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击颅(二)(1/2)
殷迟微笑不答,将自己短剑还鞘,随手捡过地上一柄长剑。那尸体背部朝上,颈部被他膝盖拱起,他摸准了那尸体后颈大椎穴,往上摸到颈椎起始之处,手起一剑,像切水果般斩了下去,接着在切口处来回切割,顺着头颈相接处灵巧滑动,竟无阻滞。康浩陵道:「你切他头干么?」殷迟道:「我得做个记认。康大哥,你你别怪我甚么都不跟你说。」
康浩陵道:「我不怪。你我相识也才几天,我也有好多事儿你不知道呢。往后慢慢说罢。」
殷迟从袋中取出一瓶不知甚么物事,一边随手切割那尸身头颅,一边将粉末敷在断口,便止住了血流,从切割到封口,手法熟练,裤子上几乎没沾甚么血迹。康浩陵心道:「瞧他利落成这样,倒像已经割过几十颗头颅一样。唔,还是别问为甚么的好,他想说自然会说。」见他起身去割其他头颅,每割一人,便换过一把长剑,大约是为了确保所用之剑的锋利。
五颗头颅切下,殷迟又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洒在头颅之上,均匀按摩。康浩陵看得清楚,那是暂时不令头颅*的粗盐。殷迟一番功夫终于作毕,在五个无头人身上搜过一遍,嘘了口气,笑道:「这就请你施用化尸药水。」
康浩陵将五具尸身堆在一起,下药溶去。
突然之间,殷迟反身窜到酒棚后方,扑向草丛,草丛中一个少女声音惊呼一声。殷迟又跃了出来,一名少女长身站起,左手按着右肩,肩上渗出鲜血。大雨方歇,这少女未着雨披,在草丛中淋得湿透。
殷迟短剑指住那少女面门,喝道:「你是甚么人?在此做甚?」
康浩陵没料到草丛之中有人,暗骂自己粗心。其实殷迟出道不久,也不至于能察觉那人的呼吸之声,只是他秘事甚多,不免四下留意,而那少女又非道上老手,见殷迟切割人头,心中惊怖,动了几动。殷迟那时正在酒棚后方角落,那少女一片衣角露出,便泄漏了自己行藏。
康浩陵一见那少女,吃了一惊,那正是今晨在城里见到的小婢侍桐。叫道:「是你!」
侍桐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圆圆的大眼中满是惊骇,此时康浩陵化装已除,她震惊之下哪认得出?也不管康浩陵说甚么,只道:「是是,是是我,我我不不做甚么」康浩陵道:「你别怕。」向殷迟道:「这人我见过,只是个大户人家的使婢。」
殷迟斜视那少女,道:「甚么人家?」康浩陵不禁发窘,他连这使婢所服侍的小姐是谁、主人是谁,都一无所知,只得道:「我也不大了然。我也是在成都城中无意间见着。但他们不像是旁门左道之士,与这五人想来也没甚么关连。」侍桐道:「没没有关连。」她那小姐临事镇定,她看来却生涩得多,只是那位大小姐的声音,听来却又较侍桐稚嫩,康浩陵未见过那小姐的真面目,实不知两人谁大谁小。
殷迟冷冷地道:「她方才在草丛中意图避开我一剑,却是身有武功。」康浩陵道:「那户人家是会武的,会武也不能就说是敌人。」殷迟道:「她甚么都看见了,焉能留活口?」
康浩陵知道殷迟下手极快极狠,自己若不继续解围,侍桐随时就要丧命。说道:「你我那日在在大街之上的作为,不也有许多人见了?侍桐,你快发个誓,决不说适才所见之事。」他说的是那日杀兵救人之事,但为免横生枝节,却不能直言。
侍桐这时才见到一身牙军服色的康浩陵,又听出了他声音,说道:「原来原来是你我,我怎么发誓?」
殷迟上下打量侍桐,道:「且慢。你是成都城中的大户人家使婢,怎地不是巴蜀口音?」康浩陵道:「这我倒知道。他家原是从江南来的,并非设籍在此,想是来这里游玩罢!侍桐,你走失了路,发过誓后,便赶紧去寻你主人小姐罢。」
侍桐道:「是,我我侍桐立誓不说适才所见之事。」殷迟道:「你发个毒誓。」侍桐惊道:「却要怎样的毒誓?」殷迟顺口便说:「你这条命是有人求情,这才寄下了的。你若泄漏了今日之事,他日要死在我剑下。」
侍桐不敢照说,眼望康浩陵。康浩陵道:「她都愿意发誓了,何必逼人太甚?她不过是个小婢罢啦。」殷迟略一犹疑,问侍桐道:「你叫侍桐,怎生写法?你家姓甚么?」侍桐道:「服侍的侍,桐桐是是『溪山十里桐阴路』的桐。我家是澧州姓范。」
康浩陵心道:「连一个使婢,在此危急当口都能随口引一句诗。究竟是我学问太差,还是她家主人、殷迟这些人,个个都十分文雅?」
殷迟听了,却也忍不住好笑,短剑慢慢撤回,说道:「既是我朋友求情,便免了你的毒誓。你家主人是个书呆,是不是?」康浩陵既然一再出言劝阻,又显得与侍桐十分亲近,为了不让康浩陵对自己有所不满,殷迟就算知道侍桐定会泄漏秘密,也要放人的了。
他却不知侍桐说话文诌诌,是因惊慌之下,脑中空白,本来拆字说明即可,却将方才大小姐在车中与她聊天之时所说的话给搬了出来。她仅是个使婢,文墨较为粗疏,这句前朝诗人的诗原是没听见过的,却记得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大小姐拿着一张诗笺说:「你看这句诗,有你名字的『桐』字!」
她瞧着那带血的短剑剑尖慢慢收回,一张聪明却带点娇憨的脸上稍稍恢复了红润,心中仍甚惶惧,略低着头,不住瞟向这个割下五颗头颅的少年,头颈半点不敢乱动,既怕看到桌上那一堆人头,又怕自己的人头也要被切下来堆在上面。却见此人说完那句嘲弄之言,偷偷笑了笑,回看了康浩陵一眼,彷佛为了放过自己而在邀功一般,眼神灿然,透着对康浩陵甚是信服。这一笑一顾之间,全不见方才杀气,侍桐这才注意到,这凶手似乎比自己还小了点。
康浩陵向她招手道:「你若不介意,过来我替你裹伤。」殷迟却自转身,提着短剑,到酒棚外四处搜查去了。
侍桐道:「不,不,我要去啦。」康浩陵低声道:「你家主人命你跟着我,是不是?他没料到我会受人突击,没料到我这位朋友会现身,更没料到他杀人断头的种种举动,只知我若发现你,也决不会伤你。你带着伤回去,怎生交代?你可是发过誓的。」
侍桐紧紧按住肩头伤处,眼光在棚外的殷迟与眼前的康浩陵之间来回飘荡,终于说道:「好。」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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