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第一章乱象
“这皮货让我看看合适本人就要了。”杨真对面那桌的锦袍青年人饶有兴趣地离座而来。
伙计看了杨真一眼见他点头就交到了来人手中那人上下内外摸索一阵连连颔抬头打量杨真一阵竖起五指干净俐落道:“货是好货洛水府大商行都难得一见五百两整本人要了。”
杨真略一打量来人尽管他身着华衣却是一脸风霜英武刚毅的面上有着一双热情且透着精明的长目让人一见顿生好感举止自有一股雍容大度非等闲之辈他没有多作犹豫点头道:“成交。”
那华衣青年取出一张大号银票交到杨真手中道:“这银票在大汉国全境通达是上京城开元钱庄所出兄台放心就是。”
他见杨真看也不看就收到袖中特意打量了他一番目光透出几分亮色赞叹道:“看来兄台也是爽快之人。”
杨真对华衣青年谦逊地笑了笑。
那华衣青年也不拖泥带水将大氅随手交到随从手里对杨真道:“说来本人是占了个大便宜这皮货一转手少说也是千八百两兄弟莫要见怪才是呵呵。”说罢微一抱拳转身离去那名剽悍随从紧跟而去。
莜娘接过杨真手中银票微微一笑让他稍等这时一个丫鬟从客栈后堂慌慌张张跑了出来高叫道:“老板娘老板娘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又犯病了。”
“啊。”莜娘惊呼一声方寸大乱正要赶去又站住吩咐道:“你赶紧去请大夫来一趟。”
那丫头刚要走又给老板娘叫了站住“嘴巴干净点不许出去胡说。”
莜娘这才放人走了她回神捏着手中银票匆忙向杨真赔个不是将银票还给了他索性道:“公子这顿就算本店请了奴家还有家务去忙。”
“我……”杨真本想跟莜娘相认却在这样的场合无法出口只能看着她匆忙远去想了想再叫过小伙计吩咐道:“给我留间上房银票先压着……对了先替我换点碎银子。”
“好的!”小伙计接过银票兴冲冲去了。
杨真出客栈前暗暗打量了那掌柜的一眼看上去颇为忠厚老实的一个男人暗为郭莜宽心走进了喧闹的市集顺着人流他照着记忆来到一家杂货铺。
“天师神教传吾**鬼神辟易无邪不治……”一个细长的嗓子从街头叫过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杨真听得奇怪回头一看却见一名打扮不伦不类的灰袍干瘦道士手上举着个长幡上面满是火红的符咒。
“公子爷您要的都准备好了。”店老儿给递上一个小竹篮里面堆满了纸钱和香烛那老儿见杨真注目那道士便笑道:“最近这天下不太平吶妖孽横行那南方的蛮子又闹事了。”
杨真闻言收回目光道:“什么妖孽南方蛮子怎么了?”
那店老儿咳嗽了一声叹息一声道:“河阳镇倒还算太平过了江再往南去可就乱啦那些蛮子结伙造乱在我大汉边境闹翻了天。
“传言还有一些会邪法的妖孽作祟时疫横行闹得人心惶惶亏得有武阳王镇守一方蛮子才不敢过分嚣张。
“可这大冬天刚缓过气那退去的蛮子据说又要打来了这不最近河阳镇啊有军爷还有这道士和尚出没……”忽然店老儿怪道:“公子爷该是大地方来的是见过大世面的该比老儿清楚才是呀。”
河阳镇外一处山岗坡林上堆集了零散的坟茔土丘在雪林里如块块雪馒头一般。
杨真在一块低矮的坟墓前孤零零地站着脚下香烛余烟袅袅纸灰一地。
许久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只木偶放在了坟头上。
忽然他若有所觉一个雪衣女人凭空出现在了他身边就这么叩拜倒雪地上。
“你这是……”杨真有些吃惊。
“怎么不认识奴了?”白纤情两手纤巧地提起长裙若河柳随风一般盈盈起身风情无限地回眸一笑“你的爹娘自然也是奴的爹娘这可是你中土人的习俗奴没记错吧?”说着娇媚无比地横了杨真一眼。
白纤情的突然现身让杨真有些无所适从憋了半晌才道:“你真打算这样跟着我?”
“跟着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直到地老天荒……”白纤情生生站到杨真呼吸可闻之地深情不悔地凝望着他甜美的声音柔腻到他浑身骨子酸。
“可是……”杨真心神一颤鼻端香风袭来白纤情已投入了他怀中两臂紧紧缠上他的脖子两人紧密无隙地揉在一起。
生平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子杨真放也不是抱也不是那丰盈柔软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难舍也难离一时浑忘了一切。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萧清儿只有怀中妖媚多情的狐女。
好景不长他身前蓦然一空白纤情跟出现一样闪电消失了。
杨真贲张的血气顿然跌了下去他正若有所失却听心海里传来有些羞涩的声音:“奴元气未复不能现身过久。”
杨真焦急道:“那怎么办你元神若散就……”
过了好久白纤情才幽幽道:“要是奴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杨真自受伤以来头一直随意束在脑后他抓来那缕白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若实在不行就跟你去归墟总有办法令你复原的。”
白纤情无比开心道:“咯咯没这么严重呵奴逗你的就是想试试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奴。”
“你……”杨真气结不管如何他本有些愁郁的心绪不知觉开朗了许多。
白纤情提议道:“这个小镇还不错了不若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
“安家?”杨真头一次想起这个念头转瞬拒绝道:“不行在这里我怕昆仑山的人迟早会找来。”
白纤情嗔道:“你骗人要是你的清师姐来找你只怕你求之不得呢。”
杨真顿时头痛无比这狐妖哪里都好就是爱吃醋只好道:“那我们去游历天下找那仙山桃源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小镇。”
昆仑山一切已成过去他又回到了起点人生才刚开始也许试着过回平凡人的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
杨真一路赶回“归来去”客栈时已经到了正午正是商客云集之时他让伙计直接引他去了上房。“归来去”客栈分前后两进院落在天字型大小房东一间正好可居高临下看到后院。
刚吩咐伙计将午膳送到客房杨真就为一阵吵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推开窗户却见到了自进镇后就飞得无影无踪的青鸟正在后庭半空来回绕飞冲着当庭一个设坛作法的道士叫骂了开去。
此时院落中围了一群人纷纷看着热闹莜娘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站在正厅法坛桌长案前不知所措。
“骗子骗子……”
“孽畜休要张狂……”
“死牛鼻子臭牛鼻子……”
那道士挥舞着一柄法剑上窜下跳纵然会些轻功却是拙劣不堪为青鸟耍弄得团团转气急无法一众看热闹的市井之民在旁为之大呼小叫场面快不可收拾。
杨真心中疑惑这道士不就是早间在街头上见到的那一个?想归想他还是在楼上喝止道:“青鸟——回来!”
“咕——”青鸟怪叫一声不依不饶地又骂两句飞落了在杨真所在窗棂上。
顿时内院中一群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杨真赶紧冲下方道了个歉关上了窗户将青鸟赶进了房内回头对它道:“要惹事生非随你不过别在这家客栈里。”
青鸟落在房中一张藤架上叽咕道:“那小东西身上有妖气那牛鼻子装腔作势胡乱作法本鸟看不过去嘎嘎。”
“妖气?”杨真大惊不为别的只为那是莜娘的孩子。
“青鸟你有办法救那孩子?”杨真此时没有法力只能干著急他没想到初下山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咕咕本鸟闻到酒香了咕……”青鸟扇动翅膀闪了一闪就飞得不知去向。
杨真哭笑不得他是拿这妖鸟无法。
不到片刻伙计就送来了酒菜门刚关上敲门声就响起他开门一看却是早上买走他皮裘的华衣青年这人一脸笑容抱拳道:“这位兄台又见面了方才那怪鸟可是有主之物?”门方开他目光就在往屋子里扫视。
杨真抬手一揖问道:“正是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那青年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如此灵性之物非同等闲不知兄台肯否割爱与在下?”
杨真笑着摇头那青年也不吃惊游目一周却没有现青鸟踪迹不免有些遗憾道:“果然如此兄弟想来非是凡俗之流本人冒昧倒教兄弟笑话了。”
杨真见他坦率也不想骗他只是颔微微一笑。
“在下姓武兄台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杨真见他无意离去心中一动伸手邀请道:“在下姓杨这位武大哥若不嫌弃就一起坐会?”
武姓青年爽朗一笑也不客气道:“杨兄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落坐一席后反客为主拿起酒壶先嗅了一嗅眉头一皱还是一人满上一杯。
杨真见微知着笑道:“这酒可是不合口味?”
武姓青年朗笑道:“在这僻壤之地也算凑合了……相逢就是缘来为你我萍水相逢干一杯!”说着举杯相邀。
杨真听那院中仍旧传来作法叱呵颂咒之声心知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莜娘之急索性定下心来拿过面前的杯子碰上一碰见对方一饮而尽他生平第一次饮酒也不肯落于人后。
温酒入喉一股辛辣之味灌入肺腑杨真只觉一阵热力蒸腾浑身升起了一股暖意大感舒心半晌才缓过来抬头却见武姓青年又倒上了一杯。
酒过三巡武姓青年见多识广一席话来已经与杨真熟络一片。其间他自称洛水府公差前来采办公需之物杨真则自诩山中隐士弟子两人彼此报了大名称兄道弟。
武令候见酒壶见底遂要告辞方起身忽然道:“这客栈东家小孩染了疾兄弟以为那道士……”说了半截他却打住看着杨真的反应。
杨真踌躇半晌道:“我观那道士略通炼气之术不过在下以为他不过是跑江湖的方士一流这么折腾只怕劳而无功。”
武令候顿然回身大笑道:“杨兄神气内蕴飘然出尘想必非池中之物难怪武某有一见如故之感。武某尚有要事在身有暇再与兄台谋它一醉。”说罢洒然而去。
杨真心中稍感惊讶暗道这人莫不是看出他是修道之人回头一想也觉不可能毕竟他一身修为尽废浑身无分毫真元可用看上去顶多比寻常人精气神健旺一些。
他再回到窗前此时庭院中作法方歇看热闹的人群渐散庭院中香案上火烛点点鸡酒果品在贡满地黄色燃符飞落在一天飞雪中很快熄灭。
莜娘抱着孩子与其夫家一起向那道士感恩戴德同时递上红包表示敬神。
杨真一转念兴许那道士有点来头暂且放下为莜娘的牵挂待伙计收拾后闭门脱靴躺倒榻上他需要思考一下日后的去向。
失去法力意味着他跌落凡尘尽管他侥幸并未失去逍遥长空的来去之法但他并不打算再轻易使用天诛。令他甚感困扰的是今后必须遵从民以食为天的法则车船行止都得靠钱财支撑他无门无路如何讨得生计?
他不能从当初山下年少的生活经历找到答案思来想去怎也没有头绪出世多年这山下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经完全陌生了。
不得已习惯性地打坐冥想起来。
姬香对他讲的话他并没有忘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恢复法力尽管他知道那很渺茫几乎难若登天。
他想起了在万青谷那段不能炼气的日子《截神道》这个炼神之法顿时在他脑海里揭开了一道门缝。
在乾坤印的守护下他心神很快臻入了玄冥之态修炼起那脆弱的元神。
很快他现天地元气仍旧在他身遭无所不在却是无法进入他百脉运转但这已足以让他有了方圆十数丈的六识感知力。
几个时辰飞逝而过伙计前来为上房暖炉添炭火之时将他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外面的飞雪也停歇了下来市集也停止了喧嚣只有码头零星传来号子声。
杨真决定下楼走一走刚走下天井楼梯在门庭处他就碰上了和伙计一起正在亲自动手撑竿上灯的莜娘。
莜娘冲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方错身而过杨真却突然叫住了她:“老板娘令郎的病可有好转?”
莜娘一怔吩咐伙计继续干活收手道:“难得公子有心可惜小儿他……”说着她脸色有些黯然。
杨真不再犹豫道:“在下略通歧黄之术也许能帮得上忙。”
莜娘抬眼看了看杨真自然有些不信杨真虽是神采出众器宇非凡但若说他是擅把脉诊病的大夫只怕任谁也不敢轻易置信。只是这年轻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好感令她不忍拒绝。
这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从客栈门庭外传来武令候率领几名护卫卷着一阵寒意一身风雪地赶了进来。
“依我看杨兄只怕通的不只是歧黄之术老板娘还犹豫作甚?”
莜娘看着武令候和他身后的一群人目中有些惧意只是强笑道:“大爷说的自然不假……那就麻烦公子了。”后一句她目光回落在杨真身上。
“武某也去见识一番老板娘不介意吧?”武令候说时挥手令一旁随从自行散去。
“大爷请随意。”莜娘强笑一声显然对那武令候有所顾忌翩然掌灯领路穿堂往后院行去。
在一间厢房内杨真见到了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家伙。油灯下小孩白胖的脸上明显透着一股青气眉心却赤红若火嘴角还泛着白沫。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满是豆大汗珠小身子一直在微微抖。
莜娘一家都来了屋里围在杨真身后只要孩子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杨真一边听着莜娘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孩子病征兆和救治经历一边在心中与白纤情交涉着看法。
“这妖气还很弱拔除并不难……”白纤情略微施法一探就作出了结论“不过依奴看要找到妖气源头才能根治。”
杨真脸色先一松又是一紧道:“源头难道这里真有妖……妖怪作祟?”
白纤情咯咯窃笑道:“不必避讳奴这不过是一些散妖游魂失去意识后自行寻鼎再生成不了气候。”
杨真没好气道:“那赶紧替这小家伙拔除再说。”他已经注意到郭屠夫看他的目光已有几分怀疑和不善他深知这大叔的脾气暴躁不敢多耽搁。
白纤情取笑道:“那就得你这假郎中配合奴一番了。”
众人见杨真收手目光纷纷落在他面上莜娘急切道:“公子可曾看出点什么?”她心下还是有些不信以为杨真不过是谁家初出茅庐的郎中。
负手站在人后的武令候也目闪精芒地盯着杨真的反应。
杨真本想沉吟一下想想措辞见郭屠夫抚着粗黑硬渣的胡子瞪着杀气汹汹的牛眼赶紧道:“令郎身中妖气非寻常药石可治……”
果然不等杨真话完郭屠夫怒道:“今日那臭道士也这等说辞你这小娃娃莫不是也来我郭家打秋风?”
“爹!”莜娘低叫了一声拉住父亲向杨真作了个歉然的表情“请公子但说无妨小儿这病再拖不得了若再治不好只怕只怕是……”
莜娘的丈夫站在一旁也一脸焦急之色却拙于言辞。
杨真微笑道:“郭大叔、莜娘你们放心这孩子病包在我身上了。”
莜娘顿然一喜道:“公子所言可实可需要筹备……”
杨真知道她在转什么念头笑着打断:“不用你们退后少许看着就行。”
他再度敛袖探出了二指点在婴孩的额头上一股白色乳光滋生而出很快罩住了整个襁褓婴孩上下都沐浴在洁白的光华中渐渐呼吸平稳了下来脸色青色褪去浮现红润之色。
这神乎其技的表现当场镇住了郭氏一家武令候在后更是双目奇光大放一脸振奋之色。
盏茶工夫杨真收手回顾众人道:“孩子没事了。”
“恩公大恩大德莜娘永世不忘明儿郭家就给恩公竖一个长生牌……”莜娘无限欢喜地抱起孩子本熟睡的小家伙突然醒来咯咯直笑阴云散去顿然一屋子欢声笑语。
“恩公请受我这莽夫一拜!”郭屠夫二话不说一脸愧色迎着杨真就要拜倒。
“不敢当举手之劳。”杨真手一托郭屠夫虽是力气过人却怎也按不过他。
“难道恩公在怪莜娘爹爹出言无状莜娘在这里赔罪了。”莜娘将婴孩交给一旁欢喜不胜的丈夫也要拜倒同样也给杨真阻止了。
一旁武令候出言劝道:“杨兄弟受他们一拜又有何妨?”
杨真在心里叹息一声放弃了表明身分的打算生受了这父女一拜。
“不过若要求往后一家平安还要作一件事。”杨真环顾了厢房一周根据白纤情的指示目光落在一面墙壁上的小供台上。
众人已把他奉若神明见他盯上上面的小玉像莜娘会错意道:“恩公若是不嫌弃这块明玉就奉送恩公了其实这尊玉佛不过是跟一个游方和尚化缘讨来的辟邪之物。”
杨真微一错愕伸手取下那玉像看了几眼当下道:“这妖邪本体就在这玉中藏身却为佛家真言所困只好借令郎童身施法吸取命元。斩除其根自然你们就无须再担心了这块玉佛容我留一个晚上明早你们再来取回。”
莜娘感激无以言表自然满口应允。
杨真再看了眼那襁褓中的孩子眉清目秀跟莜娘倒有几分相仿索性好人做到底从乾坤印中取出一个玉瓶倒上三粒红色丹丸交到莜娘手中道:“这是道家养气补元丹令郎元气有伤半月服上一粒可保他安康。”
“恩公……”莜娘怔怔地望着杨真忽然左右一把拉住丈夫和郭屠夫一家三口再度拜了下去。
杨真不及阻拦只好任得他们他望了厢房内一张张黄色辟邪符又笑道:“那些符咒都大可揭去。”
莜娘立即吩咐一旁的丫鬟道:“都揭了去那骗子的东西一个不留。”
杨真这才告辞武令候寸步不离地跟上莜娘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后院说要准备大治酒席招待杨真却给他一力推辞。
回到客栈楼阁武令候站在门房外走廊上强拉着杨真的手双目放光道:“杨兄定是师出仙道之门这一身好本事武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有否兴趣陪武某一起出去闯荡一番这天下不宁正是杨兄大展身手之时不知……”
杨真知他来历不凡一时也揣摩不透他的真实用意只好道:“在下喜好自由自在武兄好意心领了。”
第二章俗道
杨真坐定不久上穿红缎小袄下袭石榴裙打扮一新的莜娘就带着一干伙计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酒菜送了进来添上两盏明灯一个暖炉一屋子顿然舒适了几分。
待一席齐备莜娘赶走了伙计两人对席而坐她斟酒举杯道:“恩公小妇人受此大恩无以为报敬恩公薄酒一杯。”
杨真连忙道:“莜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切勿多礼。”
莜娘一怔想不到杨真对她如此相熟的称呼一杯下来本有些绯红的秀气脸容更红艳了几分只好再次提起酒壶。
“恩公来……”
此情此景两人对坐无言杨真几番意动打算告诉莜娘身分每到当口却克制了下来。他仔细打量着这眼前这阔别多年的女子秀丽的瓜子脸鬓如云一双月牙坠悬在耳下一双春水明眸正是水蜜桃一般成熟的美妇。
连饮三杯后他酒意上涌脱口而出道:“莜娘这些年过得可好?”他刚出口就知要糟。
果然莜娘先是一怔而后一脸羞怯之色垂蚊声道:“恩公此话从何说起……”
杨真暗骂自己一声自己跟登徒子有何两样赶紧补足道:“我是说莜娘一个女子之身掌这么大一个客栈当不容易才是。”
莜娘神色这才缓了过来又给杨真斟上一杯才缓缓道:“不怕恩公笑话妾身也实属不易爹爹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那相公为人老实妾身只能独立支撑。不过总算还能在这太平之地谋个活路比起南面兵荒马乱却要好上许多……”
说着她歉然一笑又道:“您看妾身光顾着说自己恩公却又不知是哪里人士?”
“哪里人士?”杨真喃喃念了一声“杨某双亲早丧蒙师尊带上山中却也说不得哪里人士。”
“说起恩公伤心事了妾身不该……”
“无妨世事已往就由它去。”
莜娘也不知被牵动了什么心事幽幽道:“世人多命苦妾身命也算好了也该知足了……来恩公妾身再敬你一杯。”
两人再饮了几杯酒菜也差不多了。末了莜娘突然低声道:“隔邻的武大爷是官府中人请恩公小心行事。”
杨真有些不明所以道:“官府中人又何妨?”
莜娘恍然一悟颇有些自怜地垂道:“恩公本事非凡自也非是寻常人是妾身多虑了。”
杨真自是明白她的好心当下谢过。
莜娘叫来伙计收拾妥当为杨真房间再准备了一套新的被褥派来后院丫鬟小心伺候了他歇息这才告辞离去。
杨真刚准备熄灯躺下就听见“砰!”一声惊响却见青鸟两腿蹬爪朝天地翻倒在地板上露出青白的肚皮歪着小脑袋不住叽叽咕咕乱嚷酒气扑面而来。
“你这死东西偷酒喝去了?”
“杨……小子来陪本鸟喝酒……”
杨真懒得理它吹了油灯和衣躺下忽然一块硬石头搁着了他摸来正是那块玉佛心中念道:“狐娘这玉佛要劳烦你了。”
他盘膝坐稳双手捧着玉佛漆黑的帐幕中一阵白芒大放内中梵光一闪而灭一道血红的异芒在白光的包裹中浮在半空不住地挣扎企图脱困煞气十足。
“奴有个主意召出你那柄天魄神兵。”
杨真应声起出了天诛益变得透明的小剑闪着金光刚飞出就为那团妖魂吸引一头栽了进去转眼就将那团妖芒吞噬了个干净。
“这……”
“天魄神兵果是女娲族不传之秘这妖魂法力不弱却没有分毫抵抗之力你失去法力还能驾驭它实属是个奇迹。”
“这妖魂从哪里来的怎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奴也不知它妖识并不完全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有本能……”
就在杨真打算结束对话时白纤情突然道:“对了那个武令候身上有炼气之兆修为虽是很弱但跟你昆仑派的气息有些接近。”
杨真不以为怪道:“听我大师兄说过凡俗当中有一些肤浅的炼气之法流传于世我昆仑派在山下也有一些世俗道派弟子专为仙府打探民情搜罗门下。”
白纤情低应了一声沉寂了下去。
杨真脑海中相继浮现萧清儿仙府诸人莜娘最后是武令候那热切的笑容一阵酒意涌来昏昏睡了过去。
半晌一个白影现身轻轻为他拉上被褥放下帐幕又隐没了去。
天刚破晓杨真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回想起梦中那陌生的一幕幕再无睡意。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却刚好颠倒了过来。
每多一日就有多一份陌生的记忆贯入他的意识中令他无端惶恐的同时也倍感无奈。
神思飞越片刻他沉心入定神念散布开去突然客栈上房楼阁内一阵响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武爷老神仙回来了可以起行了。”
“好他老人家可有随行之人?”
“他老人家孤身一人武爷。”
“哦……”武令候的声音有些失望。“给我伺候好老爷子若有差池军法伺候!把你们带的货赶紧押上午后出。”
“是武爷可是……”
“我在等一个人也许是这趟意外的收获。”
一阵急快的脚步声从杨真神念中远去他六识回转再无心思打坐揭幕起床青鸟的踪影已早不见了。
门房外守候的伙计送上热水洗漱一新后在暖炉余热袅袅中杨真走出上房一阵寒意袭来不禁缩了缩身子他不由想起了当年同样是这间客栈做伙计的时光。
肆虐了一夜的风雪歇了下来客栈内已是一片忙碌之象一些赶早的客商已经在下面楼堂用上了小点柜台上莜娘一眼瞄了上来方要招呼杨真却听内堂伙计一声大叫传来:“不好了不好了有偷酒贼有偷酒贼……”话音未落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楼堂内一阵瞠目。
莜娘走出柜台叱呵一声:“休要惊慌说清楚。”
“酒窖酒都没了只剩下空坛子……”
莜娘急急忙忙在伙计带领下赶进了内堂伙房。片刻后莜娘面无人色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伙计。
楼上的杨真心中一个咯噔登时想起了一早不见的青鸟赶紧下了楼找上失魂落魄的莜娘道:“莜娘这酒贼只怕我认得。”
莜娘和那伙房伙计齐齐目瞪口呆。
杨真叫住那伙计问道:“你可曾见了一只鸟?”
那伙计挠挠头突然一拍脑袋道:“是有一只鸟好死不活的躺在坛子堆里我一时慌张也没多留意……”
莜娘恍然惊道:“可是昨日与那道士捣乱的怪鸟?”
杨真苦笑道:“那鸟是山中异类是我一个伴儿只怕莜娘的酒都给这死鸟偷到肚子里去了。”
“什么异类?本鸟是那天上的神鸟咕咕……”说话间青鸟竟打着饱嗝扑扑飞了出来歪歪斜斜落在杨真肩膀上小翅膀还打了个踉跄。
“你这死鸟!喝了多少都醉成这样了?”
“杨小子本鸟还没喝够咕咕……”
青鸟叫着又打了个饱嗝满身酒气容不得眼前两人不信杨真无奈道:“莜娘算算有多少损失我照着赔上就是。”
“这这……”伙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瞪着青鸟傻何止他一干早客也呆瞪着这一人一鸟说话。
莜娘半晌回过神儿来昨日杨真的神通不能让她不信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怪鸟她展颜笑道:“不过是几坛私家酿造的劣酒恩公这样说来莜娘可是愧煞了小儿一命还是恩公所救莜娘还来不及报答……”
杨真心中顿软成一片干笑道:“莜娘言重了杨某这一早就打算离开河阳镇正打算跟你告辞呢。”
莜娘顿然一脸急色有些嗔怨道:“恩公莫不是嫌弃莜娘照应不周?”
杨真从袖中取出玉佛交回到莜娘手中道:“我只是路经此地打算从水路前往中原一游莜娘不须挂怀。”
“杨兄若走水路不若搭武某的顺风船如何?”楼阁上武令候大步走了下来身后跟了两名随从。
半个时辰后河阳镇外小码头上。
一艘三桅帆船停靠在岸甲板上水手喊着号子武令候率领一拨军士站在船头正准备扬帆开拔起航。
莜娘抱着孩子和一家人亲自前来为杨真送行先是要送上礼金为杨真推却莜娘灵机一动却要他给孩子起个名字。
杨真抱过包裹在层层棉褥中的小家伙在寒风中小家伙转了黑溜溜的小眼睛直瞪着他透着几分顽皮和机灵。
莜娘的丈夫嗫嚅着想说什么却给杨真看在眼里笑问道:“这孩子姓氏?”
郭屠夫作势咳了一声莜娘却善解人意地看了丈夫一眼道:“拙夫姓卫。”
杨真思忖了片晌为人起名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目光落在码头一片清平热闹的景象上当即有了主意道:“就叫卫靖安吧守得天下清平举世平安。”
莜娘的丈夫顿然一脸激动之色郭屠夫黑着脸一脸不快莜娘却欢喜道:“恩公非同凡人这孩子逢此大劫有恩公护佑定能安然长大。”
“杨兄该起行了!”楼船上武令候响亮的嗓音传来。
杨真将孩子交还给莜娘登上舷梯再看了眼那少年梦中的人儿挥手作别。他在这里停留一夜未尝没有等待山中来人之念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
楼船缓缓离开码头破开大江迷雾转过大河湾驶向了未明的远方。
顶层雀室望台上武令候赶走一干部属与杨真并肩而立遥望在船身颠簸中起落的大江沿岸他有感而道:“上游这几百里急流也只有武某才敢起这楼船往返。”
见杨真心神不属笑着调侃道:“莫非杨兄舍不得那小娘子?”
杨真见他一脸暧昧之色有些不悦道:“武兄麾下如云出行坐驾威风八面当是权柄在握杨某搭这顺风船倒是冒昧了。”
武令候立时抱起了撞天屈:“武某也有苦衷南疆蛮族探子早深入了我腹地此行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谨慎从事。”
杨真点头不置可否默然片刻问道:“我并不在意武兄的身分只是武兄特意请我上船只怕另有用意吧?”
武令候目光深注杨真道:“杨兄肯否坦白告诉在下你的来历?”
杨真忽然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那什么南疆蛮族探子?”
武令候抬手指了指西方压低声音道:“杨兄可是来自昆仑山中?”
杨真见武令候一脸渴慕之色甚有几分狂热有些不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武令候哈哈大笑一声仿佛得到了杨真的确认一把拉住杨真道:“杨兄请随我去见一位长者。”
顺着甲板走廊两人下到二层飞庐的一间独立舱房武令候恭谨站在门外敲门道:“师父令候求见。”
“为师不见俗人你莫不是把为师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一把苍冷不近人情的声音传来。
“师父弟子的朋友来自昆仑山。”武令候脸色一变更趋恭敬了几分。
沉寂了片刻舱门无风自开武令候向杨真打了个眼色领头而入宽阔的舱房内除了一张软榻和几张软垫别无他物当中一个骨胳清奇的灰袍老道盘膝静坐一柄细软的银白色拂尘挽在膝前。
见两人进来老道目光直落在人后的杨真身上细长的双目放出一线精芒片晌他背脊一挺枯瘦矮小的身子仿佛凭空长高了一截他厉声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称昆仑山来?”
本满心邀功打算的武令候闻言大骇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杨真却是若无其事道:“在下如何当不得昆仑山来?”说话间自有一股昆仑圣道弟子的傲气哪怕他失去了法力。
武令候赶紧打着圆场:“师父有话好说。”
老道充耳不闻轻抚颔下花白的胡子冷声道:“老夫通州悬空观玄机子乃昆仑派外门弟子你身上没有半分法力真元非我道门中人还敢硬撑?”
杨真念转间有些明白过来敢情是怀疑他的身分当下道:“在下是昆仑玉霄散人门下至于本人法力……这是本门之秘请恕不便相告。”
“玉霄散人?”玄机子深陷的双目一突一摆拂尘如同轻云一般腾空宽袍翻飞一只枯长的大掌从大袖中探出同时一股奇大的吸力罩向了杨真。
杨真没有任何反抗也来不及反抗就给玄机子一把抓住了手腕擒入手中。然而他刚要送入真元封闭杨真气脉却现浑浑沌沌一片根本无从输入真力。
“师父手下留情!”
玄机子动作快若电光石火武令候眼睁睁看着杨真落入师父手中半晌才反应过来。
“说你是哪里来的敢穿一身仙府弟子打扮招摇撞骗?”
“老道莫要欺人太甚!”在玄机子手上加力下杨真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
“若不吐实这就是你的下场!”玄机子空出一袖随手一卷软榻旁几上一个茶杯凭空落到了他手中水汽蒸腾的同时杯子转眼就化做一滩石粉飘落一地。
武令候情急道:“师父!”
杨真硬声嘲讽道:“玉霄散人都不知道亏你还敢自称道门中人。”他说的玉霄散人倒非生造白捏玉霄峰上一代主人正是这玉霄散人乃是昆仑上上代太字辈真人。
“好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玄机子一脸铁青再顾不得满腹疑窦一掌抓住了杨真的脖子。然而他瘦小的个子纵然伸手却也只能勉强构着身材挺拔的杨真显得颇为好笑。
杨真嘶声竭力道:“三清道无悔七情六欲关你这等脾气难怪当初给踢出了山。”
玄机子猛然怒冲冠一脸涨得通红就要对杨真下重手。他眼前却有一道白光闪过人轰然飞了出去撞在舱壁上又滚回软榻连翻了几个身落在几旁一时起不得身。
一连串惊变令一旁的武令候目瞪口呆。
武令候这才慌了神见杨真揉捏着脖子俯大口喘息没有继续进击这才放下心来。他赶紧上前扶起玄机子躺在了软榻上。
只见玄机子脸色苍白口角溢血好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杨兄我师父他?”武令候回头一脸焦急之色。
“他没事这是给他一个教训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话音刚落杨真踉跄转身退出了舱房。
前舱凭栏而立杨真看着底层一身皂色戎装的军士一丝不苟地站在各个角落刚才的动静分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不由暗惊武令候手下纪律严明。
他摸了摸手上青紫的五指淤痕在心海里抱怨道:“狐娘你早不出手害我差点给那老道捏死。”
白纤情冷冷哼道:“谁让你跟那莜娘眉来眼去活该!”
杨真苦笑无言沉默一阵后道:“看来山下也不太平只能见步行步了。”
好一阵白纤情都不说话杨真只道她还在生气只好无趣道:“青鸟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杨兄。”武令候步履沉重来到杨真身后看着杨真的目光有了几分敬畏和小心“家师一时冲动还请杨兄见谅。”
杨真摆手道:“到洛水城地头你我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没心思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方才玄机子的所为令武令候在他眼中的印象陡然一落千丈。
在他看来有其师必有其徒且武令候无故示好必然有求于人他并不打算参与到俗世勾当中去。
“杨兄是不肯谅解在下师父了?
“杨兄莫不是误会在下与师父谋算你?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杨兄……”
武令候连呼几声却见杨真都兀自伫立不言不动他苦笑一声不再说话自顾为杨真指点了为他准备的舱房独自离去。
过了好一阵白纤情轻声道:“这姓武的对你没有恶意你何苦……”
杨真奇道:“你怎知道他没有恶意难道你能看穿他的内心?”
白纤情有些失望道:“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找回天歌的记忆我狐妖族不仅是妖族九部智慧第一之族更精擅通心观人之术。”说罢她幽幽叹息一声也不知在叹息什么。
杨真突然不快道:“莫天歌是莫天歌与我杨真何干为何我一定要记得他所言所忆?”
白纤情想不到杨真有这样一番言语失望道:“是奴逼你太紧了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世你……”
“够了!”杨真怒然打断说完拂袖转向身后一侧的舱房而去。
这是一间与玄机子一般大小的舱房布置无二杨真一眼瞧见自己那件武令候买去的大氅心中对武令候更添厌恶一把将大氅扫下了软榻盘膝坐了上去。
当即他拼命练起了功谁知心中烦躁的他始终不能入定良久“啪!”他重重擂了榻子一拳躺倒了下去。
自己终究是废人一个若是没有白纤情没有青鸟自己在这山下只怕是寸步难行不仅不会治好莜娘的孩子只怕那玄机子一根指头都能杀了自己。
一阵颓丧和阴云浮上杨真心头。他初下山时背负的意气和不顾一切的决心忽然崩塌成了一片。
我是个废人废人!
师娘凤岚斗室约谈的无情萧清儿在虹桥上的淡然相拒与楚胜衣斗法决战中白狐赴死一幕……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逝而过。
方才那叫玄机子的老道顶多不过是辟谷期修为竟也为他轻辱也许要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才能摆脱三千烦恼?
除非接续回被九曜飞仙诀反噬尽毁的气脉否则此生仙道无望仅有的两条可行之路都早已自绝他也许真该认命了?
第三章武阳王
船行到傍晚进入一段狭窄河段行船开始剧烈颠簸起来外面水手大声喊着号子操浆急行。
杨真摇摇晃晃地走出舱房却见天是铅灰的阴沉沉一片风高浪急身形随甲板跌落浮沉好不容易才登梯来到三层望台上。
武令候和玄机子都在此处前者紧张地指挥着水手和护船军士巨帆已经降下升起了小帆显是逆风袭来。
此时只见两岸雪白的河谷耸立河道越来越狭窄前方进入了一段迂回的河道浪涛翻涌恶水横行却不见滔滔河流去处。
“师父这逆风来的突然前面有暗礁只怕要您亲自出手了。”
武令候脚下八字不丁如钉子一般牢牢扎在甲板上他一旁的玄机子却双手负后自如林立在长风下道袍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听闻徒弟的话只是微微颔。
杨真看着自己扶着舱壁还跌打晃悠头晕目眩不由苦笑。
“杨兄转过河道这一段就好了。”这时武令候才注意到杨真的到来见杨真立身狼狈颇有几分不解却没有多想他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水手的指示。
玄机子回头神色复杂地扫了杨真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越行越急的江流上。
轰!船身猛然一震为暗流一卷偏离了航道冲向了陡峭的江岸河谷山壁在船前不住逼近两岸危崖相夹危急万分下层操浆的水手号子声喊的更急促了。
“师父!”武令候刚叫了一声玄机子猛然拔身而起双足落在楼台栏杆上一点继续飘飞了起来。
老道从大袖中陡出一柄短剑清喝一声凌空剑舞一道道青色剑光闪动连成一片一道青色波纹绕着老道周身在空气中荡漾开去很快狂风大作卷向船帆楼船渐渐开始拉回正道。
就在这时玄机子不知为何气机一阻剑诀施展不下去在半空晃了晃直跌落了下来给武令候飞身跃起一把扶持落下。
此时船刚转进大湾谷眼看即将脱险又面临了危机大斜身转弯的船头又冲向了陡峭的岸谷。
武令候顾不及许多回头大喝道:“杨兄还不出手召风导正航向这一船军士就要裹身鱼腹了!”
杨真耳膜一痛为武令候暗含真力的声音刺了一下为难道:“非是不欲是我不能啊。”
一脸苍白的玄机子喝止住武令候道:“他不愿出手就罢了我等俗人何须求人!”
杨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连连呼唤白纤情也不见动静心中焦急难不成今日要葬身怒江不成?
砰!巨大的船身又撞上了暗礁一声喀吱破裂声传来形势更趋危急了。
“咕——”这时天上一只巨大的飞鸟翩然掠空而来。
“青鸟——”杨真顾不得连爬带摔抓住船缆高喊道:“快帮忙要撞山了!”
青鸟盘旋在楼船外听了杨真的话怪叫两声斜掠俯冲船舷外侧大翅一拍一道怒涛一般的罡风顿时轰然将船身卷了开去险些给打翻了。
船台上下一片惊呼和碰撞跌落声浪花卷落甲板抽打着船舱“蓬蓬蓬!”如擂鼓一般轰鸣不绝。
青鸟又掠到了另一侧展翅再拍来一道狂风楼船又一阵颠簸在怒涛急流中挣扎。
青鸟好像玩上了瘾头连连怪叫左右来回飞扑狂风八方阵阵席卷一艘长十多丈的大船在江面上来回跌转却也总算脱离了危险。
突然一声惊呼有人跌进了江水中转眼就卷入了碧绿的水涛浪花中。
杨真在一侧趴着刚巧见了个正着当即高喊道:“青鸟救人!”
青鸟这才觉不妥低低滑翔回掠向江面一道青光如蛇栽入水中落水之人就给它抓了起来这妖鸟耀武扬威地盘旋一遭后才松开铁爪将那人一身**的扔落在船头。
这一连串变化如惊涛骇浪直让人难以喘息大多人没有反应过来船已经驶出了河湾转进了渐渐开阔许多的航道船身也趋平稳了下来。
回到船舱大厅旧伤复的玄机子盘膝打坐武令候和杨真对坐无言厅心桌案上青鸟守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酒坛子神乎其神地吸水如龙一会儿就给喝了个精光。
见天色沉了下来武令候吩咐外面的亲卫掌上风灯准备晚膳。
此时船已经停靠在了一处缓流河岸旁就此歇夜。
玄机子调息一阵回神打量着案上呼哧着酒气的青鸟好半晌才吐字道:“好一只神鸟。”说着他看了杨真一眼。
青鸟展翅拍拍小肚子昂头道:“你小牛鼻子道行太差不过学了点昆仑派的皮毛驾个风都不成气候咕咕本鸟要出去玩了。”话音刚落化做一道青色闪电穿出船窗消失在夜空。
武令候师徒早已见怪不惊两人目光齐齐落在杨真身上想听他有个说法。
杨真取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黄色丹丸起身交到武令候手中道:“令师伤势本无碍也许……是强行动御风术伤了元气。”
武令候接过丹丸苦笑道:“家师是旧伤复倒不是杨兄的缘故。”
玄机子缓缓接过武令候手中的丹丸拿在手中神色陡然激动了起来双手直哆嗦他突然怆然一笑悲叹道:“这天品养元丹老夫上一次见到还是一个甲子前除了昆仑仙府还有何处可出此物?”
说着起身端立进而俯拜倒在杨真面前不等杨真反应又抬道:“贫道莽撞无知冲撞了仙门弟子请杨真人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宽恕在下……”
“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杨真伸手欲托起玄机子他却如盘石不动俯不住念叨请杨真宽恕。
武令候大惊一旁拉也不是劝也不是最后只低叫了一声师父跟着一同跪倒在地。
“武兄你这是作甚?”杨真大力一出武令候看了师父一眼倒没怎么犹豫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玄机子道长请起你我道左相逢也是缘分再不起来杨某真要生气了!”
玄机子这才缓缓起身退了回去默立一旁。
“我入道不足十年当不得两位重礼此番……乃是禁功下山历练玄机子道长不必拘泥身分昆仑山内山外都是一样修行若放不开胸怀你终身也难有成就。”
杨真落坐后玄机子听闻若有所思也落回了坐武令候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回坐他可不想平白低了几个辈分多一个前辈出来。
玄机子清削瘦苦的面上透着黯然和羡慕神色复杂地看着杨真道:“杨道友仙缘深厚玄机子……玄机子望尘莫及只盼道友不嫌弃在下无礼在先对我师徒指点一二就是我等天大造化了。”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坐立不安的武令候身上清声道:“令候你不是让为师上山请仙师出山么为师将悬空观供奉的剑符送入山中在深山苦等了三日却没有回音想不到还是你比为师有机缘。”说着重重叹息一声。
武令候生性不拘小节开朗豪爽不若其师父那般讲究山门规矩且他身世不凡对杨真并无许多生畏当即抱拳笑道:“武某初见杨兄品貌不凡本有结交之心。
“后来一再见证杨兄特异之处回头细思家师所提及印证杨兄仙袍上的剑丸符记这才大喜过望一力引杨兄同行。哈没想到竟然挖到了个货真价实的仙府中人。”
杨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道:“玄机子道友上山送剑符可有要事?”
玄机子神色凝重道:“凡俗等闲之事我等外门世俗弟子当不敢劳烦圣道仙府只是最近年来天下妖魔四出扰乱清平我等法力低微实难相抗只盼仙府能遣仙师出世还我朗朗乾坤。”
杨真心中叹息一声阳岐山之变终于有恶果现世了当下道:“此事仙府早已洞察前不久已经有不少门人弟子分批下山其他修真界正道也有所行动道长不必太过担忧。”
玄机子顿时一脸喜色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武令候却是大喜过望目光炯炯地盯着杨真期盼甚殷道:“如此说来杨兄定要助武某一臂之力拯救南疆苍生这可是无量功德啊!”
杨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现在无分毫法力只能凭借法宝勉强护身斩妖除魔暂时有心无力了岂敢妄言拯救苍生。”
玄机子听到法宝顿时眼前一亮道:“杨道友早前对贫道出一击就是那法宝神力?”
杨真一怔只能点头默然应许。
武令候却犹自不通道:“先前那神鸟呢它可是厉害的紧它不是杨兄的宠物么?”
玄机子瞪了武令候一眼责怪道:“如此神鸟当是异类成道你那点微末修为在凡俗走动尚有可为在仙家真人面前不过是笑料尔。”
武令候脸色一红不敢顶嘴。
杨真不想轻易作出承诺只好起身道:“时候不早了。”
玄机子师徒意犹未尽地起身两人这才省起杨真乃“禁功”修行与凡人无异这一阵折腾必定是身疲力尽了。
船行一个日夜怒江上游相继汇集了几条支流后奔南向而迂回。这日天气明朗两岸风雪渐融气候渐暖江面也渐渐开阔平缓起来。
昨夜起一直未曾出舱的杨真来到瞭望台武令候见他出来展露出了灿烂笑容大步迎上来道:“洛水城到了杨兄弟昨夜休息得可好?”
杨真点了点头和武令候一起凭栏眺望只见一条卧龙一般的宽阔江流环抱着一座雄伟城池西北两江汇聚而来绕城迂回东南去其中一道穿城直入另一道则弯折南下直入千里平川。
武令候指点着两岸顾盼自豪道:“北方下来的是汾水自城中穿越往南分流去的是洛水怒江继续东行贯穿中原千里外直抵大汉京都所在雍州居庸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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