闪,二人身形这才被映了出来。
那两人脸色木然,正一齐往自己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